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缺点,大概就是税收系统的官吏们变得更忙了,天天都要加班,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不过这些人倒也是乐在其中。
都已经千辛万苦考上科举,钻到税收系统中来了,那不就是想当官的,既然如此,自愿加班一下又有什么问题呢?
另外一点让李湛一开始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随着交通物流系统的完善,连地方上豪强世家兼并土地的趋势也有所遏制。
这一点在西北和荆襄一点遭遇天灾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
原本地方上的豪强世家们在灾年囤积居奇,趁机卖高价粮食,兼并那些活不下去的农的土地已经是一个常态了。
可随着交通物流体系的建立,这样的情况居然减少了。
认真思索以后,李湛也想明白了,这囤积居奇的事,向来是需要在交通不便的时候才能做到的,要是所有的货物都能迅速在大唐流通起来,一家一户那是要有多少钱才能把市面上所有的粮食吃下去,然后兼并那一点土地?
这样的人家,莫说没有,就是有了,也会是李湛这样的皇帝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肯定活不长久。
桑弘羊实行的‘均输平准’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只是他当初做的太绝了,几乎让朝廷把所有的运输都给垄断了,平白增加了朝廷的行政成本,故而最后被抛弃了一部分。
至于常平仓和从隋文帝开始建立的义仓制度,李湛倒是没怎么依靠,说实话,这东西有用,但又没那么有用。
仓官从来都是一个腐败的高发职务,指望仓官们不贪污倒卖粮食,那真是见了鬼了。
但李湛很清楚,要是单纯依靠民间的那些粮商们平度灾年,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豪强世家们兼并土地就是他们交出来的答卷。
所以这两手都要抓,还都要硬,常平仓这个制度能一直被依赖着作为赈灾的主力到宋朝,那就说明这制度绝对有可取之处。
纵然仓官贪污,时不时来一个火龙烧仓,那也只需要砍一批仓官,换一批人,这样的成本还不定有到了灾年再从其他地方抽调来的成本高。
在工商业蓬勃发展的大背景下,民间自发的交通运输方式也在不断的完善发展,比如说水运,造船,河海转运等等。
原本大唐作为一个看重大陆的国家,被李湛强拉着往海运的路子上走,不断的发展海运技术,提高船只的海运能力,可就算被这么扭了十来年了,汉人也没从根子上真的重视海运。
好在这两年的时候,总算出现了一点新迹象,有汉人百姓自发的往海运上涌了。
愿意去三韩故地、出云国以及西南的交趾、林邑等地讨生活的百姓增加了,这些都是一些原来汉家的贫民,甚至有不少是原来的贱民。
大唐可不是没有贱籍制度的,只是这些人比之满清要少了太多,索性李湛就大手一挥把这贱籍制度给废除了,刚好也鼓励这些刚被从贱籍中解放出来的平民到边疆讨生活。
至少到了那里没人知道他们以往的身份,而且还会有一份地等着他们,这里面可能会出现因为水土不服造成了死伤,可也总比他们原来世代都是贱民强得多。
有了这些人在前,大唐也渐渐的养出来了数十万愿意到江上乃至海上讨生活的水手和造船的人们。
这在中古的大唐可都是技术型人才啊!
同时,大唐对南方的开发也是与日俱增,在李湛在位的这十几年间,大唐的南方至少也是开发到了历史上安史之乱那个时期了。
如今的湖广一带,虽然谈不上像后世说的‘湖广熟,天下足’那么夸张,但也成为了大唐一个重要的粮仓,足以支撑大唐在南方的开拓。
要知道,现在的岭南一带可还是有很多蛮族的,冼夫人家就是这样的,包括冯盎一家,不都是岭南蛮族的代表人物。
说起来,大唐说是控制了岭南地区,可实际上更多的也只是控制了几个重要的城市而已,更远的地方也不过是羁縻罢了。
这对李湛来说并不能接受,所以才会有他一心推动的对南方的开发,而且李湛还有一个很大的构想,打算趁着现在西南黔中道的羁縻制度还没有完全定下型,土司们也没有传承那么远,尽早将西南一地真正的融到大唐的疆域中。
改土归流这样的大事,还是在大唐一朝就完成了算了。
要是真的让这些地方的头人们世代相传,岂不是会成为大唐开拓交趾的一个隐患?乃至给后世的中原王朝找麻烦。
相比于让子孙后代们自己解决这些麻烦事,李湛更愿意在自己这一代就把这样的隐患拔除,至少也是起一个头,也好让后世的子孙们有法可循。
随着这些措施的实施,大唐对周边海域的探索也是越来越多,有了几分后世大航海的气象,不过两者的目的却是截然不同罢了。
不管是交趾、林邑所在的东南亚,还是出云国、三韩故地的东北亚,都有数不清的汉人前去探索、征服。
之前李靖在出云国依照李湛派去的技术人员探明的佐渡金矿的开采,已经走上了正轨,就是更后面一点‘发现’的石见银山也都在蓬勃的开采。
就是辽东更北一点的地方,也有人发现了金矿,依照后世的地理位置,大体上可以断定,是门沟金矿附近,按照发现人的汇报,那就是一条在地上流淌的金河。
这样的金矿是李湛最喜欢的,开采容易,比起在山里的矿脉,它要耗费的人力可就少了太多了。
大唐这么发展,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问题,最为突出的就是人口增长不尽如人意了。
按道理说,大唐早早就度过了隋末战乱的时期,这几年对外战争也全都胜利,人口损失很小,还有李湛召唤来的那么多百姓,更是几乎让所有的百姓都能有口饭吃,吃得饱。
这么来说的话,整体上大唐的人口应该是狂飙猛进。
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在李湛登基后的这十多年里,大唐的人口只是增加了两千万左右,这个数字可能并不算准确,但也是李湛派人花了一年的时间整理出来的,可信度还是有的。
一开始的时候,李湛也曾疑心过,会不会是地方的官吏们瞒报数据,可转念一想,现在大唐的百姓们已经没有丁税了。
既然不用交丁税,地方官吏们就没有这个动机瞒报地方的人口了,要知道,一个地方人口增长的多了,对地方长官来说那就是政绩呀。
直到李湛数次往地方再遣人调查,才算是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其实问题的根源就出在李湛对南方的大力开发上。
南方一开发,交通网络又变得很是完善,自然的,南北方的交流相较于以往就更为频繁了,特别是岭南因为甘蔗产业的兴盛,和中原一带的商贸往来非常多。
如此一来,本来一些南方人已经有所抵抗力的疫病就被带到了北方,反之亦然,南北方交流沟通加深的可不单单的人,还有疾病。
要知道,现在大唐商贸发达,随着各地物流体系的运转,大宗货物的南来北往,期间人口的来回流动绝不亚于汉末之时的赤壁之战的规模。
更不要说,大唐这时候,可不单单是对南方有商贸往来,就是出云国和三韩故地,东南亚的交趾等地也多有来往,这些地方的很多疫病对中原人来说那都是全新的。
一旦这样的疾病流传开来,纵然因为商贸交流是比较缓慢的,而非像是战争那样,数十万人聚集在一起,疫病的传播也相对较慢,可终究是会带来人口的损失的,只是这样的损失被掩盖在了发展的繁荣之下,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瘟疫而已。
于是乎,大唐这么多年下来,人口仅仅只增长了两千万左右,这里面还有很多是新征服地区的百姓,只有一部分是人口自然滋生的。
这样的数据,看在李湛眼里着实有些触目惊心了。
只是,这样的代价又是李湛没有办法避免的,他能做的也只有是加大对大唐医学体系的建设,直接让孙思邈成为大唐一个新部医部的尚书。
更是又在私底下征召了不在少数的后世的中医,试图增加医学实力,来慢慢顶过这么一个时期。
固然没有人,也不会有人因为这样的‘天灾’指责李湛这样的统治者,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好在这些年大唐南北交流的增加除了带来这样的问题,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至少当下大唐子民们的抵抗能力增加了很多。
这可真不是一个搞笑的事,在中古时期,百姓的免疫能力还真的就是靠这样的集体免疫,毕竟医疗技术不够发达。
就是现在李湛有金手指,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让大唐的医学发展到后世的水平吧?
别的不说,就是后世那些高精尖的医学器械都不是后世随便哪个国家就能拿的出来的,更不用说大唐了。
同时,在南北方疫病相互交流的过程中,大唐的医学水平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样的发展不单单是理论上的,更是实践上的。
毕竟医学本来就是一个实践学科,更是一个经验学科,没有充足的病人,空有理论,哪一个医生他也治不好病。
只是按照现在大唐开拓的脚步,往后少不了可能往后世的大洋洲,乃至美洲走一遭,那时候要面对的病毒才叫一个五花八门呢。
到时候,单单靠百姓自我抵抗,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后世的白皮们也不单单是只把病毒传播到了美洲,同样有病毒被传播到了欧洲,只不过是白皮们到底占据了主动权,对病毒的管控做的也相对到位一点,才没有酿成大祸。
联想到这样的事,李湛也不得不把对水手和海员们的管理提上日程了,要知道这些人才是天天在海上跑的,谁也说不清明天他们就会漂到哪个岛屿了。
要是不对他们加以管控,万一他们身上携带什么病毒传入中原腹地,那造成的影响可就大了去了。
毕竟百姓免疫力的提高也是有过程的,现在大唐的百姓真正对各方病毒有一定抗性的,还是那些城市里的市民。
至于广大的农村地区,那基本上对这些病毒还是没多少抗性的,可能要再过上十几年,城乡交流变多一点,这样的情况才会结束。
如此一来,李湛索性就吩咐臣子们,让他们在所有的海港附近都建立隔离区,让那些下了船的水手和海员们都在那待上十天半个月。
反正里面各种娱乐设施都有,也不耽误他们在里面玩乐,本来他们这些人出一次海,也是要在地上休息一段时间的,并不耽误什么事。
至于这样的隔离区里面的服务人员,咳咳……
李湛也只能让张居正他们专门挑选各地的蛮夷女子还有一些自愿来的孤女了,这样对整个社会的影响算是最小的了。
同时,李湛也算是下了明令了,但凡在海关的隔离区从业的人员,基本就不能轻易出去了,至少要稳定从业十年,才能出去,算是被锁在那里终日和那些水手们为伍了。
就算是李湛已经弄出来这么细致的官吏条例,可大唐的海员们还是每年都要损失上万人,有些是遭遇风暴,有些就是因为疫病了。
可以说如今大唐的海员们都是地方上最不稳定的人,也是最无牵无挂的人,谁都知道海员死亡率比军队都高,可谁让朝廷给的太高了。
总是会有人愿意来搏一搏的,如此一来,大唐水手们的素质也就不用多说了,不过不管是后世的哪个国家,在发展航海业之处,水手们的素质好像都那样,大哥不笑二哥了。
这两年,朝堂上的变化更大,原来一大批跟着李二乃至李渊的大臣已经老死,比如朝中的萧瑀、魏征等人,李湛对此也很是伤感。
固然他们不是自己的心腹,可他们的才智,对大唐立下的功劳都是值得李湛所铭记的。
可人有生老病死,这是避不开的,李湛也只能将他们葬在未来李二的陵寝处,也算是成全他们的君臣之谊了。
其实让李湛最感意外的,还是岑文本的死,虽说历史上的时候岑文本早就应该死了,他的身体并不是很好,而后还跟着李二远征高句丽,舟车劳顿,自然免不了一番波折。
可在现在的大唐,其实岑文本所承担的政务也没有特别多,而且他也没让岑文本到处跟着出征,结果岑文本还是年纪轻轻的,四十来岁就去世了。
这让李湛心里很是感慨,这样一批在隋末前出生的人都开始凋零了,自己的寿限又会在什么时候呢?
纵然李湛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可以活上七八十岁,毕竟有系统在身,可面对朝中大批老臣凋零的情况,他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自己就真的能那么顺利的活到未来二三十年后吗?
李湛的心里没有底,要是真的因为生病,那系统可能确实能帮他点忙,可若真的是大限将至了呢?
同时,李善也已经十五岁左右了,该教育的都已经教育了,作为一名太子,他的学识和手段都已经有了,可还是没有经过实践。
所以李湛动了出巡的心思,让李善监国,如今李二还活得好好的,就算李善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可以请教李二,等到未来李二也不再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
李湛在私底下把自己的想法和张居正以及王阳明透露了一点,想要征求他们的支持,毕竟皇帝出巡可不是一个小事。
李湛的心里也没底,担心被下面的臣子们怒斥空耗国库,不务正业,说不定还会有人拿秦始皇和隋炀帝的例子面刺他。
万一被人拿着这样的例子规劝他,李湛只怕也拧不过这样的道德绑架,他到底不是那种特别强硬的人。
私心里,其实李湛也是想在自己还走的动的时候,在大唐的疆域上多转一转,他自从穿越而来,登基称帝已经有十五年左右了。
可称帝的十五年里,李湛几乎都没怎么到外面转过,最多就是到洛阳东巡一趟,他的身子骨也快要在宫城里消磨的差不多了。
要是不趁这个时候转一转,未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只怕机会更加渺茫了。
更何况,现在去地方转转,也能加强对边疆地区的控制,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这几年大唐吞下的疆域太大了,要是没点别的手段,说不定边疆就会有什么反复。
好在和张居正等人沟通以后,他们这些宰辅对李湛的这个想法还是挺支持的,作为一个皇帝要是真的天天在宫城里呆着,对民间没什么了解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李湛这样一次出游,也可以为后世的子孙们立下一个典范,只要这次出行的规矩立好,也能多少限制一下后世的那些喜欢乱来的皇帝们。
怎么说在大唐一朝,未来可能不会有比李湛功绩更大的皇帝了,要是他们出行的时候敢把场子摆的比李湛都大,那朝野上下的非议都能把他们喷死。
所以,只要这次李湛出行掌握好一个度,别因为出巡的事把国库中的钱财耗费太多,张居正他们对此也是比较支持的。
定下这样的基调,李湛顺势就把出巡的想法抛到朝堂上让群臣们讨论,期间纵然有“出巡耗费钱财,不是明君应该做的事”,也被张居正等人一一驳回了。
如今他们这几位宰辅的权威也是一日重过一日了,特别当明显他们这些当宰相的和皇帝意见已经达成了一致,朝堂上也不会真有那种愣头青,死犟着和皇帝顶的。
最后争论的焦点就在这次出行到底要多大的规模,需要耗费多少钱粮上了,甚至还额外增添了一项,要不要在这次的时候一并到泰山封禅。
封禅本来也是一个耗费钱财的活,所以有些大臣们觉得既然这次李湛要出巡,还不如顺带封禅了,也好省下未来再封禅的钱。
李湛一合计,打算就趁着这次直接封禅了,趁着这次出去个一年多,往后老老实实就在长安呆着了,也少给朝廷找麻烦。
至于规模和钱粮……但凡能用钱财搞定的事,那都不算是事,现在的大唐还真不缺那点钱粮了。
思前想后,李湛还是决定这次出行就不动用国库的钱了,正好把国库和内帑分开,给后世子孙们做一个榜样,免得出了不孝子孙后,大手大脚的花国库的钱。
不过,李湛也定下了一个标准,除了内帑本身有些经营挣得钱,国库每年也要给内帑拨款当年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五。
这个数字已经不算低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足够皇室一大家子的花销了,大唐又不是后世的大明,有那么多宗亲们要养着。
大唐的宗亲们又没有不得从事营生的规定,而且到了一定的级别后,皇室压根就不会再管他们了,整体上这块的压力还是比较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