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凉州豪族的做派，别回头我留在西县守城，你们转头就开门投降，直接把我卖给人家蜀军。
反正马遵是信不过姜冏和梁绪，更加信不过他们身后的姜氏和梁氏。
因此，马遵根本不听姜冏和梁绪两人的谏言，执意要离开西县，而且为了防止自己的逃跑路线被蜀军侦查到，马遵甚至下令，以梁绪为西县守将，姜冏副之，留下两个人坚守西县。
做完这个安排后，马遵急忙的带上自己的亲卫，一溜烟的出了北城门，快速逃往平襄县。
姜冏和梁绪两个人顿时傻眼了.这怎么办？！
能怎么办，靠手上的三千士卒，纵使能守住西县一时又怎么样，太守都跑了，你还指望附近的曹军能来救援自己么？！
梁绪和姜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反正凉州的士族，从来都对中央朝廷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毕竟最早放弃凉州的人，可就是这帮中原人。
但梁绪是无所谓，但姜冏.
「西县无险可守，早晚被破我等不如」梁绪半公开，半隐晦的，提议道。
姜冏却皱着眉头，说道，「我等妻小皆在冀县，若我等投降蜀郡.」
这个问题，也不由得让梁绪迟疑。
虽然凉州新降曹魏不久，但曹魏的制度，可是已经普及到这边了坚守城池不到一定的时间就投降的话，守将的妻小是要被处刑的。
梁绪对此也有些犹豫，试探性的问道，「我等皆是天水大族，根基皆在冀县.如今马太守逃亡平襄，冀县城内皆为我等姻亲，未必有碍。」
梁绪的意思是，天水大族基本都是冀县人，大家祖上都是几十年的交情，彼此都有亲属关系，而马遵又跑到平襄县去了，这些世家大族总不能为难自己人吧？！
姜冏却依然皱着眉头，说道，「我姜氏自不会如此，然那杨氏与赵氏.」
当初坑完马超后，赵氏的赵昂可是被曹操任命为益州刺史的，而杨氏的杨阜现在还在邺城当官这两家要是铁了心的跟随曹魏，那梁氏和姜氏在冀县的基业也保不住。
更何况.
「平襄县距离冀县颇近.恐有变故！」姜冏强调道。
平襄县到冀县的距离，只有西县到冀县距离的三分之一，如果凉州刺史郭淮得知了蜀军情况，很有可能领兵进驻冀县。
而两人这时候投敌，岂不是.姜家和梁家会彻底完蛋的。
这么一说，梁绪也有点犹豫了。
「早知如此，便不该让那无胆鼠辈离去.」梁绪有些懊恼的说道。
只要马遵不走，控制住马遵，一面联络蜀军，一面赶回冀县的话，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能保存住两家家族。
但现在.
「你我恐只能坚守西县只是如此兵力，焉能守住？！」梁绪无奈的，向姜冏寻求策略。
而姜冏想了半天，也没啥好办法。
兵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用计谋也不顶用。
最关键的是，两个人谁也没有为曹魏死守西县的决心凉州人干嘛要为中原人卖命呢，又没有足够的好处。
两个人一通商量后，始终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最后却又把思路，回到了原本的路线上。
「仲奕兄！」梁绪突然的对姜冏说道，「若我等即刻返回冀县，就说马太守他临阵脱逃.」
姜冏明白了梁绪的意思，但还是摇头，说道，「如此，我等岂不是与那马遵同罪？！」
马遵那是临阵脱逃，那咱们就这么跑回去，不也一样么。
梁绪顿时又愁眉苦脸了。
而这个时候，姜冏却是眯着眼睛，说道，「临阵脱逃固然不妥，但若是为了匡扶汉室，倒也未尝不可」
梁绪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琢磨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了。
「如此.便要与那马遵抢时间了」
第四百零四章 冀县密议
梁绪和姜冏计议完毕，立刻做出了分工。
梁绪留在西县，迎接汉中王北伐大军，而姜冏则快马赶回冀县，假装是回冀县通报敌情，但实际确实要争取说动冀县世家们，反了曹魏，加入「匡扶汉室」的行列。
这样的话，天水世家们提前据冀县而守，哪怕面对的是郭淮的凉州军团，只要汉中王的北伐大军来的足够快，那么冀县也不是没有坚守住的可能。
这么做，其实就是跟马遵比谁跑的快。
马遵逃亡平襄县，路途可比姜冏跑回冀县还要远三分之一，算起来起码要有八九天的时间，而即使马遵到了平襄县，郭淮得知战情后，要整军南下，到达冀县，起码也得有个七八天的时间这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姜冏说服冀县的豪族们一起反叛了。
毕竟，姜冏和梁绪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意味着梁氏和半个姜氏已经做出了选择，剩下的事情，就是说服赵氏和杨氏了。
姜冏有这个把握。
单靠姜氏也许无法对抗赵氏和杨氏，但如果姜氏和梁氏联合起来，赵氏和杨氏也不见得愿意玉石俱焚如果不能说服的话，裹挟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旦冀县提前反叛曹魏，依靠冀县城防死守，真不是没有坚守的可能。
天水郡的郡治虽然是在平襄县，但整个天水郡，最坚固的城池，肯定是冀县。
而冀县又有五千余士卒守卫，郭淮的凉州兵团又多为凉州骑兵，指望这些骑兵攻城那是想瞎了心。
运气好的话，凉州军团可能还没到冀县，汉中王的北伐大军就已经进入冀县了，即使运气不好，只要冀县能坚守住数日，汉中王的北伐大军也能赶到，那郭淮的凉州兵团，就肯定会被挡在天水郡北部，无法寸进的。
这样，起码姜氏和梁氏的家业就算保住了。
因此，姜冏快马加鞭，花了五天时间，从西县跑回了冀县。
回到冀县后的第一件事，姜冏直接去见了天水郡郡丞姜叙，也是姜冏的族兄，跟他商量关于起兵反叛曹魏的事儿。
半个姜氏同意的理由也就在这里。
姜氏内部一共分为两支，一支是姜叙为代表的的大房，一支是以姜冏为代表的的二房。
这两支，平日里在家族内部事情上也许会有分歧，但面临家族存亡大事的时候，向来是以家族利益为重的。
更何况姜冏和姜叙两人的私人感情很好，历史上姜冏为了掩护姜叙撤退，可是宁愿留下来断后坚守，最终战死的。
姜冏把自己跟梁绪之间的计议告诉了姜叙，寻求姜叙的支持。
而姜叙，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汝焉知此番北伐，那汉军就一定能胜？！」姜叙质问着姜冏，说道，「若汉军不能胜，岂不是与家族招灾？！」
而姜冏却微微一笑，说道，「族兄以为，那魏军得胜，与我姜氏又有何益处？！」
姜叙一听姜冏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姜冏的意思。
曹魏统治凉州这几年，对凉州的治理其实挺不错的，但对凉州的一些豪族们，就说不上是多么好了。
虽然曹魏派了凉州刺史郭淮这样的狠人，压制了周边羌胡异族，给大家都带来了平和的环境，但对凉州内部的汉人豪强们，曹魏采用的是拉一批打一批的策略。
很不幸，以前的姜氏，因为在天水郡一家独大，在曹魏眼里属于不稳定因素，因此是被打压的那一派。
眼看着同郡的二流世家赵氏和杨氏，因为全面倒向曹魏而慢慢的在坐大，姜氏势力慢慢的在萎缩姜叙和姜冏都不想看到这一点的发生。
所以，即使自家乖乖的不造反，好像在曹魏的治下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现在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了。
姜氏和梁氏，世代都是汉臣不管凉州这地方的汉臣是不是真的心存汉室吧，但至少比起那个什么魏王，姜氏和梁氏还是更偏向于刘家王朝的。
因此，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谋反，而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合理合法。
但姜叙唯一担心的是马超的反应会怎么样。
当初凉州豪强联合坑马超，那是几乎所有凉州豪强都参与进去的，他姜叙就是其中一员。
当初就是姜叙跟杨家的杨阜一起，第一个在卤城起兵反叛马超，最后导致马超被驱逐出凉州万一这个马超仗着这次北伐雍凉，对凉州豪强反攻倒算的，姜叙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但姜冏却劝说道，「我等乃是顺应王师，乃为大汉效力久闻汉中王仁义，岂会任由马超胡作非为？！」
姜叙斜眼看了一下姜冏，心说你倒是不怕，毕竟你老婆姚氏论关系，还能喊马超一声「兄长」。
姜冏的岳父，曾经是马腾的部将，姜冏的老婆姚氏从小就在马家长大，跟马超兄弟几人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算马家半个自家人。
但姜叙就没有这个好命了，他当初可是起兵反对马超的。
「昔日之事，凉州诸家皆有响应，又非我姜家主谋！」姜冏一看姜叙犹豫，继续劝道，「我等不过受人胁从蛊惑，又不曾与马孟起有私怨，我等何惧之有？！」
姜冏那意思，当初反对马超的人，凉州能称得上是大姓的家族都参加，又不是只有姜家马超确定有这个精力，一一反攻倒算么？！
而且就算马超有这个想法，为了凉州的稳定，汉中王真的会让他这么做么？！
再一个，当初骗马超出城后，斩杀马超妻儿的人，又不是咱们姜家，他马超就是要报仇，也不该找咱们家啊。
隔壁的那个赵氏，才是罪魁祸首好不好！
姜叙仔细一琢磨，觉得这事儿也对世家大族的事儿，那是个人私怨么？！
只要没有个人私怨，那自然是可以想办法弥补的，更何况姜氏和马氏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从马腾父亲那辈开始，两家就是世交，后来也是马超做的实在太过了，否则姜氏也不至于会反对马超。
姜叙顿时安下心来，同意了姜冏的提议。
但，还有一个问题.现在的天水郡，也不是姜家一家说了算的。
「那杨家与赵家.何如？！」姜叙再次问道。
赵家不用说了，赵昂夫妻俩，就是坑马超坑的最狠的人，也不知道这家人跟马超有什么仇什么怨的，非要杀人全家。
为了一个韦康，真的至于么？！
至于杨家也是，杨阜是第一个联络各豪族，起兵造反的，杨氏在中间也出了不少的力气.马超那一关，恐怕不太好绕过去。
但姜冏却觉得，赵氏是实在没办法了，杀妻灭子之仇怎么也绕不过去.但杨氏，倒不是没有说服他们的理由。
还是那句话，当初驱逐马超，凉州豪族都参与了，杨家是不是首倡，其实问题都不大，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家族能生存延续下去而已。
只要不跟赵氏那样彻底把马超得罪死了，那杨氏也未必不能说服。
再一个.杨家跟马超之间的关系，原本比咱们姜家的关系还近。
可别忘了，马超的原配夫人，就是那个被赵家人砍了的原配夫人，她姓杨！
马超和杨家，原本就是姻亲关系。
至于杨阜他在邺城当官是没错，但杨家也不是主动投降的啊，他们是被姜氏「胁迫」，不得不降的。
只要跟杨家约定好这点，那么在邺城的杨阜也不会受到牵连。
毕竟这年头的潜规则就是这样的，你曹氏守不住基业，导致地方世家投降，如果还要迁怒朝中世家出身的官员，那以后谁还敢为你曹家出力啊。
啥？！马腾？！
那可不一样，马腾是一方诸侯，而且马家属于是投降后又主动造反，马腾完全是被马超给坑了。
而且曹操也没有第一时间砍了马腾，而是在击败马超，没有后顾之忧之后，才砍了马腾的.说明即使是曹操，也要顾忌一点这方面的潜规则问题。
如果马超一直在凉州声势浩大，随时可能打进中原，那估计曹操也不敢轻易砍了马腾。
这就是姜冏觉得有把握能说服杨家的原因。
只要给杨家足够的面子和里子，不牵连到在邺城的杨阜，那么杨家也不会介意两头下注的.反正不管谁赢，杨家都有在凉州生存下去的资本。
而事实上，凉州世家们基本都是跟杨家差不多的想法。
历史上的诸葛亮一伐，凉州震动，三郡皆降，而等到诸葛亮一伐失败退军，三郡又全都选择重新归顺曹魏，这么反复投降的情况下，曹魏也拿凉州豪强们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