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煤炭能用来大炼钢铁的事,我会这么告诉你?
只要有充足的煤炭,那到了沙州,就能全变成钢铁,那可都是兵器和甲胄啊,这兵甲的价值又是多少?
当然了,李湛也只是在心里吐槽。
他自己也清楚,不可能强求古人能和他的三观完全一致,更不可能让他们一下就理解很多矿产的价值。
而且,就算是有了煤炭,想要大规模炼钢,那也差不少东西呢,单单是合格的钢铁工人,那就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了。
不过有了煤炭,至少从战场上捡到的突厥人的破铜烂铁倒是可以回炉重造了,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兵甲补充来源。
李湛从容的笑了笑说道。
“国公难道忘记了?我这次出征塞外,可是把突厥王帐抄了,钱我有的是!”
程咬金差点没被呛死,咳了半晌,用极为羡慕的眼神看着李湛,可不是吗,酒喝多了都快忘记李湛这小子抄了突厥人的老巢,他们这么多年掳掠来的财富大都被李湛拿走了。
“既然你都下了这个心了,老夫帮一帮你倒是无妨,你还想要什么,不妨一并说出来,老夫能帮你解决的,我都尽量帮你。”
听了程咬金的许诺,李湛大喜过望。
李湛在大唐内可没有什么靠得住的关系网,别看他是天子亲封的雍王,可到朝廷上问问,之前的时候有几个人会拿正眼看他?
可程咬金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李二的亲信,跟着李二征战多年,老兄弟一大堆,只要他愿意搭把手,在大唐境内的很多事都会容易做多了。
李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灿烂了许多,说的格外的急切。
“哪还能需要啥呀,那当然是粮食啊!”
“如今沙州又多了不少人口,单单指望沙州可不容易养得活,肯定是要从外部输入粮食的。”
程咬金了然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沙州想要发展起来,除了人,就是粮。
现在李湛手头上不缺人,但肯定是缺粮的,毕竟李湛来到沙州的时间已经错过春耕了,后面被带来的流民也是这样,老实说,李湛能撑到现在已经出乎程咬金的预料了。
恐怕之前被李湛俘获的牛羊,现在已经被杀了不少,可惜了那些牛羊啊,要是能养到明年,那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不过,就算是李湛通过杀牛杀羊,度过这个冬天,等到开春的时候,还是会缺粮的,反正怎么看,沙州都会缺一年的粮食,要是接下来还有人移居沙州,那粮食的缺口就更大了。
“这事我应下了,只要你钱给到位,粮食绝不会短了你的。”
李湛美滋滋的点了点头,一副自己就是大豪客的形象。
跟程咬金说自己缺粮,李湛还真没瞎说。
别看他现在弄出来不少高产作物,还有催熟的手段,但挡不住系统一直在给他人口,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
而且向程咬金要粮,也能打消朝廷对自己的疑虑,缺粮的封地,怎么闹都不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想来也能让李二对自己的态度好上那么一点吧?
可惜,李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底已经被当初那个林校尉全都给抖出来了,也就是因为事情太过不可思议,朝堂上下一直把它当做谬论罢了。
李湛放下心里的那点担忧,彻底放开胸怀和程咬金喝了个痛快。就在就在李湛醉眼朦胧之际,程咬金突然开口问道。
“雍王,你看每次咱们见面都是你到玉门关,什么时候让我去一趟沙州看看,怎么着也要讲究一个礼尚往来吧?”
李湛心里一个激灵,酒一下就醒了大半,但他的反应也很迅速,打个哈哈说道。
“沙州有什么好看的,之前安兴贵在那的时候,不也就那样吗?现在虽然比之前好些了,可到底底子薄啊。”
“你看看就以沙州的情况,我要养足足两万兵马,境内已经算是百业凋敝了,若不是能从商道上分润些利润,还有刚抢来的财宝,恐怕撑不了太久。”
程咬金端着酒杯,虚眯着眼,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李湛心里很是忐忑的时候,程咬金突然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湛的肩膀说道。
“殿下啊,殿下。你可有点不实诚啊,离得这么近,还要刷花枪。我现在也不继续深究了,不过朝廷会不会深究,那可就说不好了。”
李湛刚才顶回去程咬金的要求,也是冒了些风险的,但这风险又不能不冒。
总是要拿这事试一试程咬金的态度的,谁让他是离沙州最近的唐军大将呢?只要能先把他稳下来,沙州的后续发展就一切好说了。
说到底还是沙州现在太弱了,别看远征塞北一次,看着风光无比,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现在让李湛再去趟漠南,他肯定是打死都不会去的。
突厥主力在的时候,和不在的时候那就是两码事。
至于程咬金说的朝廷可能会派人到雍地刺探,李湛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长安朝廷的人再怎么傻,也不可能不关注一个刚刚捣毁了突厥王帐的王爷。
何况李湛还是从长安被赶出来不到一年,这里面的东西就更值得朝廷细究了。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沙州的百姓大都是系统带来的,能统一组织着隐瞒一些事,比如火油、火药、钢厂、高产作物等等。
本来这些东西也并没有对大众开放,知情者也比较少,管控起来比较方便,唯一的问题就是接下来可能要加速开始搞户籍制度了。
做不到前世的水平,搞一个明初的水准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做到这点,朝廷想要派人暗地刺探沙洲情报就比较难了,至于官面上派来的人,至少在沙州这块地上,李湛想让他看到什么,就能让他看到什么。
唯一可虑的其实也就是义成公主杨氏和萧氏一行人,她们的身份相对敏感,可又不能随便对待,看样子等回到沙州,还需将她们安排在西边的城池里,尽量离大唐的实控范围远一点了。
李湛心里这样思索着,面上只是淡淡笑道。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只要沙州百姓安定祥和,想来朝廷也不至于为难我这个光杆王爷吧。”
“说到底,接下来沙州的发展还是要指望宿国公您呢,只盼国公能给出上佳的发展意见,想来玉门关附近的百姓也是翘首以盼了。”
程咬金摇头失笑道。
“翘首以盼?可没那么好的事等着我啊。就算想要发展,稳定治下,那至少也要没有外敌吧?如今突厥强盛,兵锋竟然直指长安,这消息传到玉门关,关内百姓也是动荡了很是一段。”
说到这,程咬金再次看向李湛,笑容满面的说道。
“这还多亏了殿下您啊,要不是有您大破突厥王帐在前,恐怕玉门关的百姓就没那么好安抚下来了。”
“要是接下来,咱们两地同心协力,就是突厥到沙州报复,想来殿下也不用害怕。”
两地同心,嘿,这程咬金还真敢说。
我和李二的矛盾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话也就糊弄下外人罢了。
李湛心里吐着槽,但说出来的话却又是另一番事了。
“那就好,我之前心里还一直很是忐忑,以为我被从长安打发出来之后,父皇就不打算在管我的死活了。虽然这次攻破了突厥王帐,可这心里啊,总是没那么踏实。”
“有了国公您的准话,我也就放心多了。咱们两家合起来,别的不说,至少要能保境安民。想来国公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总会比之前来往于玉门关和沙州的那些读书人强。”
“他们那些人,来来去去却不能给当地一个好的发展环境,到了沙州和玉门关,就一心盼着能再回长安,完全不把本地人的死活放在心里。”
“这世道啊,就是这么吊诡,要不是我之前亲自去民间转了几遍,还真不知道沙州百姓们有这么多怨念。”
程咬金听得皱了皱眉,这话里话外都有种阴阳怪气的味道,这不是拐着弯的骂朝廷没有治理好沙州和玉门关吗?
而且李湛敢说沙州百姓心中怨念深重,想来他也不是瞎说的。
至少程咬金心里就很清楚,在他来之前玉门关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他来的时候,玉门关的士卒已经缺饷一两个月了,朝廷只顾着瞪大眼睛看太子之位的变动,压根没把边疆的一些小事放在心上,既然如此,边疆各地百姓离心也是自然的事。
说到底也是因为之前朝廷做的确实不到位,不过既然秦王殿下登基了,事情肯定会出现不小的变化,别的不说,吏治肯定会有所好转。
不过程咬金刚才和李湛说双方同心协力,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很清楚一点。
李湛到底是皇子,就算之前惹得李二厌恶,可一旦他表现出来足够的能力,李二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他,还是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兵权这个东西,实在过于敏感,李二怎么上台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李湛作为李二的儿子,身在边疆,拉起来一支看起来很能打的队伍,不用想就知道朝中会有多么警惕了。
不过以程咬金对李二的熟悉,李二更多的恐怕是想要把李湛的军队收归己有,而他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天策上将这个封号可不是随便封的,更何况现在的李二手里还有大义,是天下之主。
只要李湛手下的军队落到他手里,用点时间,多点耐心,程咬金也相信李二肯定能把李湛的部下拆散,融到大唐的军政体系中。
程咬金现在做的事,也不过是帮李二探探前路而已,敲敲边鼓,等未来李二知道了他老程的作为,不说赏赐,至少他心里会很高兴。
皇帝一高兴,他老程家就少不了好处。
只不过纵然程咬金奸滑似鬼,可面对李湛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他的这番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好在程咬金的心眼没那么小,而且李湛身份特殊,虽然在李湛面前受了挫,但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叹了口气,隐隐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
“殿下您说的确实是之前的实情,可眼下朝中大局已定,既然中枢不再内耗,接下来自然会整顿边务了,更何况之前才被突厥人打到长安城外。”
“沙州包括西域都孤悬于中原之外,除了玉门关几无第二道关隘,若是殿下也抱着这样的心态,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李湛心说,这好坏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面对程咬金的这番好心劝告,他也不是不领情,只是程咬金终究是不清楚他的志向罢了。
“这样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说到底,这不是您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而是要看我那父皇怎么看,朝中的衮衮诸公怎么做。”
“其实若是我父皇真的想要加强对沙州的控制,方法也很简单,让沙州和其他边疆的百姓吃饱。都是刚经过乱世勘磨的人,谁不对现在的安稳日子满意?”
“但这人都是有欲望的,如今十年过去了,单单是安稳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了,现在他们想要的就是吃饱。”
“何况边疆的人在这受的苦,为朝廷出的力可比内地的多多了,要还按照之前朝廷的那般做法,嘿嘿……”
“宿国公,今天我也是喝多了,就跟你说就掏心窝子的话,我父皇办的事地道吗?不地道吧,他杀了我伯父,我没话说,已经是刀架人脖子上了,不杀我伯父,我们一家就要死。”
“可往后呢?我父皇逼着我爷爷退位,这就很说不过去了吧?我出来指出他的过错,却被他打发到这样的边塞之地,他平日里宣称的容人之量呢?”
“接下来的话,你也可以直接汇报给他,想要让我服气,让我麾下的将士和百姓们服气,其实真的很好办,给粮草。”
“为国戍边的这么多人,要是连吃都吃不饱,谁还愿意跟着朝廷干?”
程咬金默然不语,朝中的这些事他也说不准,而且李湛这样的说辞也真的不是假话。
就玉门关之前的情况,若不是他来的还算及时,又把军饷全部发了下去,恐怕早就要闹起来了。
就是有人当了逃兵,化身贼寇也不是不能理解,本来这些士卒里面也有不少都是以往的贼军,他程咬金不也是这个出身吗?
李湛的话匣子像是打开了一样,继续说道。
“看看朝堂上,有多少国公,多少勋爵?单单是他们就占了朝廷多少赋税,可真要说起来,这些人对大唐的建立有出过力吗?对朝廷的贡献有一般的升斗小民大吗?”
“我这是真的想不通,凭什么要承认前隋给他们封赏的爵位,凭什么还要承认一些乱世中胡乱发出去的爵位?”
“宿国公,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程咬金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这事您问我老程是不行的,恐怕还是需要问房玄龄他们这些文臣。”
李湛嗤笑一声,没有讽刺程咬金。
这事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说白了不就是那些当初前隋封赏的国公大都是关西门阀,树大根深,不管是他那个好爷爷李渊还是好父亲李二都不敢轻易妄动。
毕竟就连大唐的首都长安都在人家的大本营,这样的架一点都不好打。
李湛给自己斟了杯酒,又给程咬金的满上。
“宿国公,咱们这块的情况,想来你是清楚的。除了南边是咱们汉人,再往西那是粟特人等等,往北是突厥人,情势如此严峻,又是天高皇帝远的,除了靠本地百姓,还能靠谁?”
“若是说靠朝廷,朝廷的粮草运到这,路上的损耗有多大您心里也清楚。所以我的一些作为,肯定会有不合朝中诸公心意的地方,但总是要适应本地的情况的吗。”
程咬金干巴巴的应了几句。
“这个理想来朝中大臣们是会明白的,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