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的内容其实很简短,只是说了这次李靖远征出云国获得大胜,俘虏了三十万出云国国民,都是青壮,已经先运送到半岛上了。
至于接下来这些人用到哪里,就要看李湛的安排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出云国的国主和各类贵族们。
李湛的心里可以说大喜过望,正是缺人的时候,李靖就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喜,这么多人,就算出云国国民的素质差一点,个子低一点,种地的能力也不行,那挖个坑的能力总是有的吧?
这么一算,这些人至少能帮着大唐完成上万里的水渠、运河开凿工程了,要是省着点用,说不定还能弄出来更多。
等到内侍宣读完李靖的捷报,下面的朝臣们习惯性的说道。
“为大唐贺,为陛下贺!”
不管他们的心里有什么其他想法,现在李靖总是打了胜仗了,出云国这个国家虽小,可也是汉武帝曾经册封过的国家,算得上是有名有姓了。
往后李湛直接宣布罢朝,也不愿意听这些朝臣们吵架,有什么事等他们商量出来结果再说。
面对李湛这么强硬的应对,朝臣们也有些面面相觑,甚至有些人私底下都要觉得李湛能赶上隋炀帝了。
智足以拒谏,文足以饰非。
而且还一样的喜欢修建运河等水利工程,就算现在大唐已经很安定了,很多地方也确实需要水利建设,可也不能这么操之过急啊。
只是这些人不知道的是,李湛只不过是拿着新时期的数据来比对现在的大唐罢了。
当年的新zhongguo,同样是肩挑人扛,却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修建出大量的农村水利设施,这里面固然有当初的政权极为得民心。
可现在的大唐难道不够得人心吗?
李湛可是拿出来这么多高产作物,说一句解决了大唐百姓的吃饭问题不为过吧?
难道他们的心中就没有对大唐的感激,对李湛的感激,拿不出这样的气势来吗?
当然,李湛也知道,若是不配上其他手段,可能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所以李湛没过多久,就又从系统中召唤出来了上万名专门负责宣传监督的人员。
这些人都是人才,字面意义上的人才,可能论起对四书五经的了解,他们比不上朝中的一些大臣,可要说到宣传上,朝中的大臣们还真比不了他们。
要知道,这些人原来可都是传销分子,这鼓动人心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若不是李湛有系统,能保证他们的忠心,李湛恐怕也不敢召唤这么多这样的‘人才’。
李湛的心里有数,把这些人散布在全国各地的俘虏群中,在里面进行鼓动宣传,效果绝对不会差。
中古时代的人,面对这么先进的宣传手段,能有多少人保证自己不被洗脑呢?
另一边,萧瑀也有些生气的找上了张居正,怒气冲冲的问道。
“上次离开之后,你是不是又找陛下说了些什么?要不然,为什么陛下这次如此强硬的要推动战争?甚至还要逼着这些俘虏们开凿运河。”
张居正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反问道。
“难道之前的时候,陛下就没有让这些俘虏们从事运河的开凿工作吗?”
萧瑀一时语塞,张居正见状又下了一个重药。
“陛下现在还不知道,那处官逼民反的地方的县令就是你们江南世族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你们这些人恐怕都要吃挂落,不好好清理各家的败类,还在这质问我,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萧瑀更加难堪了,他固然能保证自己的清廉,可他真的没法保证所有江南世家的人都和他一样。
这次李湛问的事情,他之所以保持沉默,也是因为他很清楚,当地的县令到底是谁。
这一下,这事就成了萧瑀的一个痛点,偏偏张居正还拿着刀子往上面硬戳,萧瑀怎么能不生气?
萧瑀和张居正等人到底不一样,他们来到大唐是孤身一人,没有亲戚朋友,就算现在已经成婚了,也没有找到那种大族结婚。
这样一来,人际关系就简单的多了,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问题。
所以这时候,张居正等人也算的上无欲则刚了,对于这样油盐不进的人,萧瑀也只能干瞪眼,最后气呼呼的自己走了。
待到萧瑀走以后,张居正坐在书房里沉思了一会儿,他知道是谁改变了李湛的心思吗?
张居正当然知道,不就是王阳明吗?
猜都能猜到,冯道这样的人最善明哲保身,就是看出来问题也不会轻易说给李湛,剩下的人里面,也唯有王阳明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了。
只是……王阳明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可比当初自己推动的变法更为凶险,更加难以实现,实在是让人有些惊讶,可能这就是王阳明秉持的道义所在吧。
张居正在自己的心里默默想着,只是,他稍稍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王阳明府上问一问,看看王阳明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到张居正备好车马,来到王阳明府上的时候,已经算是傍晚了,王阳明家中只有几名仆人在那张罗着饭菜。
听到张居正来访的消息有些惊讶,要知道张居正可是现在最为炙手可热的一个宰辅了,而王阳明虽然也算的上位高权重,可好像和张居正也不是很熟悉呀?
抱着这样的疑惑,王府的仆人匆匆到后院向王阳明通报了消息,王阳明倒是不怎么惊讶,愣怔了一下就笑着说道。
“那就赶紧请张相公到后院来吧,你们也多做一份饭菜,备上点薄酒。”
张居正走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阳明在这潇洒的自斟自饮的场景,张居正也没有半点客气,坐到已经给他留好的位置上,陪着王阳明喝了一杯酒,而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和陛下说的?难道你不知道想要推动这样的变革难度极高,甚至是凶险吗?”
王阳明笑了笑,反问了一句。
“难道当初叔大当年主持变法的时候,不知道变法会迎来反扑,对家人来说是一个极为凶险的事吗?”
张居正当即反驳道。
“这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张居正张了张嘴,想要说不一样的多了去了。
朝代面对的背景不同,国力也不同,现在压根没到不变法不行的时候,更何况,当初自己变法的时候,变法的难度哪里有这么高?
可是面对王阳明灿烂的笑容,张居正嘴里的这些话终究是没说出来,只是怅然的说道。
“是呀,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同样都是变法,同样是可能和天下人为敌,难道期间的差距真的有很大吗?
“当年有人说我善于谋事,拙于谋身,看来你也是一样啊……”
王阳明掷地有声的说道。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张居正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最后也哈哈笑了起来。
是啊,当初自己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变法的时候,不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毫不在乎吗?
当初变法的时候,自己难道真的没有机会后退一步吗?不是的。
可是面对这样的机会,自己当初选择的是把变法的事业继续推动下去,当初的时候,自己难道真的顾忌到了身后事吗?
恐怕有想到过,只是最后还是抛诸脑后了,毅然决然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最后被抄家,子嗣断绝。
张居正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阳明先生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解决办法?或者说真正的变法之策?”
王阳明自语道。
“其实在我看来,在现在的大唐变法,远比在大明变法简单。一来是现在的大唐蒸蒸日上,没有当初你变法时的那么多毛病,还算是朝气蓬勃。”
“二来,如今的官场,也还算是清廉,各级官员也能任职尽责,相互间的牵连也比较少,不像大明的时候,已经有各种座师、同年等东西牵杂在一起,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了。”
“如今的大唐纵然有不少世族势力,可他们之间本身的矛盾也不在少数,何况咱们都知道大势,这些世族势力终究是会衰落的。”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科举还没有成熟,科举考中后的人如何安排也没有定例,而且科举出身的人和世族势力大部分是不对付的。”
听到这里,张居正已经有些明白了,不由的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说道。
“阳明先生的意思是,让科举出身的官员和世族子弟对立,逼着大唐进行改革?可是你难道忘记了历史上唐中后期的牛李党争吗?”
王阳明哈哈一笑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没有想着把他们一概对立起来,只要科举出身的人开始大规模进入朝堂,他们本来就自然而然的会对立。”
“关键在这些科举的官员安排没成定例啊!叔大,你可知道治世最难的是什么?”
张居正脱口而出道。
“吏治!”
这政事上从来都是吏治最难,一般情况下,只要吏治清明,朝廷的大政也就能顺利推行下去了,这也是当初张居正变法的时候,要先拿出来考成法的原因。
要是不先把官僚系统整顿一边,再怎么说变法那都是空谈,只会误国误民。
“是啊,吏治向来是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刚好,现在科举还没有成定例,对科举出身的官员的安置也没有定例,这样的话,不是刚好能把这些人才下放到地方从吏员做起,革新吏治?”
张居正皱着眉头,当即就要说这不可能。
哪一个读了十多年书的人愿意从最基层的吏员做起?那不是空耗青春吗?
只是,张居正看着王阳明似笑非笑的眼神,又回想起一开始王阳明说的那些话,终于有些明悟了。
“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世族出身的官员来推动这件事?”
“对!”
“是了,这些世族出身的官员们不可能不会看到科举扩大之后对他们的威胁,若是这个时候能让所有从科举出来的人从吏员做起,他们是一百个愿意。”
“但每年科举选出来的人就那么多,科举的门槛还那么高,你怎么保证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到地方担任基层小吏的职务?”
“若是真的按照你的设想,恐怕有很多人都宁愿弃官而走吧?”
王阳明笑眯眯的说道。
“叔大,你觉得当官真的需要那么多四书五经的知识吗?你真正在地方上工作的时候,需要用到的更多的到底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张居正稍稍凡尔赛了一下说道。
“不好意思,我还真的没在地方担任过官职,一直都在中枢呆着。”
王阳明顿时有些尴尬,只能抹着鼻子笑了笑说道。
“这个……至少你应该明白,在地方上最常用的是律法、数算这些东西吧?其他的其实只需要官员识字就够了。”
张居正有些明白王阳明的意思了。
“你是想要让陛下放低科举考试的标准,扩大人才招收的规模,只要识字,会数算,懂律法就可以了?那儒家经典你把它放哪?这能被别人允许吗?”
“重在识字懂史,儒家经典和史书完全可以把它们放在识字的书里,考试主要考背诵、翻译、理解这些东西。”
“这样的话,就是再怎么古板的儒家先生也说不了什么不字,而且我的想法是采用百分制,这几科一起考,每一科满分都是一百分,最后综合分数高的人就能当吏员了。”
“这天下的寒门子弟,很多人恐怕连个小吏都当不了,若是有这个机会,只会相当心动啊……”
这既是大唐和大明的又一个不同了,在科举制相对完善的时候,基本上只要是中产之家,甚至是比较穷的人也不是不能读书。
可在大唐的这个时候,知识大都是被垄断了,若是真的考经义,那寒门子弟真的不是世族们的对手。
可要是放低标准,那寒门巨大的人口基数都能把世族堆死了,只要在地方上多历练几年,明确好选官规则,这些从底层做起的人反而是更有可能成为高官的。
张居正畅想了一下这个和他们当初一点都不像的科举制,很是古怪的笑了笑道。
“想要做到这一点,恐怕还要提高吏员的待遇吧,要不然又有几个人会空着肚子上任呢?”
“你觉得现在陛下缺钱吗?粮食管够,金银矿又发现了好些个,现在陛下恰恰最不缺的就是钱粮了。”
张居正的心里有些复杂,想当初他变法的时候,很大一个目的就是要敛财,或者说增加国安家的财政收入,要不然就当时大明那个德行,还想要来万历三大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