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旨由曹仁、夏侯渊分率兵马屯驻泰山郡南北,然后将其他的兵马都抽调了回来。
既然是暂时观望,他觉得就不必给青州的那些义军邻居制造太大的压力。
朝廷数万大军屯于他们的家门口,只会让黄巾军惶惶不安,更快的倒向袁绍。
同时,刘辩也调回了屯于昌邑的曹操。
这一个季度完成的还不错,现在也需要确定一下下一个季度的主要业务。
在各部兵马回归之前,刘辩先见到了他第一个用公车征辟的郑玄。
如果仙风道骨有具体的样子,那一定就是郑玄的样子。
这位老者的衣着很朴素,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些营养不良。
如果单看他的样子,可看不出丝毫的仙风道骨,也不像是个大儒。
可他的气质格外的出众。
站在面前,就给人一种浩渺如高山,又和蔼如雾霭的感觉。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仙风道骨。
刘辩并没有准备过高的规格,只是态度客气的为郑玄准备了一场宴席。
“先生在家乡安心治学,朕本不欲令先生跋涉山水而来,但天下混沌,朕欲肃清吏治,整顿地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良才。今年京畿大考,应者倒也云集,结果也很出乎朕的预料,但今年如此,明年就不一定依旧会是如此。”席间,刘辩对郑玄直言自己心中的焦虑。
“那些有识之士,各有所依,朝廷必须从庠序之列重新下手,开辟培养人才的道路。”
“太学的博士祭酒之位,将负责统筹此事。朕思来想去,天下恐唯有先生能胜任此事。”
郑玄与刘辩相对而坐,双手交叠抱于腹部,轻声说道:“陛下志向高远,这是天下万民的幸事,只是老臣听闻陛下似不愿用我们这些老古董?”
刘辩倒也不遮掩,他哂笑道:“不如郑公先听一听朕的打算如何?”
“愿闻其详!”郑玄颔首道。
这一刻,刘辩恍然间有一种坐而论道的感觉。
为了映衬这样的气氛,他将跪坐换成了趺坐。
郑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禁和蔼一笑。
他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帝王,其实很是好奇。
刘辩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讲起了他心中的道理:“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而同样的道理,朕以为人才是王与百姓之间的桥梁,朝廷取士,不可不慎重。”
“少年,是王朝的希望,也是国家的未来,他们就像那七八点钟,不是,就像那……”
刚要准备长篇大论一下的刘辩,在时辰上毫无征兆的卡住了。
他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尴尬的对郑玄继续说道,“少年就像那辰时的太阳!”
郑玄温和笑道:“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比喻。”
这一卡壳,把刘辩酝酿的高深情绪给搅了个稀碎。
他索性也不用那些之乎者也的说法了,而是用最言简意赅的方式说道:“朕准备朝廷往后的教学,不分贵贱,不论老幼,只要他们肯学,朝廷便可教导。”
“而朝廷取士,则以每年的大考为标准。这是朕相对比较笼统的一个打算,郑公听完之后,还会答应吗?”
郑玄说道:“老夫一定会答应,但别人兴许不会答应。”
“豪门贵胄把持着取士之路,寒门庶民难有出头之路,已经很久了。”
“我本就是寒门出身,只是借着祖先的一点荣耀才能接触到拜师学艺的机会。我的恩师第五元先倒不在乎门第之事,可我拜师马融之时,却尝尽了辛酸冷眼,这不只是我一人的遭遇,这是天下无数寒门士子共同的遭遇。”
“寒门尚且如此 ,就更别说庶民了,书籍与他们而言是昂贵到高不可攀的东西。”
“陛下以弱冠的年纪能有如此的决断,令老夫汗颜,可此事并非易事。”
刘辩笑了起来,“这个事,只有皇帝能做,别人是注定做不成的。”
郑玄想说此事哪怕是皇帝做,也万分艰难,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年仅十余岁的皇帝都如此踌躇满志,他这个学了一辈子,黄土已经快埋到脖子上的老家伙,为什么就没有为朝廷取士豁出去一把的魄力呢?
“老夫愿闻其详,请陛下详细论之。”郑玄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那手一拱起来,刘辩忽然间有些不自在。
“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其实就提及了相应的方法,设太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予邑。但朕想要做的,是从庠序开始为朝廷取士做准备,兼顾教化。于县、郡府经历两次考试,而后可入太学求学,也可以直接参加夏至的朝廷取士大考。”刘辩详细说道。
科举,是一件相对十分复杂的事情。
而刘辩想解释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办的事,更加复杂。
这一说,就是个把时辰转眼而过。
但总的而言,只有三件事,完善各地庠序以及太学,完成教学目的。
其次,便是县、郡、朝廷三道考试,及进士及第后的取士。
最后顺带完成当代儒者们心心念念的教化之事。
这是刘辩最不重视的一件事。
谈教化,首先要百姓解决温饱 ,又要文化普及,又谈何容易?
第138章 大儒郑玄
郑玄以寒门出身,在茫茫求学之路上,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他深知此中的艰辛。
在听完皇帝的阐述之后,他一面钦佩于皇帝的见识和魄力,一面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陛下不分贵贱,不分老幼,不论寒庶的取士令老夫刮目,但恐仅仅只是束侑便让庶民子弟望而却步啊,就更别提书籍了。”
“书籍可由朝廷负担,但束侑,朝廷无法左右。”刘辩说道。
“朝廷现在的年月也很不好过,战争,饥荒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百姓和土地别说是休养生息了,连安稳这个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达到。”
“只有等安稳下来,休养生息几年,待国力提升,再做考虑。”
眼下天下的局势,郑玄又怎能不清楚呢。
他点了点头,“似乎,也唯有如此了。”
皇帝的一番话,让他留下来的心,彻底坚定。
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时代。
但如果所有人都选择退缩,这个时代就不可能好的了。
他上不了战场,但教授弟子,却是他最为擅长的东西。
“陛下,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郑玄微微拱手,说道,“请陛下派人去徐州走一趟,老臣在南城栖迟岩下有一石屋,里面藏了老臣半辈子所有的财富。来的时候车辆拥挤,尚有许多没有来得及带回来。”
刘辩知道这大爷的心思,不过是拗不过朝廷的公车征辟前来看一看,可能早就没有打算在朝中为官,所以大部分的行李都没有携带。
但在听了他的这一番话,这大爷明显是改变主意了。
“此事朕会安排人去处置,郑公且先在城中安心住下来。说起来,城外老山堤顶住着一位名唤焦先的隐士,也许郑公会比较感兴趣。”刘辩笑说道。
“原来是焦公,老臣确实得见一见。”郑玄说道,“我与他机缘巧合下,曾有过一面之缘。焦公的学问与见识,令老臣望尘莫及。”
“原来竟是老相识。”刘辩忽然间想起焦先曾说郑玄的术数造诣堪比登峰造极,便好奇的问了一句,“听焦先说,郑公算无遗策,不知您老可曾算到了今日?”
郑玄打着哈哈,神色温和的笑了,“老臣从不为自己卜算。”
“试图窥探天命,本已是有悖天命,若是算自己可容易夭寿,老臣还想多活一些年月,看陛下兴复社稷,再造乾坤。”
刘辩不懂这些,就权当这老头在忽悠自己便罢了。
“郑公不如算一算朕?”刘辩问道。
郑玄盯着刘辩的脸仔细观察了一番,又掐着手指掐算了一番,说道:“陛下乃天命天子,命途难测。不过陛下您最近可能会有一段若即若离的姻缘。”
刘辩有些不明所以。
他严重怀疑这老头是在拿他当几岁的孩子在忽悠。
命途难测,这摆明了就是一句场面话,根本不想说。
至于若即若离的婚姻,什么样的才能算是若即若离的姻缘?
“请郑公赐教,朕不是很明白。”刘辩问道。
“这段姻缘,应该是并不存在与命中,可命途逆转之后恰巧有了关系,故而若即若离。”郑玄直接忽略了他之前的前半段话,为刘辩解释了姻缘。
这老头看起来也是打马虎眼的一把好手。
刘辩是想两个都问,结果他直接把话题往姻缘上拐了。
不知道为什么,郑玄这么一说,刘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蔡文姬。
他们两个按照正确的命运轨迹,应该是不会发生任何交集的。
可现在……交的都踏马快和八爪鱼似的了。
“朕的命途很难测?”刘辩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郑玄点了点头,“陛下您乃是天子,命运为天机所遮掩。”
看样子这老头是真的不想说了。
只是刘辩并没有注意到,郑玄掐算的右手微微颤抖着,眼神也有些震惊和复杂。
“那你要不然算一算国运吧?”刘辩再度问道。
姻缘是他最不在意的。
如果当了皇帝,还要考虑自己的姻缘,那就实在是有些离谱了。
郑玄面露难色,“陛下……这个老臣实在是算不了。”
“国运太过于庞大,岂是一介凡人之躯就可以妄测的?”
刘辩:……
“那你要不然算一算朕还能活多久吧?”
郑玄右手掐的很频繁,眼中的震惊也越来越浓。
片刻后,他说道:“陛下,这个老臣也算不到,应该是臣学艺不精。”
刘辩:……
他感觉不是这老头学艺不精,而是压根不想说。
焦先那种看起来好像是有真本事的人,都这么推崇郑玄,这老头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虽然郑玄并不想说,但刘辩并不想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郑公不妨算算,朕在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劫?”刘辩问道。
“母子不合,东面会有强敌。”郑玄明显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说道。
刘辩点了点头,“这个好像还真的是……东面的强敌应该是袁绍。这厮,朕显然已经是阻拦不了了,不过,他终究会死在朕的手中,倒也不必担忧。”
“郑公,江东会出王者吗?”
郑玄怔住了。
他震惊的看着皇帝,喃喃问道:“陛下也修习过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