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回想起李湛给他写的信，言之凿凿的说，接下来要慢慢开拓大唐的西南，对这里发力，未来川盐的市场就不单单是湖广这些地方那么简单了。
更为关键的还不是盐业市场的事，作为地方长官，范仲淹才不会把自己的目光单单局限在商业上。
范仲淹更为关注的是，一旦要对西南用兵，或者不打大仗，只是慢慢开拓，将当地的蛮人化为汉人，那朝廷可能的大后方也只会是川蜀。
西南这一代，也只有川蜀可以承担这样的任务了。
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川蜀的地方长官那也是能分润到不少功劳的，到时候先当一道长官，再通过介入开拓战争，履历一完整，谁还能阻止自己进入政事堂了？
范仲淹对这事有信心，何况他的年纪也不算大，只是偶尔看到张居正和刚刚立下大功的章惇，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羡慕。
这下子李湛这封信算是刚好击中了他的心思，原来他也是一国宰相的，虽说做事和官位无关，可让范仲淹一直在地方干活，他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不是滋味的。
只是又组织人讨论了一个月，范仲淹就下令让李湛派来的技术人员，在自贡等地打盐井，另外专门派人帮着他们再去勘探铁矿和煤矿，也算是为未来在川蜀设置铁厂和机器制造厂做准备了。
……
长安，李湛和李二等人早就回来了，这一日，李湛还在这处理赏赐章惇和狄青等在原吐火罗一带建立功业的将士们的事。
好不容易等他从这些事务中脱了身，打算到花园里走一走，就看到一名皇后宫里的内侍头子有些慌急的走来。
看到李湛后，这内侍更是小步快走，匆匆走到李湛身边禀告道。
“陛下，太上皇和妃嫔们宴乐的时候，忽然昏厥了……”
李湛一愣，太上皇？
大唐现在有两个太上皇，总不会是李二吧？
只是一小会儿，李湛就反应过来了，这内侍说的肯定是李渊，毕竟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而且每日喜欢和宫中的妃嫔们嬉戏。
就是在历史上的时候，李渊都终日耽于享乐，更别说在这一世李湛为他们修建了超级豪华的游泳池和浴室、桑拿房等设施后了。
就上次李湛从洛阳回到长安，见到李渊就感觉他明显又胖了一圈，人一胖总是会出些问题的，特别李渊的年纪也不小了。
“速速领朕去探视！”
听得内侍的这番报告，李湛的心也不免提了起来，急匆匆的就让身边的侍卫牵来一匹好马，直接在宫里骑马对着太极宫的方向冲了过去。
当他赶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李二和长孙太后以及皇后都已经在这等着了，皇后的脸上写满了愧疚，看到李湛来了很是不安的说道。
“都怪臣妾，臣妾最近对上皇的关注不够，这些天因为西域又胜，上皇的心里颇为高兴，不免就带着妃嫔们多饮了几杯，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李湛紧了紧李曼玉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自责。
李湛知道这事还真不能怪李曼玉，这些时日，她每次还要去长孙太后那里探望，自从上次李承乾起兵造反，兵败自尽后，长孙太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李曼玉把很大一块精力都放在这里了，连自己的亲儿子管的都少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李渊呢？
就在李湛耳语着安慰李曼玉的时候，李二也脸上带着些许泪痕踱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还是我的错，这事不能怪皇后，她这段时间忙的脚都停不下来，我明知道父亲的身体不好了，却只是一味的和他喝酒助兴，全然忘记了太医的嘱咐……”
“湛儿，你说父皇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李湛也只能苦笑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不谈，转而问道。
“如今在宫里给上皇诊治的是哪些人？”
待他听到孙思邈还有他召唤出来的各类顶尖医生都在里面后，李湛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想来有他们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碍吧？
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李湛领着李二抬腿进入殿中，见到他的医官都连忙向他行礼，李湛有些粗暴的挥了挥手，迭声问道。
“上皇的身体如何？”
众多医官面面相觑，最后只得由一个面相最为年轻的医官站出来，脸上带着苦涩的说道。
“上皇的身体……至少从这次诸位医官们的诊断看，并非是因为什么疾病……现在里面的医官们，也没有人敢于下手诊治的……”
李湛听得不由眉头一皱，以他的城府，哪里听不出来，只怕现在李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没人敢于诊治，昏厥并非是因为疾病……
这不就是在暗示自己，李渊这次是大限已至，年纪上来了，不可能救的过来了？
李湛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也没有仔细问眼前这个医官，他心里知道，眼前这人不过是被推出来背锅的。
在后世的时候，他顶了天也就是一个实习医生的角色，他嘴里说的那些李渊的病况保准也是转述的而已，李湛接着追问他有什么用？
但李湛也没有因此就勃然作色，只是轻手轻脚的走进内殿，来到李渊的床边探望一二。
只是等他来到床边后，脚步就骤然一顿。只见躺在床上的李渊脸色红润，呼吸也很是平稳，只是有些时断时续，压根就看不出来是忽然昏厥的人。
大概这就是所有的医官们都觉得李渊是大限将至的缘故了吧。
李渊这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病症显现出来，却就这么昏睡不醒，再一联想到李渊的年纪……对于这些医官们来说，可能也只有这么一个判断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李湛的心情颇有一些沉重，待他悄然走到外殿后，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嘱咐道。
“你们医官们就暂时留在这里吧，等到我祖父醒了以后再做诊断。”
说完后，李湛不禁侧身看了眼李二，见到他的脸色，心里明白，李二肯定也是已经去看过李渊的情况了，无怪乎会这么难受。
李湛看了看殿内的众人，隐隐还能听见一些兄弟们的泣声，不由的有些不耐烦，当初李渊好好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一个两个这么积极，还往老人家这里跑。
等到现在李渊已经不行了，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就冒出来了，实在是让人心烦。李湛只能拉着李二小声商议道。
“此次老人家可能真的要不行了，若是……若是真的到了要话离别的时候，咱们在场就业差不多了，其他人还是让他们暂且回去吧。”
李二默默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你们若是想要在这，就到殿外等着。今夜由我和湛儿守着吧，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由我们来通知你们。”
“至于其他的那些亲戚门户们，就还是由皇后替我们两人通知一声吧，事情总是要让他们知道的。”
李曼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就领着一干人悄悄走了出去。
待到屋里也没有外人了，李湛就看到李二的神色猛然就塌了下来，揉了揉脸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小榻上一言不发。
李湛心里清楚，这事李二难受着呢。
说起来，人就是这么怪，当初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对李渊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如果按照历史轨迹，还会对李渊比较冷淡。
开国皇帝当到李渊这个份上，其实也实属罕见。
可到了这一世，大概是因为李二和李渊都有被逼下台的经历，好似是多了一些共同语言，一来二去的，父子两人的关系也有所缓和。
至少是在面子上，不过现在来看，只怕关系的和解不是面子上的了，而是他们的心里真的已经重归旧好了。
话说回自己身上，李湛在这回忆着当初和李渊的点点滴滴，心里也是颇为复杂的。
当初在他穿越之前，要是没有李渊，他这个庶出的孩子大概率是得不到李二的重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也是有了李渊的庇护，李湛才能安稳的生活下来，直到李二发起玄武门之变。
至于在这之后，李湛能被打发到西北，也是有赖于李渊，没有李渊的求情，当初的李湛什么也不算。
只是待到现在的李湛穿越来以后，扪心自问，他确实对前身的关系和那些感情上的事不是很重视，也没有好好的经营过。
在他登基以后，说起来是把李渊的待遇改变了，让李渊住的、玩的比以往的时候好了，可李渊的心事李湛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甚至说，就像这次李渊生病了，李湛一开始压根就不知道。
是呀，一个平日里就没怎么来过李渊这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李渊身上会有什么病，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近况了。
只是……若是真要说李湛对李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也不至于。
说到底，自打李湛穿越来以后，和李渊的接触就相当的少，只能说他在李渊这感到了部分温情，有那么一两分家人的感觉。
可对于身为皇帝的李湛来说，这样的感情实在太过奢侈，只是稍一冷静下来，李湛的心里就已经开始筹谋着待到李渊去世后的安排了。
这已经是他的一种习惯了，说不定等到哪一天他自己要去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权力生物吧。
实际上也挺悲哀的，不是吗？
时间就这么滴答滴答的消失了，一直到晚上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宗家子弟，比如李神通的孩子们等等。
只是他们一来，看到宫中现在的气氛如此沉闷，自然也就不敢久留，只算是来一趟，表示一下态度。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宫人们给李湛和李二递上饭菜，李湛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这才感到自己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只是当他吃饭的时候，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的，吃起这宫中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味同嚼蜡罢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管怎么说，李湛也算是和李渊相处这么久了，李湛心里也知道李渊大概活不了太久时间了，明明是一个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的事，偏偏事到临头了，李湛还是会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迷迷糊糊的，在外殿待到深夜，已经睡着了的李湛忽然听到内殿似是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李湛猛然起身，健步如飞直冲着内殿行去。
到了殿内李湛就发现，李二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见到李湛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只手一直在搀着李渊的身子，尽量让他在床上坐起来。
李湛来了以后，李渊似是有所察觉，稍稍抬了下头，看到是李湛以后脸色有些欣喜，笑着说道。
“你来了？我等你有一会儿了。”
李湛的心里一颤，总感觉这情况有些不大对劲。
此情此景，实在是有些不吉利啊
待到李湛坐下后，李渊的脸上似是飘过几分满意，慢吞吞的拉着李湛的手，把它落在李二的手上，就见得李渊似是有些欣喜的说道。
“啊，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兄弟齐心啊，只有这样，咱们李家才能从容应对这世间的各种险恶啊！”
李湛一下子就明白了，大概李渊现在是把它看成是李建成了，李湛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呼道。
“祖父……”
李渊的脸色似是有些异样，稍稍愣了一下，身躯也似是有些僵直了，慢慢的抬头看向李湛，一开始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你喊我做祖父’，而后似是认出来了李湛，这才有些苦涩的说道。
“原来是湛儿啊，进来老眼昏花，精力也有些跟不上了，一下居然没有认出来你，实在是不应该啊，看来我确实是老了啊……”
李湛却只能是艰难的笑了笑，包括李渊身边的李二也是露出了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似笑非笑。
他们都知道当初的玄武门之变应该给李渊的打击很大，只是没想到到了李渊已经快要去世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让李二和李建成他们兄弟们友好相处。
这样的舔犊之情，确实让李二的心里有些温暖，本来他对李建成的感觉就极为复杂，一方面当初那是绝对的对手，要是自己不下手，说不定现在在地下的就是自己了。
可另一方面，李建成和李二他们当初的感情是真的好，或者说他们兄弟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这一点就不得不夸一下李渊了。
可能李渊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当他已经登基称帝后也没有转变过来思维，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门阀的家主，尽量想在李二和李建成之间保持平衡，希望他们和睦相处。
可当初的李渊压根没有想到，李家已经不是当初的门阀了，在门阀的时候，李二当然不用和李建成争抢什么，不过是一个走文，一个走武，双方还能相互扶持。
可等到大家都盯着李渊屁股下面的那个座位的时候，李二和李建成自然就成了敌人。
这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所以历史上的时候，李二还曾经给李建成上了谥号隐太子，隐这个谥号绝对不算什么太差的谥号，反而之中的惋惜的意味要稍微浓一点。
李二想到这些东西，有些没忍住开口问道。
“阿耶，你的身体还好吧？”
李渊似是没有听到李二的问话，还在那絮叨着。
“若是我当初拦一拦建成他们几个就好了……”
李湛只能也出声打断李渊的回忆和后悔，赶紧开口问道。
“祖父，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李渊的反应很是奇怪，又怔了怔，随后像是恍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