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直走到了接近城门,孙坚才停了下来,摆开阵势喝骂道:“那个狗,你方才跟劳资喊的什么东西?休得废话,速速打开城门,备好酒菜,本将要进城休息!”
“你想找死不成!”城墙头,面宽耳阔的纪灵登时大怒,厉声喝道。
“你这个狗到底会不会说话?你不会做人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会说话又装什么人模狗样?”孙坚大怒,“本将可从未答应袁术要遵你的号令,你是不是昨晚睡觉吃着什么污秽了,东南西北分不清楚是吗?”
“今日你若不放我军进城,我立马率军撤回饕餮山。他娘的,给你们助拳,倒显得好像我求着你这条狗似的!”
纪灵被气的脸上青筋暴起,一下子好像已经被气暴走了。
“虽然陛下没有明旨,但尔等既然到了南部,那自然是听从我的号令,不遵号令者,当斩!”纪灵怒声咆哮道。
孙坚吹了个口哨,“啧啧,好大的官威,来来来 ,你有本事下城砍了我!”
“袁术有你这样的部下,难怪他现在像是一条被逼上了悬崖的恶犬,当主子的做人勉勉强强,这做下人的,更是白瞎了这一副皮囊,说你人模狗样那是夸你你知道吗?”
“我现在都懒得骂你这个不辨是非的蠢狗,你要是杀我,就赶紧下来。你要是不杀我,我就率军回去了,他娘的劳资好好的一个天王不做,跑这里来受这窝囊气。”
“我也不妨明着告诉你,朝廷也派遣使者来了,劳资稍加犹豫就能改换门庭,当朝廷的爪牙。嘿嘿,若非袁术这厮还算识趣,劳资要的东西都给了,我这才帮他打仗,要不然你以为劳资愿意来你这受窝囊气。”
“就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你当劳资看在眼中吗?本将首战告捷,而你却丢了阴县,现在却还敢在我面前如此张牙舞爪。我也不跟你废话,打开城门,劳资要进去喝酒吃肉!”
纪灵眼底阴沉沉的看着孙坚,眼中的杀意已如实质。
在他的身后,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低声劝道:“将军,要不然还是放他们进城吧?这些人虽然是乌合之众的山贼,但胜在兵多,陛下也确实对他们多有依仗。”
“若是将军在此处逼得他们转投朝廷,届时陛下怪罪下来,恐怕担待不起!”
纪灵轻哼一声,“有什么好担待不起的?树倒猢狲散,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本将也不是不可以向朝廷投降。但于司马啊,你看来还是没有弄清楚陛下对这些山贼的态度,让他们南下,就是要他们挡在我们的前面当替死鬼。”
“不过,我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了,不应该做的那么明显。只是此时他如此谩骂我,我若是将他放进了城中,岂不是毫无威信?”
于司马主动毛遂自荐说道:“不如由卑职出城说和,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届时,将军留他们一部分兵马屯驻与城中,再命令大部分人马在南去四五十里左右下营。如此,城中的兵马将军随时都可以掌控,而南部大营的兵马便让他们去当那个替死鬼。”
纪灵轻轻颔首,“于司马此言倒是深合我意,那就请于司马出城走一趟吧!若是这贼厮不知进退的要找死,本将便在此地夺了他的兵众。”
“群龙无首,我倒要看看他们还如何再投靠朝廷,届时还不是得听从我的号令!”
于司马微微躬身,抱拳一礼,说道:“请将军稍安勿躁,卑职这边出城一会!”
随后,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于司马套着一副歪歪斜斜,并不合身的甲胄,单枪匹马的出了城。
孙坚定睛一看,顿时大失所望。
他还以为是纪灵那厮被他激恼,真出城杀他来了。
结果,竟然来了个读春秋的。
他娘的,有些晦气。
“你是何人?”孙坚先声夺人 ,厉声喝道。
于司马慢吞吞的打马上前,一直走到了孙坚的跟前,这才勒停了战马拱手说道,“卑职纪将军帐前司马于真,拜见……不知是孙天王还是姚天王当面?”
他知道孙、姚两个天王的名号,但却不识其人。
“劳资孙天王。”孙坚抬手将刀搭在了于真的脖子上,“你凑我这么近,就不怕劳资砍死你?”
于真的脸上毫无畏惧之色,坦然自若的说道:“乱世年月,每天都在死人,死我一个于真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死了便死了,这是早晚的事情。若我能劝孙天王放下心中的愤怒,与我家化干戈为玉帛,我即便是死了,也算是做了点真正切切的事情,不算亏。”
“嘿,你他娘的倒是想的透彻。”孙坚笑骂道,“来,说来听听,你准备怎么让我跟纪灵那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玩意化干戈为玉帛?”
“这是一场误会,孙天王又何必死揪着不放?伤了双方的和气!”于真摇头说道。
孙坚目光一凛,瞬间将刀逼在了于真的脖子上,“你如果只有这么点本事,那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死在此地。误会,多么糟糕的一个理由,你竟然也有脸说的出口?尔等布兵,分列东西,却唯独让我军在南方八十里外下营,你真当劳资眼瞎不成?”
于真的眼神慌乱一下,旋即又说道:“孙天王殊不知,在您的更南方,还有我们的驻军?那才是真正的接敌之地,让将军在八十里外下营,只因那里地形复杂,便于伏击。而天王的首战便是伏击取胜,我家将军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做的如此布置。”
“方才卑职下城之时,我家将军也交代了,天王当着如此多将士的面骂了他一顿,他肯定不能亲自出面了,只能让卑职代劳。鉴于孙天王对如此布兵心中不满,我家将军也已经改变了战术。”
“他请将军分兵两路,一路驻扎与安众,一路南去约四五十里之地下营。不知如此安排将军可还满意?我军西侧有一大营,也是相距四十里地,如此三方互为犄角,攻守相望。”
孙坚愣了愣。
于真这厮话的过于圆滑,反倒是搞的孙坚有些无处发难了。
“你且等着!”孙坚抽刀,打马退回了本阵。
他将方才于真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跟姚罗复述了一番后问道,“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这不过是纪灵安抚我等的借口罢了。”姚罗说道,“南阳的地形哪里不适合伏击?山峦叠嶂,沟壑纵横,多的是险要之地。让你我分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岂不是他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
“这个腌臜,我还差点就信了。”孙坚怒骂道,“他娘的,只是如此我们却不好攻城了。”
第464章 兵不厌诈
姚罗再度打量了一番安众这座并不广阔的城池,淡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打的。”
“怎么?你 又有高见了?”孙坚揶揄说道。
姚罗颔首,“我还真有那么一点拙见。纪灵不是让我们分兵两路,一路驻扎与安众嘛,我想他肯定会让我们现在进城的吧?这难道不是现成的机会?”
“可若是他不让我们带兵马进城呢?”孙坚反问道。
“只要这城门开了,我们也就有了机会不是吗?”姚罗说道,“速战速决,杀人之后就跑路,而后迂回伏击他们的援兵。我们正面对抗不了他们这么多的兵马,那就分批打嘛!”
“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这种山贼的战术对我们现在而言,无疑是上上之选。”
孙坚听的心悦诚服,连连点头说道:“你这不能算是拙见,确实是高见,那就听你的。”
“对了,现在我是不是应该跟那个叫于真的玩意认个错,冰释前嫌?”
姚罗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孙坚,“孙天王何时变得如此谦虚了?”
“你给劳资滚一边去,我这还不是担心说错做错?不用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谋略的时候,劳资照样带兵打仗。可用了之后,我连说句话都得三思而后行,不是我无能,是我谨慎!”孙坚骂道。
姚罗憋着笑连连点头,“孙天王言之有理,赶紧去吧。”
孙坚再度打马离开了本阵,冲到于真的跟前,一脸严肃的说道:“之前我们确实多有误会,啊,此事你给纪灵将军说清楚点,就说劳资跟他道歉了,方才言语多有冒犯,对不住了。”
于真:???
他就没见过道歉道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如果不听他说了什么,只看孙坚此刻的神情,他真怀疑孙坚还想杀他。
“我家将军也是思虑不周,此事双方皆有过错。说清楚了便好,说清楚了便好。”于真非常客气的说道,在随后问道,“那不知我家将军方才的提议,孙天王可还赞成?”
“赞成!”孙坚粗着嗓子,非常肯定的沉声说道,“我虽然是山贼,但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山贼,话既然说清楚了,那肯定还是听劝的。现在我就有一个问题,我分兵之后,是驻扎于城外还是城内?”
“皆可!”于真稍加思索便说道,“孙天王这也看见了,安众城池是比较小的,天王的兵马恐怕并不能全部进驻,此事我们稍后可以另做商议。我们的兵马出城也不是不可以的。”
孙坚哈哈笑了起来,“这么说话就好听多了,那好,此事就这么着!”
于真打马侧身,“如此,请天王入城赴宴!”
“我家将军已经命人置办了酒宴,为两位天王接风洗尘。”
孙坚大笑说道,“好说,好说,来人呐,我等进城吃酒了!”
不远处的将士们,顿时山呼海啸一般欢呼了起来。
城头上,纪灵看着这一幕,眉头狠狠一皱。
“来人,备酒!”
尽管心中不悦,但纪灵还是如此下令道。
于真看着孙坚准备带领所有的兵马进城,连忙劝道:“孙天王,城内狭小,全部兵马若是进了城,恐怕连身子都腾挪不开。不如这样可好,天王带领一部分兵马进城,卑职命人将酒水带出城,再赏赐其他的将士?”
“也行,也行,我们都是非常讲道理的人!”孙坚非常爽快的说道。
于真悄悄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跟这些山贼打交道,是真够累的。
一声令下,饕餮山上这些西园军和江东兵,还有南阳当地兵众混杂的部曲,顿时犹如滔天巨浪一般涌向了城门,场面竟一时间有些难以收拾。
不得已,孙坚只好堵在城门口,大喝道:“都他娘的没见过酒是吗?前面的进城,后面的都他娘的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自会有人给你们将酒送出来。再如此乱糟糟,谁他娘的都别想沾一滴酒。”
于真看着眼前这一幕,脑袋再一度大了。
这就是山贼啊!
简直毫无军纪,真正的乌合之众。
姚罗掉在队伍的最中间,神色冷冽的对左右吩咐道,“举令旗,进攻!”
斥候灵敏的从战马上站了起来,而后挥舞动了令旗。
旗号一出,那乱糟糟的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了。
将士们像是嗷嗷待哺的羊群一般大声嘶吼着什么,疯了一般往城门口涌去。
孙坚一个人的声音,在成千上万人之中很快就被淹没。
“于司马勿怪啊,都是一群没教养的玩意,我亲自去前面拦着!”孙坚冲于真喊了一嗓子,然后策马横冲直撞进了城门,“都让开!杀他娘的!”
于真:???
他怎么感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呢?
他想进去看个究竟,可城门口被饕餮山的山贼挤了个严严实实,他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放眼望去只见人头涌动,喊声嘈乱成了一片。
一直等到饕餮山的山贼全部都进了城,于真这才有机会。
他紧忙跟上,冲进了城中。
可刚到城门口,他就傻眼了!
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守城门的将士竟然全都死了。
“不好,他们这是要攻城!”于真脸色猛地一变,可却茫然四顾不知道该干什么去了。
他催马进了城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喊杀声,已经分不清楚敌我了。
再定睛仔细一看,他更加震惊的发现,他眼中的那些乌合之众,竟然稳占上风,犹如风卷残云一般几乎压着他们的将士在打。
这他娘的,见了鬼了!
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怎么可能这么高?!
茫然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去的于真,在张望了片刻之后,忽然意识到他应该去搬救兵!
“对,搬救兵!”
于真想了一圈,觉得这个主意应该没错之后,赶忙调转马头,准备出城。
可他前脚刚走,后脚忽有几名骑兵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前方。
“就你叫于真是吧?我家将军有请!”
虽然话语间带着请字,可那几名骑士却个个挥刀,有准备砍脖子的,也有准备砍腰,砍腿的。
于真不敢再往前冲,哭丧着脸拱手说道:“请几位带路。”
他连身上的甲胄都是借的别人的,面对如此悍勇的将士怎敢横冲直撞?
于真非常理智的选择了屈服。
那几名将士赶着于真的马和于真,到了姚罗的面前。
“这位想比就是姚天王吧?”于真率先一步行礼问道。
姚罗拄着被鲜血染红的长刀,正靠在城墙上,“本将嫖姚校尉姚罗,你叫姚天王倒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