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与张济齐齐摇头,一同看向了刘鸾。
他们四人之中,也就刘鸾在成安待了一段时间 ,对西园的武将认识的多一些。
刘鸾几乎是把目力运用到了极致,可还是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
无奈摇头道:“太远,太黑,看不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看不清楚。”张济说道。
“他过来了!”段煨提醒了一句,“声音小点。”
不远处的骑士策马缓行上前,朗声说道:“本将曹仁,还请诸位将军大开城门,迎接圣驾。”
张绣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他低声问刘鸾,“侍中,曹仁认识吗?”
刘鸾此刻也着急,“曹仁我知道,可我没见过。”
“哎,你这狗屁话,我也知道曹仁,可我也没见过。”张济低声骂道。
这时曹仁再度喝问道:“诸位将军还在犹豫什么?”
张绣硬着头皮起身说道:“还请曹将军勿怪,实在是天色太黑,我等难以确定是否真的是陛下圣驾亲临,末将恳请面见陛下,谢罪。”
“原来你是不放心?”曹仁轻笑一声,侧开身说道,“请吧,张将军!”
张绣没想到曹仁竟然如此的干脆。
他正了正胆气,低声对张济三人交代了一句,“若我有变,还请诸位即刻回城御守。”
然后,无比坦然的迈着大步走向了面前黑压压的大军。
在漆黑夜色的加持下,这座森然有序的军阵就像是一只庞大的怪兽。
一个人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几乎渺小的可以忽略。
一直行到中间,张绣看到了皇帝的车驾,以及侍卫在周围的宦者,才终于放下心来。
“臣张绣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张绣跪拜行礼,高声喊道。
刘辩从车内走了出来,“你们做的不错。”
张绣懵了下,他下意识的有些怀疑,皇帝好像是故意这么做的,可又有些不敢确定。
……
在这漆黑的夜里,当两万多西园精锐进驻单父之后,这座城池算是真的固若金汤了。
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坚城,和一支新锐精兵的组合,就像是两个时代的融合。
刘辩在已经收拾一新的单父府衙里坐定,环顾了一圈诸臣,说道:“朕打搅几位将军的好梦了,本来剩下了不多的一些路程,天黑之前可以抵达的。但前几日的暴雨将一段官道给吹毁了,朕不得不摸着黑赶路。”
“臣等惶恐。”张绣生怕他的这两位好袍泽说错话,抢先说道,“若早知陛下亲临单父,臣等绝对洒扫单父,以待圣驾,哪敢轻易上榻。”
“只是探马未能及时送来军情,臣等惭愧,请陛下责罚。”
刘辩摆了摆手,“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派出去的探马挺密集的,但就是警惕性低了些,以后须多加训练。待此战结束,你们率军进西园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唯!”张绣应道。
皇帝这番话,让他瞬间无比笃定皇帝就是故意检验他们来的。
“论功行赏之事留到明日吧,今日太晚了。朕听闻梁王弥在此处?带上来朕见一见。”刘辩说道。
张绣几人闻言,皆面面相觑。
“陛下,梁王……不知所踪了。”
张绣讷讷不敢言,随后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刘辩交代了一下。
袁遗带着人把山上所有的坟都给挖了,也只找到了一坟茔的粮食。
城里更是几乎挨家挨户的查了,也没有找到梁王的踪迹。
“查一查是否有通向城外的地道。”刘辩听完后说道。
他并没有怀疑张绣等人话语的真假。
第99章 自守之贼
面见皇帝后,张济愤怒的找到了还在城里挑灯找人的袁遗,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成年老王八拳,直打的袁遗鼻青脸肿这才罢手。
“老东西,我看你是真想找死,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张济愤怒骂道。
袁遗痛在身上,冤在心中 ,叫苦不低的喊道,“将军,我真的找的已经很尽心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实在是梁王太能藏了,这城内可能藏身的地步,卑职都几乎挖地三尺的找过了,真没找到人。”
“况且,卑职的小命此刻就在将军手中,卑职怎敢故意糊弄?和卑职自己的小命相比,梁王根本就不算什么!”
余怒未消的张济又踹了两脚袁遗,威胁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一些,陛下说可能城内有密道,给我好好找找。原本应该是你想到的事,现在却被陛下提了出来,害的劳资丢了大脸。”
“等明天天亮,你要是找不出个所以然,劳资就把你挂在城墙上风干!”
袁遗听到皇帝竟然亲临了单父城,心中更是发苦。
他这条小命,现在真不是一般的悬。
怎么悄无声息的,皇帝就来了呢!
哪里还敢废话,袁遗连连应声,带着张济帐下的亲兵,就继续挑灯找人。
人和密道,他在今天晚上必须得找见一样。
……
刘辩躺在灯火朦胧的软榻上,听完赵野的禀报,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段煨与张济二人看来的确是回心转意了,明日论功行赏,让荀攸给西凉军的将士,多发一个月的军饷。”刘辩心情一好,就直接发钱。
京畿粮食虽然吃到了头,但金银钱币储量尚丰。
这一路行来,他也趁机发了点几个亿的小财。
给几千大军多发一个月的军饷,不过是点不起眼的零头。
“唯!”赵野应了一声,劝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就寝了。”
刘辩点了点头,但早就酝酿着睡觉的他,其实并没有丝毫的睡意。
离宫已经有些时日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唐姬与琼姑。
也不知道她们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在那座深宫里,何太后就像是一个躲也躲不开,饶又绕不过去的梦魇。
刘辩生母这个护身符实在是有些强悍,让即便是该换了身份的刘辩也不敢轻举妄动。
“派去宫里的人还没有回来?”刘辩呢喃般问道。
刚刚打了个盹的赵野立马清醒,回道:“回陛下,昨日间才派出去的,这一来一回少说也需要四天的时间。”
“是朕心急了,睡觉吧。”刘辩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唯!”
翌日。
刘辩被一阵阵急促的雨声吵醒,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刚刚放亮的天色,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担忧,最近的大雨有些太频繁了。
“更衣,诏荀攸、荀彧。”刘辩越想心中越是担忧,再也睡不住,起身径直下了地。
赵野带着两名宫娥上前,迅速为刘辩更衣,收拾洗漱。
一通收拾完,荀氏叔侄二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刘辩一边喝着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一边见了这二人。
这是他很早以前就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总得来一杯温水。
“今日连发大雨,各处河道必然涨水,各地可有报上来的灾情?”刘辩问道。
荀攸说道:“启禀陛下,暂时未曾。有些奏表应该已被太尉与司徒处置了,故而并未送来。”
“派人核实一下,另外传旨各地县令、屯田尉,严加防范,随时加固河堤,以防万一。还有各地应该尽快做好防汛的准备,于高点建立灾民转移之地,准备充足的粮食及饮用水。”刘辩吩咐道。
自他从陈留离开之后,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场雨了。
而且还皆是大雨。
水位上涨这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唯!”
荀彧说道,“诸屯田尉臣早已命人随时提防水灾,营地的选择也多在高地,避开了低洼平缓之处。”
刘辩心中微定,这就是早期工作准备扎实的好处。
他选择荀彧组织屯田,算得上是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了。
“陛下,此事是否需要向东传旨?”荀攸问道。
刘辩冷笑了一声,“朕倒是心怀东边的百姓,可朕就算是再惦念又能如何?袁绍的奏表你们两个也看到了,他以天灾战火为由,指责朕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搜刮民脂民膏。若朕再下上这样一道旨意,你们猜猜他们会怎么样?”
“这样一道旨意到了百姓的眼前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的?若朕猜的没错,恐怕会变成以赈灾为由,增加赋税吧。”
荀氏叔侄二人,闻言不禁沉默。
他们丝毫不怀疑这番话的可能性,甚至于事情的发展会比皇帝所说的更加离谱。
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百姓眼中的皇帝现在就是一个只顾一己私利,不顾天下百姓死活,残暴不仁的君王。
没有机会的时候,他们都在想尽办法打压朝廷的威严。
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还不一定会被他们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
说起此事,刘辩就满肚子的火。
他在下旨令关东诸侯纳粮的时候,把最糟糕的可能都想到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侮辱!
袁绍那厮通过那样一封表奏,现在应该已经变成诸侯们的英雄了。
站在天下百姓的立场上,强烈抨击皇帝不仁不义的举止,听着就高大上。
也就是这一份奏表,让刘辩意识到,关东与他这个皇帝的局势现在已是势同水火。
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关东各路诸侯,带领百姓 同仇敌忾的对付他这个不仁不义的君王。
若他们赢了,这将又是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
应该会比十八镇诸侯会盟讨董更加卖座。
荀攸看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上言道:“臣奏请陛下传檄天下,斥袁绍之不臣,以证陛下清名。”
“你觉得这么做有用吗?”刘辩反问道。
荀攸哑然。
他知道这样做效果微乎其微。
但总不能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直抹黑,而无动于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