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朝中关于曹操欲反的传言甚嚣尘上，那个时候，对曹氏将领打压，提防是应该的。可如今，拨云见日，水尽石出，没有必要再如此，还是当以实力为上。
张济毫无疑问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
他独专一军，绝对强悍。
但论统筹兵马，却还是曹操、曹仁更胜一筹。
而且，在这个时候行在重用他们，也算是一个甜头。
算是陛下和朝廷对他们曹氏将领的一个态度。
“准了，就依文若之见。”刘辩说道。
曹操在统一北方之后，以荀彧坐镇后方，居中持重十数年，确实是有原因的。
他的想法，总是要比别人更细一些。
……
诏令抵达，早已整军备战的各路兵马迅速开拔，浩浩荡荡兵进徐州。
随行西来的张济、夏侯渊两路兵马，后来先到，成了继段煨之后的第二梯队。
张绣、曹纯紧随其后。
虽然此战起的有些突兀，但朝廷动用的兵力，却远胜凉州。
不包括曹操在琅琊整编的近万兵马，仅仅只是朝廷这前后四路大军，所动用的兵力便已逾五万，其中仅是西园老卒便接近三万之数。
余下马超所率西军和曹纯所率曾经的兖州降卒，战斗力也都不弱。
在大军开拔的同时，刘辩停留在泰山郡的行在，也紧随其后动身，将东巡琅琊。
……
兰陵。
刘备耗时两天，终于说服了城内那群非常注重利益的豪绅和乡党，让他们提供了一些钱粮，帮助他在兰陵又募集了两千士兵。
有陶谦资助的两千丹阳兵和三千壮勇，外加这两千兵马，刘备心中终于踏实了一些。
七千兵马，这算得上是刘备最豪奢的时候。
富裕到他和关羽、张飞二人都能各领一军作战了。
“也不知道孙观在利城如何了！”刘备一边看着关羽和张飞对练，一边如此感叹了一句。
张飞摇头对关羽笑说道：“兄长这都已经多少次了？他们抵达利城才不过三天的时间，打仗哪有那么快的？兄长就是太心焦了。”
“兄长有些担忧是应该的，曹操可非善类！”关羽撤步抽刀，扯下搭在树梢上的麻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拎起一坛酒甩手扔给了张飞，说道，“兵法有云，未思胜，先思败，未思进，先思退。”
张飞手腕一探，轻巧的接住飞过来的酒坛，仰头豪爽的喝了一大口，抹着嘴对关羽说道：“兄长又想骗俺，这分明是鬼谷先生说的话，哪里来的兵法有云？”
关羽摇头失笑，揶揄道：“那你可知道鬼谷先生是什么人？”
“这你还真难不住我！”张飞自得说道，“鬼谷先生乃古之神人，额前四颗肉痣，成鬼宿之象，隐居在云梦山鬼谷，故称鬼谷先生。常于山中静修，有通天彻地的智慧，深谙自然之规律，天道之奥妙……也。”
看着张飞翘起的兰花指，关羽噗嗤一声一口酒喷了出来，笑的脸都红了。
张飞浓眉一皱，疑惑道：“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对！”刘备轻笑道，“但……不全。鬼谷先生乃古之圣贤，又被称为谋圣，乃集兵法之大成者，以连横之术破合纵之策的张仪便出自鬼谷先生门下。”
张飞怔了下，拿手拍着额头，嘀咕道：“还有这回事的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就别打岔了，我与兄长商议一些正事。”关羽说道。
张飞：……
关羽在刘备身边坐下，肃然说道：“兄长可曾想好了退路？”
未思胜、先思败，未思进，先思退。
这话也不是关羽自己从书上读来的，而是刘备告诉他的。
自刘备从开阳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琢磨退路。
“想倒是已想透彻了，可利城之战到底如何了，我们尚不可知，却不敢轻易动手。”刘备有些头疼的说道。
“一人计短，三人……不，两人计长。不如兄长且说来听听，我们共同合计一下？”关羽说道。
张飞好端端的再度被无辜中伤，郁闷的他直接抄起长矛，再度打熬武艺。
“若利城战事失利，我们且战且退，退回彭城！”刘备说着，可眉宇间依旧笼罩着愁闷。
关羽颔首，“兄长考虑的并无不妥，袭取彭城，谋取徐州为安身立足之地，再思报效朝廷。”
刘备却摇了摇头，“不袭取彭城，只是不在此地死战，退回去。”
这就让关羽有些搞不懂了。
不袭取彭城，只是单纯的退回去，有什么好反复思量的？
打不过就退很合情合理，他们兄弟没有必要为了陶谦，将性命搭在这个地方。
“我这两日仔细想了又想，若利城战事失利，我们面对的不是曹操，便是袁绍。可不管是这两人之中的谁，兰陵都绝难阻挡他们的兵峰，甚至于如今大肆征募兵勇的彭城都难以阻挡。”刘备说道，“所以且战且退，是我们最佳的选择。”
“兄长为何没想着趁机袭取彭城？”关羽心中对此事有点儿惦记。
趁此时机，攻取徐州，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刘备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说道：“二弟想的过于简单了，且不说陶谦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轻易如此对待他。就算是趁机袭取了彭城，可徐州有袁绍和曹操这两头饿狼，我们立足未稳，也难是其对手。”
“我思来想去，我们现在唯有保着陶谦，在有绝对把握之时，再思攻取徐州。”
关羽缓缓拂须，绷着脸想了片刻，点了点头，“还是兄长考虑周全。”
“报！”
一名斥候忽然急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府君，利城大捷！”
刘备猛的站了起来，“可看清楚了？”
“府君，卑职看的可仔细了，我军顺利杀入城中，然后一把大火将袁军烧了个干净！”斥候兴奋说道，“那场大火太壮观了，半个天空几乎都被照亮了。”
刘备笑了起来，对关羽说道：“现在该思考一下进兵之事了。曹操不是陶谦，他不可能止步于利城，必然会趁势反攻青州，这羹汤，我们得分一碗。”
关羽微微颔首。
他跟从了刘备的想法，只想着败了之后该如何，还真没想过胜了之后的结果。
这冷不丁的忽然听到利城战胜的消息，搞得他一时间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随后，刘备一面派人前往彭城，向陶谦禀告利城大捷的消息。
一面下令整军，准备出兵。
可刘备的兴奋仅仅只是持续了两天，就被突然到来的一支大军给击碎了。
那是刘备得到利城大捷消息之后的第三天清晨。
天气微寒，地上有薄薄的一层霜。
天还未大亮，刘备照旧起了个大早，去巡视城墙。
城墙上，将士们横七竖八的依偎在已经熄灭了的火堆旁相互取暖，睡得正香。
刘备刚准备喊醒将士们，免得冻坏了身体，却忽然间听见城外好像有马蹄声。
他探头往外一看，顿时被吓得差点没站稳。
只见笼罩着白霜的大地上，一支黑色的洪流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朝廷西园军！”
第327章 文不知兵
从泰山郡行在一路急行军而来的张济和夏侯渊，竟走在了从利城出发的曹仁前面。
当他们已经抵达兰陵城下的时候，斥候才传回来了曹仁军的消息。
张济寻到了在后军的夏侯渊，“现在怎么整？我们是打还是等？”
看着在晨光中安安静静，好像空无一人的兰陵城，夏侯渊也迷茫了。
他竟然问这么没脑子的话？
“不打我们干看着？”夏侯渊都被逗乐了，他指着好像空荡荡的兰陵城说道，“这很明显的刘备还在睡大觉呢！此时骑兵变步卒，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来，冲进城中，打开城门，此城便归我们了，这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看看，刘备是有多不尊重我们，城头竟空无一人！”
“可曹仁还有半日路程……”张济苦笑说道。
他其实也是想趁机拔城的，但出发之前荀彧私下里给他交代了两句。
“我们为什么非要等他？”夏侯渊有些不解。
张济诧异的看着夏侯渊，“你不知道？奥，我知道了，你们夏侯氏跟曹氏是那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侯渊面色稍有不悦，他并不是很喜欢听这个话。
“我他娘的这个嘴啊，好像说多了。”张济骂骂咧咧的问候了自己一句，脑袋一杵蔫了吧唧的无奈说道，“圣旨你也看了，荀将军担心我可能就是……会多想啊什么的，其实，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多想的。然后他就稍微解释了两句，跟之前的事情有关。”
张济绕来绕去，很不乐意的说了一圈，夏侯渊这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京观堆的是真好，可有时候脑子也是真不清醒。这不就是荀将军安慰你的话吗？跟我们打仗有什么关系？”夏侯渊无语骂道，“还扯上了曹氏跟夏侯氏，你是真能想啊你！”
“我们夏侯家确实跟曹氏是有些姻亲，但我夏侯渊就是夏侯渊，是朝廷的偏将军！”
“你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东西，陛下给你这样一道旨意，荀彧还亲自安抚你两句，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不会心里不平衡？他娘的，若南攻兰陵的是马超，就是你这厮的得号令我！”
张济嘿嘿笑了起来，“刚刚确实好像是我想太多了，不过，咱俩这不是关系好嘛！同生共死这么多次，你号令我，我号令你有什么区别？”
“我看荀彧也就是闲的，他没事干跟你解释什么？人家曹仁统兵就是比你强，你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夏侯渊骂道。
张济正色，抬手严肃说道：“我可从来没有不承认啊，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是荀彧觉得我可能会不承认。曹仁那厮连长相，都长了一张三军主将的脸，我确实比不过。”
“当然，其实你也不能怪人家荀彧，他不但要坐镇中枢，还要屯田，还要忙着照顾我们这些武将的小心思，真挺累的。朝廷如今这台子越来越高了，但北方尚未一统，他也是担心武将出现摩擦，耽误朝廷大事。”
“他多说这么一句，我们心里都舒坦，也省去了很多的麻烦事，挺好的，挺好的。”
这会儿张济的脑子倒好像瞬间清醒了，一下子条例比谁都清晰。
夏侯渊无语说道：“看出来了，就我夏侯渊好像是个没脾气的，指哪打哪。”
张济咧嘴一笑，阴阳怪气的叹了一声，“哎呀，我也就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么多的西凉良驹竟全给了你，给我连一匹都没有。”
夏侯渊：……
“废话少说，攻城！”
夏侯渊振臂骂道，“我们两个若是为了这点破事，贻误了战机，都该千刀万剐！”
张济看着孤零零站在城头上的刘备，幽幽说道：“如果我的眼睛没有看错，那个人……好像是刘备，我们似乎已经贻误了战机。要不然，你来剐我，我来剐你？”
夏侯渊：……
他的眼力没有张济好，定睛看了半晌，只看见城头上站了个人，并没有看见面貌。
“歇着吧，等曹仁的步卒抵达，再做计较！”夏侯渊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