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仆人有十来个,但是朱涛心善,从不讲究主仆有别,朱涛吃什么,下面的人就吃什么。
“好孩子,不用管你爹,他就是馋嘴没够儿!”马皇后拉过朱涛,指责起来朱元璋:“好不容易来看一回孩子,又是让人看病,又是让人孩子准备吃的,哪有这么当爹的。”
朱元璋挠了挠头,自己确实没个当爹的样儿。
“没事的娘,爹在外面这么多年,想来吃了不少苦,回家来能让我尽尽孝心挺好的。”朱涛笑着说道:“村里之前饿死了不少人,听佃户说这两年刚过上好日子,想孝敬父母都没机会。”
马皇后听着朱涛的话,又想起他真实的身世,更觉得这个少年可怜,朱元璋和朱标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马皇后取下一块儿玉佩来,塞到朱涛手里:“好孩子,拿着这块玉佩 以后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惹你,你就亮出来!”
“娘的家人在京里颇有些地位,就算是宰相之子见了这块儿玉佩,也得恭恭敬敬的。”
朱元璋笑了笑,还宰相之子呢,就是胡惟庸这个宰相本尊,不也就因为朱涛一句话,已经假死脱身,成了酒楼掌柜?
但是有这玉佩防身也挺好,朱元璋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但又把朱涛当作栋梁之才,若是有不开眼的招惹朱涛,只要玉牌在,就不会上来就受了委屈。
只要记下是谁不长眼,到时候跟自己一告状,自己绝对帮他找回场子!
不然若是吃了亏,甚至出了什么意外,朱元璋就是把别人抄家灭族也晚了。
朱涛郑重道谢,收下了玉佩,倒是没想到这个后妈家里还有些底蕴。
难不成,老爹说是跑商,其实是吃软饭的?
很快,火锅被端了上来,是朱涛让村里工匠打的鸳鸯锅,羊肉则是高价买的蒙古羊。
底料和辣椒被热水冲开,一股浓香涌了上来。
“这,怎么是这般颜色?”朱元璋吃惊问道。
只见锅里一边是奶白色,还算正常,而另一边则是火红的汤底,这个时代的人,哪见过辣椒汤,若是别人让朱元璋吃这个,怕不是已经被侍卫当成投毒刺客拿下了!
“此物名为辣椒,吃起来十分痛快!等会儿汤底开了,拿肉涮一下就能吃。”朱涛说着,对马皇后嘱咐道:“娘,你有炎症,不能吃辣,就吃清汤的吧!”
很快汤底煮开,朱涛先夹着肉涮了七上八下,放进朱元璋的料碗里:“爹,你尝尝!”
朱元璋闻着香味儿,早已食指大动,直接将肉塞进嘴里。
朱标笑了笑,在宫里吃饭,要有人试毒,等饭菜凉了才能吃到。
反而是到了这农家小院,吃起来却毫不担心有毒,一家人围着冒热气的炉子,不远处下人们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整个小院热闹又温馨,甚至让朱标有一种有一种这里真是自己家的感觉。
难怪父皇想要继续假装这个少年的父亲。
朱元璋吃下一口肉,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吃,但是好……”
他第一次吃辣椒,不知道这种奇妙的味觉该怎么称呼。
“辣!”朱涛替他说了出来:“赶紧喝口啤酒试试!”
朱元璋从善如流,直接拿着玻璃杯一饮而尽。
“舒服!”朱元璋大笑道:“这美食再加啤酒的冰冷清爽,绝了,给个皇帝也不换啊!”
朱涛笑了笑,确实,在后世,想吃火锅的人多,想当皇帝的却没几个。
朱标和马皇后看见朱元璋吃的这么爽,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都尝了起来,
酒足饭饱,朱元璋看着朱涛说道:“涛儿,为父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咱给你在京城置办了一间酒楼,回头我让掌柜的来见见你。刚好你要是在酒楼卖着火锅,肯定能火!”
朱涛有些惊讶,自己老爹不愧是行商的,眼光这么好。餐饮行业最受欢迎的,可不就是火锅和川菜吗?
但是现在这个节点……
“爹,胡惟庸没落马之前,还是不要做京城生意的好。”朱涛说道,村庄里没什么消息渠道,他还不知道胡惟庸假死的事。
说到这里,朱元璋眼前一亮:“对了涛儿,你说胡惟庸要出事,但是皇帝把他拿下之后,该让谁当宰相呢?李善长吗?”
朱涛笑了笑:“谁当都一样,左右丞相之位反正也会被皇上撤下。”
“堂弟说笑了,丞相可是皇上左膀右臂的位置,更是文官之首,怎么可能被撤?”朱标说道。
马皇后也笑着摸了摸朱涛的脑袋,只当他年少轻狂。
“不,还真有可能啊!”朱元璋却望天叹气。
又被猜中心思了啊,自己认的这个儿子,实在是个天才!
朱标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原来父皇真的要这么做?
马皇后也有些心惊,难怪上次回宫后,朱元璋三句不离朱涛,这孩子,当真是有些妖孽了!
“胡惟庸从丞相的位置撤下来,或许可以让李善长先顶上,然后再徐徐图之,将丞相的权利分给其他人!”朱元璋开口说道。
朱标神色复杂,原来父皇已经想得这么深了。
“爹,你也算是天才了!”朱涛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父亲竟然能想到分权这一步,也对,在外跑行商的心思肯定灵活。
“那具体应该怎么做呢?”朱标又问道。
朱元璋脸色有些尴尬,虽说已经把胡惟庸给弄下来了,但是他还真没想好具体怎么改制。
“若是轻易动首相这个位置,可比动胡惟庸这个人造成的影响大多了,一个不小心,朝堂是要出大乱子的!”朱标有些担心。
多少读书人寒窗十年,当官后也竭尽全力往上爬,为的就是丞相这个位置,这个指望若是没了,不知道文官群体会不会暴走。
“那堂哥你有诶有什么办法?”朱涛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还挺想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能想到什么程度。
在他那个时代,只要是十八岁以上的男人,就没几个不喜欢谈论这些制度的。
朱标脸色一苦。
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父子俩不是挺有默契的吗?
我连要废除丞相都不知道,上哪能想出解决办法?
说起来,为什么我一个太子,竟然还不如在闭塞乡下的少年知道的多啊?
“设置新的文官之首之位?”
“那不相当于脱了裤子放屁吗?”
“那就准备兵马,防止文官作乱?”
“不行,只靠镇压,只会让文官离心离德。”
“拉拢一部分文官支持,让他们镇压其他反对的文官?”
“有点儿意思,堂哥你要是当官儿,肯定有前途,但是这样做只能加重党争!”
接连提出的想法都被反驳,朱标想不出来其他的了。
“我想不出来什么了。”
主要是废除丞相,分权制之的想法太新奇了,朱标一时有些不适应。
朱标看向朱元璋,脸色有些黯然。
我恐怕让父皇失望了。
“没事,太平你年纪轻,想不出来也正常。”朱元璋看见朱标的神态,知道怕是打击到自己大儿子的心态了。
朱标嘴角一抽,我年轻不懂,那为什么朱涛这个少年却懂这么多?
“涛儿是天赋异禀,你别跟他比。”朱元璋看出了朱标的意思,宽慰道,然后又看向朱涛:“涛儿,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撤掉丞相之位,又能不引起大乱子?”
马皇后也好奇地盯着朱涛,很想知道这个妖孽的少年会不会有什么好方法。
要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都在试图收拢相权,但从来没人做到过。
“办法倒是有。”朱涛笑了笑。
“什么,你还真有?”朱元璋惊了,要知道,就算是他已经筹划了不短的时间,仍然还没想出一个可靠的办法。
“多设置几个官员,分掉相权不就得了。”朱涛说道。
朱元璋眼里闪过一道失望:“不行,这样的话,只不过是玩弄权力制衡。”
“到时候就和宋朝一样,官员一大堆,但是什么正事儿都做不了。”
朱元璋内心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就是再怎么妖孽,一个少年也不可能提出什么靠谱的方法吧?毕竟是这么重大的问题。
“我说的是裁撤丞相,设置内阁!”朱涛继续说道:“并不是把权力分给其他大臣。”
马皇后则是摸了摸朱涛的头,表示安慰。
这孩子能说到这等程度,已经可以称作天才了。
然而,朱涛接下来的话,让三人目瞪口呆。
“内阁由五人组成,共同行使丞相之权,有皇帝选出,他们只对皇帝负责,有建议权却没有决策权。”
“这样,他们一方面不用成为文官利益的代表,又没有过大的权利,只能帮皇帝干活,年轻文官也有了盼头。”
朱元璋如遭雷击,朱涛的话终于将他脑海里盘踞多年的思路彻底打通。
内阁,虽然在之后的大明朝变成了比丞相还严重影响皇权的东西,但是在眼下,尤其是朱元璋和朱棣两朝,可以说是完美地执行了它的作用的。
“好,好,好!”朱元璋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着说了三声好。
“涛儿啊,要是朝堂能采用你说的内阁制,那就是大好事啊。”
“当然,内阁制还需要完善。”朱涛又开口说道。
“还有改进的余地?”朱元璋瞪大了眼睛。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制度了。
“当然,虽然不代表文官群体利益,但是一旦内阁大臣有意党争,或者就是哪个利益集团的代表,那朝堂必定糜烂,皇帝的权力也会被架空。”
朱涛说的,就是明中后期的状况,文官一个个自诩清流,天天琢磨党争,什么正事都做不了,反倒是皇上敢干扰他们党争,说不得就要落水而亡。
“所以,内阁官员,任期三年,最多可以连任一次,必须由皇帝决定是否连任!”朱涛将后世外国的内阁制度拿了一部分放到现在。
朱元璋眼前一亮:“好办法!”
这样的话,内阁大臣的前途命运就彻底掌控在皇帝手里了,而且三年时间根本不够他们打下什么权力基础,反而想要连任的话,就只能选择跟皇帝站在同一个阵营!
朱标一脸骇然地看着朱涛。
这个少年,怎么能把权力的划分看得这么清晰,若是朱涛当了官,简直可以把大臣玩弄于股掌之上!
朱标本来还想着让朱涛进东宫,成为他的幕僚,但是现在内阁制一出,朱标知道,朱涛最差也要成为内阁大臣才行,自己的东宫,留不住他!
马皇后笑着摸了摸朱涛的脑袋,她知道朱元璋为了这个事情烦恼了很久,没想到今天过来,吃个饭的功夫,就被眼前这个少年给解决了?
这孩子,真是大明和皇帝的福星啊!
朱涛倒是有点奇怪,自己只不过提出了一个制度而已,自己这一家人会不会有点兴奋过度了?“爹,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上呢!”朱涛对着一脸爽朗的朱元璋说道。
“为父这不是一时高兴吗。”朱元璋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是多年苦思冥想都没有结果的一件事,如今被自己刚认的儿子轻松给解决了,甚至提出了更好的方案,换做谁来也得高兴疯了。
“儿子,你还是出仕吧,想当个什么官儿,尽管跟为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