看着满满当当的土豆,再看到那满目皆是的藤蔓,朱元璋眼睛一下子变得血红。
天佑大明!
他满脑子就只剩下这四个字。
经历了元末的灾荒和战乱,朱元璋骨子里带着对饥饿的恐惧,不是自己怕饿,是不希望有人再挨饿。
但是无论他怎么劝课农桑,地就那么大,产量就那么大,但是现在,他看见了希望,所有人吃饱饭的希望。
朱标已经瘫坐在了垄上,他只是跟父皇来看一眼田地,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场神话。
忙活了半天,试验田一号收割完成。
朱元璋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老唐一字一句的汇报:“报告少爷,一号试验田土豆产量,每亩六千斤!”
“神物啊,神物!”朱元璋紧紧抓着朱涛的肩膀:“快把这神物交给朝廷,儿啊,不给你个国公,朝廷都对不起你!”
朱标吸了一口凉气,朱元璋向来严格把控爵位,却不想这一次愿意给一个少年公爵!
然而,朱涛却没那么激动。
“老爹,别着急,我准备等朱棣造反,再把土豆交上去!”
听了朱涛的话,朱元璋和朱标原本狂喜的心情急转直下。
“堂弟,这话可不能乱说!燕王乃是忠勇之人,怎么会造反呢?”朱标赶紧站了起来,高声反驳朱涛的话。
他实在是怕了朱涛的这张嘴,万一真说出朱棣有什么问题,怕是朱棣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儿子,你给咱说说,这燕王为何会造反啊?”朱元璋眼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寒光。
朱涛这小子着实神奇,若是他说老四会造反,那恐怕还真有这个可能。
“爹,堂哥,咱们去那边说,别耽误人家干活。我不是说了吗,朱标不是长寿之人,所以按照咱们那位皇上的性格,必定会爱屋及乌,把皇位传给太孙。”
朱涛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两人进了茶棚。
“朱棣那可是最像皇上的皇子,就算将来就藩,你觉得太孙能容忍他?就算太孙能,朝堂大臣,谁不想踩着燕王成为太孙眼里的能臣,将来也好彪炳史册?”
“而依照朱棣的性格,他会选择乖乖被打压到死,还是把自己的大侄子拉下来,自己坐上皇位?”
朱涛说的口干舌燥,给朱元璋和朱标各倒了一碗茶,然后自己才自斟自饮起来。
然而朱元璋和朱标此时都没了喝茶的心思,两人都被朱涛的话说服了。尤其是朱元璋,他深知自己四儿子的性格,或许会因为自己和朱标的情分,认了朱允炆继承皇位的事。
但只要朱允炆或者朝臣敢冒犯,朱棣绝对会借机谋反!
越这么想,朱元璋的眉头越是紧锁起来。甚至身上都隐隐散发出来一些肃杀的气势。
朱涛还以为朱元璋是担心以后有战乱,影响生意,也没多想。然而朱标眼看着朱元璋杀气越来越盛,冷汗都出来了。他知道,父皇怕是要对老四动手段了。
他向来是个温和君子,肯定不希望自己儿子被四弟拉下马,但更不希望父皇因为一个猜测,就对朱棣心生间隙。
“要是太子能有贤弟你的医治,长命百岁,想来这些都不会发生了。”朱标灵机一动,对着朱涛说道。
朱涛眉头一挑:“这倒是,但是可惜,我只想当个纨绔子弟,没兴趣进宫去当什么太医。”
朱元璋听了这话,心情一下明朗起来。
对啊,太子有咱新认的儿子医治,又不会早死,还担心老四造什么反?
“好儿子,你是咱大明的福分啊!”想到这,朱元璋满面笑容地摸了摸朱涛的头。
光凭朱涛能消弭将来皇族同室操戈的祸端这一点,封他个公爵都不过分,更何况还有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名为土豆的祥瑞之物!
朱标看着朱元璋的动作,嘴角抽了一下,哪怕他是最受宠的太子,朱元璋也不曾这般亲呢地对待过他。
“叔父,天色不早了……”朱标上前提醒。
这毕竟是在宫外,总不能认个儿子就住人家这吧?万一等人家真的爹回来了,撞见自己和父皇骗吃骗喝,这怎么办?
朱元璋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朱涛的肩膀:“好儿子,爹还要处理点生意,等过两天再回家来陪你。”
朱标心里一阵吃味,您咋还入戏这么深呢?想当过爹的瘾,宫里面不是好几个儿女等着您呢,在这陪别人家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朱涛也不愿意了,这老头儿怎么不听劝呢?
“爹,不是说了,那胡惟庸……”
“儿子,你说胡惟庸,到底该不该死?”朱元璋忽然严肃起来,正对着朱涛问道。
朱标瞳孔微微一缩,他知道,朱元璋这几乎就是在问政了!这可是李善长那些忠臣才有的待遇。
不,一口直断一国宰相的命运,就算是李善长他们也得不到这个少年的待遇!
“看时机,看野心!可以死,也可以活!当宰相,不行。论当棋子,没人比他顺手。”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爹总关心这事儿,但朱涛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可惜,皇上未必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儿虽少,却有英雄气啊!”朱元璋大笑着往村外走去。
“堂弟,咱们改日再会!”朱标拱了拱手,神色复杂。
下次再见,恐怕就有了君臣之别,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少年当自己的堂弟。但是这种大才,必须尽快表明身份招揽才是,更何况,人家的亲爹,应该快回来了!
“堂哥保重,下次来了带好行李,就留下来跟着弟弟伺候庄稼,调养身体吧!”
听了朱涛的话,朱标赶紧转头跟上朱元璋。太可怕了,他把朱涛当栋梁之才,朱涛却想让他种地?
“签到!”
朱涛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这才想起今天还没签到。
“恭喜宿主,获得辣椒种子!”
朱涛脸色一喜,终于抽到辣椒了,作为巴蜀火锅忠实爱好者,天知道没了辣椒的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尤其是等到培育出了辣椒这种高产的经济作物,朱涛敢放话让自家产业翻上五番!
……
“父皇!”
朱标脸色有些难看,脚步匆匆地走到殿内,朱元璋正在看一份奏章,上面记载着朱涛一家的生平。
而且还写着,朱涛的生父已经死于马贼之手。
“身为太子,怎么可以这般没有气度,你看看你堂弟……”朱元璋随口呵道,看见朱标脸色古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口误:“我是说你看看人家朱涛,虽然年少却气度不凡。”
朱标只能苦笑一下,自己父皇这是太入戏了,还把自己当人家少年郎的亲爹呢。
“什么事?”朱元璋转移话题。
“胡相……胡惟庸家里有兵马痕迹。”朱标将密谍的奏报奉上。
朱元璋愣了愣,怅然地长叹一声:“咱明明不曾亏待他!”
“父皇,此事如何处理?”朱标问道。
刚看到密报的时候,朱标人都傻了,他一直以为胡惟庸和朱元璋君臣相得,若不是朱涛点透,他都不知道这君臣二人已经势同水火。
“告诉胡惟庸,我在宫外的那家酒楼等他!”朱元璋淡淡地说道!
朱标瞪大了眼睛:“万万不可啊父皇!”
“父皇,若是胡惟庸真要谋反,您自己去见他太危险了!”朱标不肯让朱元璋冒险:“您就将他找来这奉天殿,若是他心有不轨,也好直接拿人!”
朱元璋摇了摇头:“不行,朱涛说了,能留着他的命,有用。”
到了奉天殿,自己若是让拿下胡惟庸,那结果只能是处死,身为奉天殿端坐的皇帝,只能用最很辣的手段。
但是在宫外,还有迂回的可能。
朱标人傻了,就为了一个少年的话,一国之主就愿意冒这种险?
这特么是什么待遇啊?
……
京城,万家酒楼。
雅间里,朱元璋看着酒楼外,路上人来人往,怔怔出神。
这酒楼是他时常带着老兄弟们微服私访时吃饭的地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不论是店里的装修还是窗外的街道都没有变化。
但是他和那些老兄弟都变了。
敲门声轻轻响起。
“进来!”
“上位!臣到了!”胡惟庸恭敬施礼,眼中却隐藏着一抹复杂的神色。
胡惟庸没想到朱元璋会私下在万家酒楼会见,因为知道现在自己的很多做法已经引起了朱元璋的不满。
但是没办法,身为宰相,就注定要代表所有大臣的利益,虽然不至于和皇帝站在对立面,但是摩擦和权利争夺是少不了的。
因此,他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甚至到了现在,连请辞都做不到,想当年刚当上宰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到了现在才恍然大悟,这大明的权利漩涡,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到。
只是,不知道朱元璋今天设宴邀请又是什么意思。
“坐吧,今天咱点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菜!”朱元璋笑着说道。
胡惟庸坐到桌前,却有点傻眼,朱元璋点的全是凤阳菜,根本不合自己的口味啊,这是什么意思。
“干看着干什么,吃菜啊,今天没有别人,在咱面前 不必拘束!”朱元璋见他不动,催促道,但是自己却没有动筷子。
在朱涛那里吃了烤肉啤酒,现在只觉得外面的菜没滋味,酒更是苦辣浑浊。
胡惟庸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却见到朱元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这菜不合口味的话,着实难以下咽啊!”
听到朱元璋的话,胡惟庸动作一下顿住了。脑中灵光一现,他终于明白了。
朱元璋嘴上说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实际上就是要说,他不了解自己,而自己作为宰相,也不了解对方。
不能君臣相得,这宰相当着还有什么用?
胡惟庸苦笑着放下筷子,没想到朱元璋这个大老粗都会拐弯儿抹脚地说话了。
“上位,您今日找臣前来,是有什么事吗?”胡惟庸问道。
“胡惟庸啊,你给咱当宰相多久了?”
胡惟庸一听这话,紧张起来:“回上位,已经六年了。”
“六年,差不多够时间了!下来帮咱干点儿别的买卖怎么样?”朱元璋看着窗外问道。
胡惟庸捏紧了拳头,这是什么意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让他下台吗?就算是身为皇帝,这也过分了吧?
“朕的话,你听清楚了吗?”朱元璋扭头看向胡惟庸,目中的寒光让胡惟庸有些腿软。
“还是说,你准备用那五百兵卒,跟朕过过招?”
噗通!
胡惟庸大惊失色,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您说的什么,臣听不懂啊!”
那些兵卒,是他准备保命用的,若是有一天皇上想杀他,他完全可以凭借这些人逃出京城。
当然,也许不止保命,还考虑过用这些病卒伏杀朱元璋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