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范歪着头,瞪直了眼睛,看了刘辩一眼又一眼,“你真是皇帝?!”
“闭上你的臭嘴,哪来的胆子,胆敢对陛下不敬!”英林手上猛地用力,怒声喝道。
这时,刘范麾下那些将士举着刀举棋不定的围了上来。
他们不敢进攻,却也似乎不好退。
“都走吧,朕只诛首恶,你们这些人,朕赦你们无罪!”刘辩扫了一眼说道。
这句话,像是给他们惊慌无助的内心注入了一道清流。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众人口中嚷嚷着,恍若脱圈的野驴,发疯般就朝着外面跑去。
不过,他们显然还不知道,在外面正有刑徒军的长枪在等着他们。
刘辩的话怎么能信呢?
第53章 冬狩与挑拨离间
“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好欺负?”
刘辩坐在刘范的旁边,拿刀背缓缓抽在他的脸上。
刘范像是丢了魂一样,失魂落魄,身体禁不住的颤抖着。
也不知道是他膝盖下的积雪过于冰寒,还是摆在他眼前的刘诞首级过于狰狞。
“你是刘诞还是刘范?”刘辩见这小子不吭声,继续问道。
虽然他是皇帝,但他对自己这些臣子很眼生。
三公九卿他倒是认得清清楚楚的。
可再往下的官吏,他能把名字和身份对上号的并不多。
“臣……刘范。”刘范目光畏畏缩缩的躲闪着,“臣一时……”
“闭嘴!”刘辩手腕轻抬,啪一刀抽在了刘范的脸上,“朕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要说,说了朕不会听,你反而多遭点罪,没必要。”
刘范那张沉稳老实的脸已经几乎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了。
紫青和一道道隆起的伤痕,让他的脸看起来比刘诞的首级还要狰狞可怖。
“你们兄弟二人合谋马腾准备趁机将朕留在雒阳城外,就是因为朕让你们去昌黎、张掖为太守?”刘辩问道。
战事已经结束,但事情刘辩还是得弄清楚。
“是……”刘范老老实实的说道。
脸上火辣辣的伤痕,在这冰天雪地里被无限放大,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间,可因为痛苦,让他一个字都不敢再多提。
“就因为心怀怨恨,你们就要弑君?”刘辩问道。
刘范好像是生怕刘辩误会一般,紧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臣以为,陛下您已经知道了我阿父在益州的准备,所以……所以这才……”
刘辩不禁笑了,话说的倒还挺实诚。
“你父亲在益州已经准备好了称帝?”刘辩问道。
刘范惊愕的仰头看向了刘辩,“陛下您……当真已经知道了?”
“你不是已经猜到,并且都兴兵准备把朕给弄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问呢?”刘辩反问道。
刘范面露痛苦之色,低头喃喃道:“臣别无选择,臣知道陛下令我兄弟二人去往张掖、昌黎,就是想以正常的方式弄死我二人。我阿父行悖逆之事,不是我兄弟能阻拦得了的,我……我也不想死。”
“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如果能好好的活着,没有人想死。”对刘范的这一句废话,刘辩大家赞赏,并在随后问道,“马腾现在何处?”
“臣……也不知道。他在答应合兵一处,趁机袭取雒阳之后,就派来了一次使者,只是告诉臣,他率麾下精锐已过了长安。但现在在什么地方,臣真的不知道。”刘范似乎生怕刘辩不相信,还反复强调了一下。
并在缓了口气之后,解释道:“陛下在京兆、弘农三地布下了足足五路兵马,就算马腾想绕道而来,恐怕也不是很轻易。”
五路?
刘辩愣了愣,在算上何苗、吕布之后,他总算是明白刘范是怎么算的五路兵马了。
“马腾所率兵马几何?”刘辩问道。
刘范摇了摇头,“臣也不知道,他并未对臣据实透露。”
“都准备杀了朕,袭取雒阳了,你竟然连盟友带了多少兵都不知道,你这仗打的,还真是够草率的。”刘辩一刀背砍在刘范的脖子上,不由骂道。
这样的对手,让他感觉连熊耳山的山贼都不如。
简直不是一般的废!
刘范怪叫一声噗通摔在了旁边,慌慌张张的去摸自己的脖子。
大概他以为刘辩会砍了他的脑袋……
此时这座简陋的营寨里,熊熊大火几乎烧亮了大半个天空。
火焰与积雪的两极对立中,身着玄甲的刑徒军正在策马狂奔。
喊杀声,嘶吼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汇聚成了一团,让整个营寨充满了混乱。
“派人以韩遂的名义将刘诞的首级,交给刘焉!”刘辩对英林吩咐道。
英林刚要答应,荀攸却说道:“陛下,此事恐需安排信得过且心智坚毅的人手,否则极易暴露。”
刘辩点了点头,但却说道,“你的担忧也是朕的担忧,但上什么地方去找信得过且心志坚毅的人手呢?朕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安排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让他只是将首级带过去,并以韩遂的口气告诉刘焉,我韩遂仰幕益州牧已久,这颗首级是他从马腾的士兵手中抢来的。”
“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让刘诞葬在他应该安葬的地方,做个顺水人情。”
“就说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要说。”
“此事成与不成,朕都不是很看重,若能成,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不成,朕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不过是顺手为之,将战果最大化罢了。”
荀攸对皇帝这些信手拈来的阴毒小诡计,如今也算是十分熟悉了。
但听着皇帝用如此轻松的语气,对待这一口气挑三个人的挑拨离间之计,还是不免有些惊讶,尤其是那一句顺手为之,简直有着画龙点睛一般的作用。
“臣惭愧,还真想不到一个既可以假冒韩遂部下,又能在面对益州牧时泰然自如,心志坚毅的人。”荀攸苦笑道。
意见是他提出来的,但他却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不要紧,从罗保军中随便挑选数人,安排下去便可。”刘辩吩咐道。
刑徒军全是宦官,这肯定是不能用的。
“唯!”再想不到其他更好选择的荀攸,也只好如此应了下来。
……
在这个冬天的尾巴,刘辩终于重新回到了雒阳。
在离开新安的时候,他一直在惦记着马腾。
他以为他可以和这个养出了好几个将军的枭雄,在新安白雪皑皑的土地上碰一下。
结果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悟道谷之战后,刘辩在新安又逗留了十数天,同时派出了探马,向西探寻。
结果……
探马带回来的消息,让刘辩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吕布这个家伙在奉了他的旨意西出雒阳之后,这个冬天就一直率军盘旋在长安以北的北地、河东郡等地。
好巧不巧的,绕过长安的马腾直接和吕布撞了个正面。
两人二话不说就大干了一架。
战争持续的时间,差不多刚好是刘辩进入弘农郡后不久到他抵达新安前的这段时间。
这一战两个人打了个难分难解,跟群狼斗虎似的,一会儿你打我,一会儿我打你。
他们两个这一打,把近在咫尺的丁原和皇甫嵩就都给惊动了。
马腾刚开始似乎还不知道,在他的附近藏了包括刘辩在内的足足四路兵马。
直到丁原自东而来,皇甫嵩率军截断他后路的时候,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老小子也是个果断人,见状立马壁虎断尾,撒丫子就往凉州跑。
刘辩还在期待着和马腾来个正面对抗。
结果他之前的兵力部署,差点让这老小子直接葬送在河东郡。
刘辩因此也就只好带着遗憾回到了雒阳。
这一场他一时兴起的冬狩,前后持续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
真正的野味是一只没打到,但在其他层面上,又算是很完美的完成了冬狩计划。
至此,除了右扶风之外,三辅包括弘农郡的山贼被清肃一空。
现在是真的干干净净的!
雒阳城内的空气,相比刘辩离开之前,似乎清新了许多。
这是刘辩从主观层面上就能很清晰感受到的。
街道更干净了,百姓的精神面貌也看起来似乎更好了。
就连城外卫戍的右羽林军看起来也有个兵样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见过前来迎接他的卢植、朱儁等人之后,刘辩先行入宫去见了何太后。
大汉朝重孝道。
不管刘辩在心里怎么想的,又或者见何太后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在回京之后,将这件事摆在第一位,起码在公卿大夫们看来,皇帝是重孝的。
在整个雒阳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长乐宫却显得更加幽暗了。
即便是自大白天,刘辩走进去后,都想点两盏灯来给自己提供一些更清楚的视野。
“阿母这是准备将自己幽禁在此处吗?窗户封这么严实,他人会误会的。”刘辩在蒲团上坐下,举止随意的看着坐的板正的何太后。
刘辩的这一番话,让何太后的眼神中不由透露出了一些紧张。
“冬天实在是太冷,窗户封起来寒风不易倒灌,暖和一些。”何太后解释道。
刘辩撇着嘴,点了下头,“朕还以为阿母是另有什么心思呢,原来是这样啊,那应该封起来。对了,我离开这段时间,阿母就没想着弄死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重新接掌朝政?”
何太后惊了一下。
她的目光忐忑不安的游移着,摇头解释道,“我没有这么想过,从来都没有。”
她不但想过,也做了。
可事情的结果,让她一度对自己和他这个儿子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何进的那些旧部,在听到何太后的计划之后,一个个差点直接就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