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典回道:“朝廷兵马征调冀州之后,刘表似乎得到消息挺早,臣估摸了一下时间,曹仁将军应该还没有抵达聊城的时候,刘表就已经开始准备为陛下进贡粮草了,他以朝廷征讨不臣袁绍的名义,向荆州百姓加征了五成赋税以筹措粮秣。”
哪怕是听到袁术称帝,刘辩的心态都还算平和,可听到这句话瞬间炸了毛了。
他拍案怒骂道:“这个老杂毛,狗东西!他真干的好事,好人他做了,朕却反而成了百姓眼中的恶人。这事,朕给他先记下来,他娘的,这厮这是当朕耳聋眼瞎,诸事不明,什么都不会知道是吧?踏马的!”
一瞬间,那问候的词汇像是连珠炮一般,从刘辩的嘴里狂飙而出。
听的臧典表情就跟抽了风似的。
“朕在天下传的沸沸扬扬的凶恶名声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这群人!”刘辩怒不可遏的骂道,“什么暴君,跟他们这些黑心肠的玩意相比,朕就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看看,这干的是人事吗他们?骂朕无所谓,朕随他们骂,可百姓碍着他们什么事了?不惜加征五成赋税来恶心朕,真挺好。这粮食送到朕的面前,朕这是用还是不用?”
这个事,刘辩真的是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只想诛他九族!
但平心而论,若只论自己的私利。
刘表这两招干的简直是干净利落,比二袁都有水准。
“来人,传旨,加征刘备荆州刺史,封宜城亭侯,暂摄荆州军政诸事,地方郡县若不遵号令法度,可先斩后奏!”刘辩狞声说道。
犹如孩童般龟缩在雒阳的时候,刘辩就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概念。
现在他怎么可能忍的了这口气。
君子,绝不留隔夜之仇!
得到命令入帐拟旨的秦安,提笔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荆州,这是要彻底的乱套了。
虽然只是暂摄二字,但毫无疑问,刘备又变成了刺史之中的一个异数。
臧典压根就没想着劝谏,秦安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天夜里这道旨意就在十骑刑卫精锐的护送下,南下了荆州。
“可还有其他的事?”喝了几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戾气之后,刘辩坐下来复又问道。
虽然已经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可臧典依旧站的笔直,他沉声说道:“回陛下,确实还有一事。京都之中近几日有不少探子活跃,携带重金,见了多名朝臣。”
刘辩眉头微蹙,“谁的人?”
“臣派人暗中抓住了几人,皆是袁绍的人。”臧典说道。
“袁绍这是什么意思,左手右手,两手准备?蠢货!”刘辩骂了一句后问道,“有人收了礼吗?”
“有!”臧典从怀中摸出一个册子,双手呈放到了刘辩的案上,“陛下,这是名录。”
刘辩翻看之后,眼睛差点都看花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足有十数人。
他再定睛一看之后,脑仁忽然有些疼。
这里面有超过九成的官吏,都曾被他罢官送到西园进修,之后又被卢植和皇甫嵩三人起用。
不过他们此刻收袁绍的礼,倒也有可能是因为对他这个皇帝怀恨在心才这么干的。
“王允和马日磾为什么单独列出来?”刘辩问道。
这二人竟然也收了袁绍的重礼,让刘辩有些意外,也有些遗憾。
他们两个皆是卢植数次点名起用,甚至曾提名五府议事。
之后,刘辩也觉得这二人似乎堪用,还打算用一用。
“回陛下,王允收了袁绍探子的重礼,却在宅邸外面挂了个牌子,说以后礼物放到门口就行,他听见袁字就恶心,不想见袁氏人。”臧典说道。
刘辩本来还有些不爽的心情,听到这话顿时就乐了,“王允他娘的也是个人才。马日磾又是怎么回事?”
“马日磾……在接受了礼物之后,又私下里见了袁绍的探子。只是具体聊了什么事,臣的人并未能探查到。”臧典说道。
刘辩:……
第408章 曹仁的稳中求胜
“查吧。”
即便是被挑亮了许多,却依旧显得有些阴暗的灯火后,刘辩只淡淡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算是为此事做了一个总结。
袁绍这是用事实告诫他,做事还是要干脆一些。
那些他曾经看不顺眼的,就别勉为其难的继续看了,以后还是会看不顺眼的。
好在,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大面积发生了。
三公能向他举荐贤能,却不能直接征辟。
这一条路现在已基本上被刘辩给彻底的堵上了。
当初之所以默认了这些事,刘辩还是觉得自己根基浅薄,需要依仗皇甫嵩、卢植、朱儁这三个在朝野都有非常大影响力的人。
臧典拱手问道:“陛下,查到什么地步?”
刘辩看着自己一手提来的少言寡语的校尉,越看越觉得像是庙里供奉的神将,宝相庄严,却又杀机外溢,他眼帘轻抬说道:“证据确凿,直接下狱。若遇反抗,就地格杀!”
“臣遵旨!”
臧典告退。
掀开的门帘里,阵阵冷风和此起彼伏的兽吼声一起传了进来。
刘辩手上转着毛笔低头沉思。
这是他上学时候最喜欢玩的小把戏之一,笔杆转的花,也有一定概率获得优先求偶权。但此刻,这只是他的无心之举。
秦安效仿着赵野的样子,调整呼吸,将自己隐匿在了营帐中黑暗与光明交界的地带。
在黑暗中是为了不打搅皇帝,而在光明中是为了能让皇帝发现自己。
一个完全看不见的下人,就连主子都不会放心。
这是赵野交给他的为人处世的道理。
也是这句话,让秦安对赵野这个他心目中的死阉宦收起了轻视之心。
行在外。
脚步匆匆而来的贾诩第一次被堵在了第一道防线上。
“许将军,我真有急事要见陛下。”贾诩苦口婆心的说道。
把守行在第一道防线的许褚站在营门外,让那简朴的营门都变得好像高大上了起来,恍若神魔禁行的禁地,他毫不留情面的对贾诩说道:“陛下已经歇下了,贾侍中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来觐见陛下吧。”
“事关军情!”贾诩着急说道。
许褚嘴角轻撇,“你早说啊,你一直说有要紧事,我哪知道是什么要紧事!”
“稍候,我派人去禀告陛下。”
贾诩怔了怔,所以这到底应该是怪他还是怪许褚?
但不管怎么说,自打许褚加入刑卫之后,他见皇帝就开始变得艰难起来了。
这个蛮牛一般的虎痴,有时候真的很难打交道。
片刻后,前去通传的人出来了,许褚冲贾诩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道路。
贾诩:……
“陛下。”
贾诩进帐行礼,开门见山说道:“派去曹仁军中的使者回来了。”
“曹仁有何打算?”还在考虑朝堂之事的刘辩收起心思问道。
贾诩从怀中摸出一封奏表,双手呈上,并说道:“陛下,这是曹仁将军让斥候顺带带来的奏表,请陛下过目。”
刘辩颔首,接过奏表,非常仔细的看完了曹仁的计划。
“曹仁说,我军不可因小而失大,当放过袁绍这两路前锋兵马,佯装败退,迷惑袁绍。”刘辩说道,“我军善野战,而冀州兵善守,不能将战场放在邺城,当给袁绍主动出兵的机会,你怎么看?”
“曹仁将军用兵确实沉稳,此策甚秒。”贾诩说道,“臣唯独不敢苟同的是,冀州兵可并不善守城,而是袁绍帐下那几个谋士善守。沮授、审配之流,皆善此道。”
“冀州兵虽然号称有数十万之众,可真正的兵力应不足二十万,且是鱼龙混杂的军队。袁绍帐下那几个谋士应当都很清楚,以那样的兵马打野战,必不是我西园精兵的对手,故而坚守城池,避我军锋芒是最佳选择。”
刘辩摸索着比赵野还是光洁无数倍的下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么问题又来了,沮授、审配等人擅长攻守战,袁绍又怎么会轻易将兵马从城内放出来,主动进攻?”
贾诩淡笑说道:“陛下,袁绍自大。而且,袁绍帐下能说得上话的,也并非仅仅只是沮授、审配二人,还有郭图、逢纪、许攸等人。郭郎中曾提及,袁绍虽然只是一介枭雄,可他帐下那些人各有主张,斗的好像还挺凶。”
“沮授与审配力主的,必然会有人反对!”
刘辩点了下头,“郭嘉似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创业之时,若不能上下一心,他已经失败了一半,再接再厉,即便朕不插手,他自己也会给干黄了。”
“曹仁之见,你就没什么要补充的,直接赞同?”
贾诩面色淡然,凝声说道:“陛下,平心而论,臣白日里所献之策,和曹仁将军的战术,算是各有所长,皆可为。”
“我军虽然更擅长野战,但也无惧攻城。而且,邺城迟早都是要打的,臣与曹仁将军唯一的分歧只是,该不该放过那一支明目张胆准备去攻打白马的敌军。”
贾诩的话说完,刘辩的脑子里面已经有非常翔实的方略了。
“既然你没有需要补充的意见,那便陪朕看看曹仁攻邺吧。”刘辩说道。
相较而言,确实曹仁的战术似乎比贾诩所列更稳一些。
而这一战,刘辩求的就是稳。
稳扎稳打,弄死袁绍!
贾诩的战术是灭其先锋,一鼓作气,决胜邺城。
而曹仁则是多了一个引蛇出洞的战术。
但刘辩所考虑的是,袁绍的军心这是一个非常不确定的因素,强弱因势而定。
可他的兵多这又是事实,兵多则守城就必然轻松。
除非刘辩一出手就堆上所有的兵力,将袁绍的军心摁在脚底下摩擦。
否则,攻城战拖延下去,伤的必然是己方的军心。
贾诩用兵很多时候都在和运气争输赢,但这一次,刘辩不打算用他更简单的战术。
即便贾诩把袁绍和他帐下那些谋士的人心都揣摩透了,刘辩也宁愿多走一步。
……
马超在馆陶简直像是土匪进了城。
屯兵馆陶的第二日,他又故技重施,在馆陶大设刑狱,为民伸冤。
诸葛原坐在那张他坐了好几年的位置上,腿都快被吓麻了,可却不敢吭声。
接连数日,馆陶城中的士绅豪富们可算是遭殃了。
差点被马超扒皮抽筋,刮地三尺。
金银财货、粮食布匹那是成车成车的往外拉,诸葛原就没见馆陶有这么繁华的时候。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想象不到馆陶竟然藏了这么多的财富。
那些往日里他号召修个路铺个桥,拿个几百贯钱都疼的咬牙切齿的士绅们,这一次拉出来的财富就没一个少得了几十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