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现在情况如何?”
李曼玉兄长只能避而不谈,这一下,李曼玉当然清楚的很,自己的父亲恐怕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来到李靖的病榻前,李曼玉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在床上躺着的这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是自己的父亲吗?
这和两三个月前的李靖相去甚远,就是李曼玉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李靖在病床上勉力撑起身子,李曼玉连忙上前帮着在他背后放上一个枕头,让他靠在那里,李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拍了拍李曼玉的手背。
“女儿,为父的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后悔的事了,在病榻上去世,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当年打仗夺走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可最后依旧安安稳稳的病死在床上,比起那些在战场战死的将领们,我已经很幸运了。”
李曼玉只是低声啜泣,没有回应自己的父亲。
李靖喘了一会儿,看着李湛说道。
“陛下,臣写的兵法就放在书房里,已经整理好了,臣希望陛下能够好好保存传之后世。”
李湛用力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必不负岳丈所托。”
最后李靖有些怜爱的看着李善,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李湛在这儿陪着李靖说了一会话,看到李靖有些撑不住了,赶紧又退出来,让他一人在房中好好休息。
七月份的时候,李靖也没有撑住,离开了人世,纵然李湛能给他无尽的哀荣,可他终究是去世了。
至于李靖写就的兵书被李湛拿着刊印了很多份,专门放到国子监的图书馆里,虽说是兵书,可李湛对这个的管控并不是很严,只要保证不流入外邦即可。
而国子监里现在可没有一个外邦人,未来李湛也不打算招收外邦学习到国子监上学,大可给他们建一个专门的学校。
九月,西域传来消息,当地发生了叛乱,这样的消息让朝中的大臣们猝不及防,感到相当的意外。
西域当地早早的就被大唐纳入了统治,当地的百姓生活相当的不错,怎么会突然有人造反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能先想想到底让谁先去平叛,才是正经事。
朝中的大臣们商议着是让程知节这样的老将去镇压还是让徐达等新锐将领镇压,可没等他们商量出来一个结果,李湛很是突兀的提了一个人选——李善。
李善是太子,他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了,何必掺和进来平叛的事情之中呢?
有些大臣不明白李湛的心思,而且这么早让太子接触军权不是一个好事啊。
但也有些人看出来李湛的想法了,这次叛乱规模想来不会太大,以大唐的实力很轻松就能平定,可以说是送到李善手里的功劳。
只要李善这次出征的时候不犯什么大错,认真听取军中宿将们的建议,他肯定是可以成功平叛的。
这样的话,李善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而且以现在大唐的风气来说,要是帝国的继承人没有军事能力那才是一个隐患。
因而很快朝野上下的意见就统一了,就让太子出征,太子既然是主帅了,那么徐达就会是这次平叛的副帅,他本来也是太子的老师,刚好给李善提意见。
至于下面的将军们,那就随便挑选就好了,如今军中的宿将多着呢,完全不用担心战斗力的问题。
大唐各项动员工作完成的都很快,只是一个月后,大军就已经出动了。
唐军不动则已,一动就声势惊人,数万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河西走廊这里。
李善骑着一头温顺的战马,身上穿着一身精良的甲胄,外面罩了一层外袍,防着日晒风吹,看起来确实有几分以往李湛出征那味儿了。
河西走廊这里两侧山脉高耸,空中时不时飘过几只大雁,让还从未出过长安的李善看了,只觉得心旷神怡。
李善的身后跟着的事一群扈从,这些人可都是李湛给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专门在战场上和旅途中保护他的安全的。
如今李善在这看风景,这些扈从们自然要散开警戒。
这样的时间没持续多久,很快就有军士前来禀告,说是徐达有军情要找李善商议,李善不敢怠慢,匆匆往徐达的营帐赶去。
这次出征前,李湛就给李善嘱咐的很清楚,他这次出征就是挂个名字,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提升机会。
希望李善能够呆在徐达的身边,多听、多看、多问,一切军中大事都听徐达的,不要突发奇想,弄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笑话出来,更不要擅自出主意。
李善的本性虽然有几分跳脱,可这样的大事他还是能老实遵守的,出征的这几天里,李善也一直都是跟在徐达的身边,看着他处理军中的事务。
徐达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这次出征的主要任务,但凡是军中的大小事务,他都会当着李善的面处理,而后还会细细给李善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处理。
李善本就聪明,这段时间里,至少能像模像样的当一个基层的军需官了。
这大概也是李湛的期望吧,他不指望自己的儿子真的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帅,可至少要对军中事务的处理流程、手段比较了解。
当不了一线的将帅,可后勤是一定要能弄明白的,要不然岂不是要被人耍的团团转。
待到李善走到徐达帐外的时候,他有些好奇的问帐外的士卒们。
“未知今次有什么军务要徐帅处理?”
帐外值守的那些小兵们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知道,这样的军情也不应该从他们嘴里说给李善,李善算是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自己讪讪一笑。
独自一人进了营帐,就看到徐达正在那写个不停,李善很是恭敬的凑上前去,默默的看着徐达处理军务。
好一会儿,徐达才发现自己的帐中多了一个人,看到是李善来了,徐达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道。
“见过殿下。”
李善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问道。
“刚才有军士通知我,说是有新的军情,未知是什么军情?”
徐达递给李善一份军报,嘴上说着。
“是这次西域叛乱诸州的情况,另外臣也是想要问问殿下的处理意见。”
李善微笑着说道。
“这自然是徐师傅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徐达笑了笑,没有说话。
待到李善看完徐达递给他的这份军报,眉头也不由的皱了起来,原来当地是出了这样的乱子啊……
西域这里倒不是底层的百姓们闹事了,这些百姓们得了大唐这么多的好处,对现在的生活已经相当的满足了,谁闲的没事了叛乱呢?
主要是当地原来有头有脸的那一批人,这些人一直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了,平日里就有不小的怨气。
而这次刚好赶上当地的一个大唐派来的官员水平不怎么样,在那有压榨这些原来西域诸国贵族的意思,这些人就抓住这个机会叛乱了。
看到李善看完了这份军报,徐达有意问道。
“殿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这次的叛乱?”
“诛其首恶即可。”
徐达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这样的法子已经够了,当地的这个情况,也确实不需要对底层的民众做什么动作,他们也算是无辜的了。
反倒是那个逼反了这些原贵族的官员,需要把他也抓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了确切的消息,大军就加速前往西域平叛,西域地势一马平川,只有两三个高大的山脉,可东西走向的山脉,对行军来说没有太大的阻碍。
要是换到以前,当地还有很多沙漠,军队自然难走的很,后勤压力很大。
可现在西域成了一个棉仓,沙漠全部变成了草原,而后被大唐人开垦以后,成为上好的农田,这样的地形相当适合骑兵在上面纵横驰聘。
李善他们这些骑兵来到了西域以后,很快就凭借着骑兵的高机动性,对西域诸城进行了定点清除和威慑。
只是半月时间,就把整个西域和中原的驿站系统恢复了,如此一来,军报畅通无阻,西域的种种消息也能及时传回长安了。
其实大军一来,西域这里所谓的叛乱就已经初步得到了控制,本来煽动着想要造反的就是拿一小波人。
这一点没有什么军事经验的人,在面对大唐的百战雄师的时候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呢?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理应是对当地流寇和那些叛乱的余孽进行进一步的清剿。
说到底,这次叛乱不关底层民众的事,这些广大的人民群众压根就没有参与进来,规模自然就小的很。
纵然当地也有一些野心家,有意在这时候拒不接受大唐的命令,试图自立,可是这样的傻子太少了,一般连自立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就被下属给杀了。
而且这样的人就算自立,又拿什么样的大义来号召民众呢?
复国?
以往西域诸国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归了大唐以后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更别说,现在西域之中原来那些国家的百姓占的比重是比较小的,大部分人还是大唐后面迁徙过来的。
但这里面也不是没有真的快成事的人,其中有一支原来突厥的贵族就成功的劫掠了西域的重镇,而后逃窜到草原之上了。
等到徐达等人来到疏勒城的时候,当地的府库已经空了,城池也遭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至于城池里的百姓们……街边那些死不瞑目的多是原来城中的百姓。
这些原来的突厥人为了顺利逃回草原,不惜在逃亡的过程中散布各种谣言,试图把杀戮百姓这口锅推到唐军身上,让其他城池都相信,大唐这次来平叛肯定会屠城。
不得不说,这样的小计谋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能否认,这世上总是有一部分人比较傻,连这样的谣言都会信。
这对唐军在西域的后勤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麻烦,拖延了唐军想要继续追击的脚步,更加不巧的是,没等徐达整顿好后勤,西域下雪了,大雪漫天,逼得徐达只能暂时在城中安坐,给长安上请罪的奏章。
让人意外的是,这次李湛并没有责罚他,而是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暂时放那些叛乱的突厥人一马,待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再去平叛。
徐达不是那种只会打仗的人,他很快就领悟了李湛的未尽之意,既然这些突厥人叛乱跑回到草原,那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对草原上的势力再做一次肃清。
自从十来年前,李湛对草原清洗一边之后,草原上就几乎没有战争了,现在草原上的那些部族们,不知道有多少已经忘记了大唐的天威。
徐达也没有忘记把这些事告诉李善,李善听到这些以后,心里稍稍有些震撼,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是徐师傅,如今这些突厥人重返草原,定然还会裹挟部分原来没有反心的部族,这些人也要当做大唐的敌人吗?”
徐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殿下有此仁心自然很好,可别忘了蛮夷很少会感激殿下的恩德,他们只会对刀子记得清楚。”
“如今草原上的有些部族如东北的契丹族,还有西北这里的突骑施实力已经不小了,若是不借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势力,万一他们以后积累了更多实力以后再叛乱呢?”
“再者说,这次西域的叛乱是有些蹊跷的,依臣来看,突骑施在背后只怕可不那么干净,要不然单单是那些西域诸国的原贵族们,他们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实力叛乱?”
“要是没有人支持,这简直是不可想象!”
李善有些明白了,徐达敢这么说,那就代表着他肯定是发现了突骑施人和这些西域诸国的原贵族们之间的猫腻。
这不由让李善有些心惊,他是知道西域的重要性的,而突骑施更是原来西突厥的一个分支,现在草原上的一霸。
若是这两者同时有了变数,那大唐的西陲就不再稳定了,少说也要有几年的动荡。
而徐达刚才还提到东北的契丹族,李善可还没有忘记,三韩故地上还有原来的高句丽遗民呢,他们对大唐也不一定就真的服气。
再加上西南一直让他父皇李湛相当警惕的吐蕃,若非是这次出征,李善还真不知道,原来现在大唐都还有这么多隐患。
“我怎么感觉大唐处处都是敌人呢?”
李善颇有几分自嘲的说道。
徐达哈哈一笑,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李善说道。
“这大概也是陛下想要教您的东西,一个国家既然想要强大,那肯定到处都是敌人,若是真的是一个弱国,那反倒好了,可以依附于一个强国,混口饭吃。”
“只是,殿下愿意大唐在您的手上沦为一个弱国吗?”
李善脱口而出道。
“怎么可能!大唐绝对不会在我的手上变弱的!”
随着天气慢慢变冷,徐达他们对逃到草原上的那支突厥人的消息,几乎是一点都不知道,直到快要开春的时候,来自草原的消息才渐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