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资要在这筑一座永垂不朽的人头城,来人,搬石头!”张济气势汹汹的从岸边跳了上去,眯着眼睛丈量了一下金城城门的位置,然后开始画位置。
夏侯渊看着张济一副准备大动干戈的样子,不禁对荀攸说道:“我怎么忽然间有种不详的预感?”
荀攸淡然笑道,“不碍事,再凶残那也是一座京观而已。”
张济开工了。
他调动了几乎所有的兵力,先用巨石垒砌了底座,再以次一等的石块为墙体,然后将敌军的首级嵌入其中,一层一层的垒了上去。
看着那越来越高的京观,荀攸这个始作俑者的脸色也变了。
“这个混账,他这是想名撒九州,永传后世吗?”他喃喃骂道。
此刻,那座京观的墙体已经接近两丈了,而张济……还在继续。
那密密麻麻,神态各异的人脸。
即便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消看上一眼估计得做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我就说吧,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肯定不会有好事。他的大柳树已经名噪凉州了,这玩意一出,他张济的名声必将天下流传 ,能止小儿夜啼。”夏侯渊说道。
他现在看那面墙,都有些受不了。
“我现在阻拦……还来得及吗?”荀攸不禁扶额,他有些头疼。
夏侯渊低声道,“督军,你现在要是出尔反尔,我怀疑他会把你绑在那面墙前面监工。”
荀攸瞬间打消了阻拦的念头。
这面人脸墙,他已经有些难以入目了。
根本不需要怀疑,晚上做噩梦已经是绝对的了。
而且,他今天大概也吃不下去什么饭了 。
“自己造的孽,低着头认吧。”荀攸无奈说道。
就在大家都有些不适的时候,钓鱼的贾诩却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那面墙。
他已经舍弃了轮椅,但行动依旧有些不便。
他近距离的看了片刻,对张济说道:“若是在顶部能做成一张人脸的样子,应该会更为震撼,金城城头上的敌军远远看见,兴许会立马打开城门纳降。”
“拿人头组个人脸?”张济虚心问道。
“正是!”贾诩颔首,“如果能够更坚固一些,它将永镇大河的南岸,警醒那些敢于犯我大汉的外敌,震慑如韩遂一般反叛朝廷的逆贼。”
“贾侍中果然高见,我听你的。”张济笑道。
成就感一下子就来了。
但在河岸边上,围观着的荀攸等人却个个表情呆滞了。
“贾侍中,果非常人也……”张辽手动将自己的下巴恢复了原位。
“这是个狠人!”夏侯渊的脸也几乎皱成了一团。
荀攸虽然没说话, 但他以后想远离贾诩。
马腾的脑门在冒汗,他低声对儿子们说道:“先皇重用无能的宦官,当今陛下重用的,却全是狠人。以后在朝中行走,说话做事都谨慎一些,该结交的结交,少与人为恶。”
“我要不要请张济将军吃一顿酒?”马超苦笑问道,“我跟他现在刚好有些嫌隙。”
“应该,很应该。”马腾郑重说道。
……
阎行最近很不安。
在梁兴等人大败之外,他已经接连数天没有睡着觉了。
眼睛刚刚眯下来就好像听见耳畔有轰轰烈烈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好像敌军在攻城。
整日整日的煎熬,像是毒药一般不断抽着他的精神。
这让阎行在清醒着的时候像是在梦游,但睡却死活也睡不着。
陇县至今杳无音讯,韩遂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传来。
金城兵马已近乎损失殆尽。
为了追杀杀出栖云山的马腾,那一个晚上金城兵马几乎尽出,只留下了不到六千。
阎行如今每天都要往城头上跑无数趟,可他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手中仅有六千兵马,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守这座庞大的城池。
他现在每天做的事情,除了睡不着和想睡,就是在降与守之间徘徊。
徘徊,徘徊,又徘徊……
像一个荡来荡去的风铃。
这一日,阎行拖着疲惫身体,又照旧上了城墙,鼓舞士气。
“我怎么看见对岸好像有个人脸?谁的眼力好,帮本将看看。”阎行说道。
他刚刚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对岸的敌营,不经意被那张突然冒出来的脸吓了一跳。
阎行还以为是自己没睡好,眼睛出了问题,死命的揉了两把。
可张坑坑洼洼的人脸,反而好像更清晰了。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将士们,此刻个个面色煞白,像是患了伤寒一般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
“将军,您没看错,那……的确是一张人脸。”
一名军候的声音颤抖着,“是无数的人脸垒起来的一张人脸,那是京观。”
“他们用我们的人筑成了那张快和城墙一般高的京观,将军,我们投降吧。”
“我……我孩子还小,我不想死,不想成为那张大脸上的一张小脸。”
阎行的脑子忽然嗡的一声,像是被大钟狠狠砸了一下。
他的目光颤抖着,双手死死抠住了城墙。
“请将军……投降。”
城头上的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跪了下来。
“将军,投降吧……我们不想为难您。”那名率先跪倒的军候,提着剑站了起来。
阎行呆滞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
刚刚跪下来的将士们,又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起来,还操起了兵器。
“你们去了我一块心病,开城门。”阎行凄然一笑说道,“投降吧。”
在被韩遂强行纳为女婿之后,他一直尽心竭力。
可眼下这个局势,做到这个地步,阎行觉着他也尽力了。
他真的技穷了,没有办法了。
第287章 金城开!
金城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了开来。
眼窝深陷的阎行带着留守金城的将士们走了出来。
……
隔河相望的南岸,张济端详着他刚刚完工的京观,眼中满是赞赏。
非常完美!
他又干成了一桩大事。
“将军,城门开了!”不远处周哑巴忽然喊道。
张济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豁然扭头看向了贾诩,“贾侍中,你这……神了啊!”
“他们竟然真的望风而降了!”
张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冲击。
他知道就这么个骇人的玩意,势必会给敌军造成一辈子的梦魇。
但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这前后连一个时辰的时间都没有用到。
贾诩脸上带着深藏功与名的低调笑意,说道:“这是必然的。”
“此役,我军破敌近八万,金城之内还能剩下多少兵力?李参、黄衍等韩遂的心腹部将大多被杀,金城之内留守的还能有几个人?将无战意,军无军心。”
他指了指那恍若小山一般的京观,“这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便这城内的主将还想负隅顽抗下去,将士们也不会答应的。他若识趣,便带领将士们主动纳降,还能保自己一命。他若冥顽不灵,将士们也会带着他的首级开城纳降。”
张济连连颔首,“受教!”
在距离几人不远的地方,夏侯渊悄悄问荀攸,“督军可曾算到了这一点?”
荀攸淡然说道,“即便没有这一座京观,我军只需围城数日,城内的敌军也会投降的。”
他看了一眼夏侯渊,“而且,这京观是我的主意。”
夏侯渊不禁笑了起来,“末将倒是给忘了。”
“走吧,整顿兵马,今夜我们安营金城。”荀攸挥手说道。
“喏!”
大河是横亘在金城前的一道天堑。
欲攻打金城南城,唯有绕道渡河,但战场狭小,很难施展的开。
金城背靠群山,南倚大河,这独特而狭窄的地貌,让它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只不过在这一战中,这绝佳的防守位置并没有体现出任何的作用。
朝廷军甚至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到金城城下,最近的距离就在南岸隔河相望。
铿锵有力,整齐划一的步伐,在猎猎旌旗的衬托下,杀气凛然。
朝廷军第一次兵临城下,便已是入城。
阎行仰头看着自南岸绕道而来的朝廷大军,按了按跳的很不安分的心。
然后,率先跪了下来。
“不再坚持一下了吗?”荀攸策马向前,俯身看着阎行问道。
马超忽然上前,“荀仆射小心一些,此人武力不弱。”
阎行在韩遂的叛军之中,地位一直忽上忽下,并没有多大的名气。
他并不是三十六部叛军之一,没有自己的部曲,只是韩遂的部将。
也就是在韩遂整合了三十六部势力,又将女儿强行许配给阎行之后。
阎行这才有了被重用的机会,开始展露锋芒,在诸叛将之中有了一定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