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连连摇头,“叔父误会了,我可无此意。”
“你这个贱种!”张济扭头就骂段煨。
段煨也不恼,而是对张绣说道:“好畤候当年攻打历下城用了什么战术?说说!”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你不是自诩无所不能嘛,怎么也有你不知道的?”张济扳回了一盘,立马肆无忌惮的嘲讽了起来。
“但我知道的比你多。”段煨轻飘飘说道,“世间兵法犹如浩渺大海,我岂能什么都知道?起码我不像你,什么都不知道。”
张济被气的龇牙咧嘴,咬牙切齿说道:“劳资仅凭一个勇字便可冠绝三军,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有勇足矣!”
“有勇无谋,谓之匹夫!”段煨淡笑着挖苦道。
“你这个老贱种,走,辕门外且干上一场再说。”张济气的脑门上都快冒烟了。
张绣看这二人跟小孩子似的,闹的还没完没了了,连忙劝道:“二位,二位,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这仗该怎么打?若能明白陛下的谋划,我们也好见机行事不是吗?”
“你说。”段煨说道。
张绣看向了张济……
张济怨气冲冲的狠狠盯了段煨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你说你的。”
张绣轻咳了一声,说道:“好畤候耿弇当年攻打历下的情况,我仔细对比了一下,其实跟我们现在很像。历下城城高且坚,是一块绝对难啃的骨头。”
“好畤候在观察了一番之后,传令三军,定了日子决定转而攻打巨里,同时还刻意把营中的几个俘虏给放跑了。”
“那几个俘虏在逃回了历下城后,就把好畤候什么时候攻打巨里的消息告诉了当时的历下守将费邑。在那个日子到来后,费邑亲率三万大军驰援巨里,被好畤候率军半路伏击,费军大败,费邑战死。”
“好畤候用此计轻松拿下了历下城,阵斩万余,同时还用费邑的首级诈开了巨里城,一战而定两城!”
张济听完,皱着眉头喊道:“这也不一样啊。皇帝可没有让我们攻打其他的什么城池,而是假装大肆攻城,却不让我们真的打上去。”
段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嫌弃的说道:“用用你脖子上这个玩意,哪有完全一样的战争?这就已经很相似了。”
“来,你告诉我,这相似在什么地方?你今日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劳资跟你没完!”张济的火气是真的上来了,将面前的桌案拍的砰砰作响。
“陛下如好畤候一样,他真正的第一目的并不是单父城,而是援军!这个援军,可能是刘岱,也可能是袁绍,先灭援军,后攻单父。”段煨说道,“这难道不是几乎一模一样?”
“援军谁去打?皇帝也不让我们挪窝啊!”张济喊道。
段煨与张绣齐刷刷的,目光幽幽看向了张济。
张济喊完,自己忽然间反应过来了,“踏马的,差点忘了,我们身后还跟着数万大军呢,这该死的。”
段煨、张绣:……
第89章 言出法随?
张济自己都被自己的智商给秀乐了。
他乐不可支的对段煨与张绣说道:“行,我本为匹夫,大大方方的便认了。”
那种智商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令他十分糟心,索性就直接放弃挣扎了。
匹夫便匹夫吧!
本为乡野匹夫,又何必遮遮掩掩?
如此大大方方的一承认,张济心里反而通透了起来。
段煨与张绣说的话,他也感觉竟然好像能心平气和的听下去了。
段煨与张绣都对此有些惊讶,但他们也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令他们不是一般的头疼。
尤其是张绣。
张济好歹是他的叔父,语气稍微重一点的话,他说都不敢说。
“看来,我的的确确是冤枉陛下了,我请个罪吧!”张济也不知道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嘀咕了一句,然后冲着北面跪了下来,咣咣三稽首,整了个标标准准的跪拜礼。
段煨与张绣都看乐了。
他这个样子,很难令人再说什么。
起身之后,张济问道:“虽然陛下是为了伏击援兵,可区区一座单父城真的会有援兵吗?”
虽然错他认了,但这个疑问依旧徘徊在他的心中。
“应该会有。”段煨并不是很笃定的说道。
“先前我们巡视的时候,我便发现单父城内正在不断的增加兵马,一座弹丸之地按理能有几千兵马就已经撑死了,可现在的单父城四面城墙都有人御守,观其兵力,恐怕都快近万了,这不可是一座小城池该有的规模。”
张济摇头道:“这可并不能说明什么?看看凉州,哪怕是最偏僻、荒芜的城池,当战事爆发,男女老少皆上城御守,也不是很罕见的事。”
“守城将士的多寡确实并不能说什么,可此地主将毫不犹豫的选择坚守,能说明什么!”段煨说道,“一座县域,却在王师兵临城下之后,立马紧闭城门,排兵布阵,这便说明了此地之重要。”
张济差点被段煨这一番话给绕晕了,他挥了挥手,嘟嘟囔囔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们去头疼吧,我去城下骂人,该怎么打,告诉我便可,太烦人了。”
段煨摇头失笑,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挺清楚的了。
在张济走后,他对张绣说道:“你叔父能仅凭一腔血勇打到这个地步,真挺不容易的。”
“这些话,您应该直接与我叔父说。”张绣说道。
段煨被顶了一句,却哈哈笑了起来,对张绣愈发的欣赏,“当着他的面,我也时常这样说。好了,还是说说此战到底该如何打吧?佯攻单父,此法不可更改。但我觉得我们也应该时刻提防城内兵马杀出来,需做一路伏兵。”
“我与段公所见略同,不只是一路,还须另遣一路探马,提防他方援兵。”张绣说道,“陛下是在纵观整个占据做安排,但我们也应该做一些具体更加详细的布置。”
“一路伏兵,一路探马,防止我军陷入两面包围的处境。单父城内能在这么快就募集兵马上城御守,兴许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什么事。”
段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有这样的忧虑,有备而无患。”
“段公,我们正好三人,便各率部曲,分头行事如何?”张绣问道。
“自是大善!”段煨未加丝毫反驳就应了下来,“你麾下多骑兵,便为探马,提防他路援军,我率部作为伏兵。”
“好。”张绣应道。
……
一场大雨浇灌了成安城,泥泞沿着坑坑洼洼的地面,蜿蜒成了一道道溪流。
树立在城墙周围的木桩,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摆摆,格外的不安分。
刘辩坐在自制的行军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赏着瓢沱的雨景。
在他的身侧,面无表情的刑卫像一个个一动不动的雕塑持刀而立,气象森严。
那浓烈的杀伐之意,甚至遮盖了雨幕。
曹氏三将踩着泥泞,顶着大雨自远处而来。
尚未到近前,他们就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屏住了气息。
如此天象下的皇帝,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在这样的天气下,可否行军?”三人刚到面前,刘辩就问道。
曹操三人行过礼之后,曹操说道:“回陛下,可以行军,只是速度不如天气干爽时。”
“你们谁愿意去梁国走一趟?”刘辩问道。
“臣愿往!”几乎是刘辩刚说完,曹操就立马说道。
刘辩本没有准备让曹操去,但看曹操的积极性这么高,稍作思量后,点了点头,“那就由你去吧,趁着如此天象,将梁王的家眷请到朕的行辕见一见。”
“他的排场比朕大,他不来,朕只好派人去请了。另,传旨除梁国,诸县并入陈留。”
“唯!”曹操重重应了一声。
“仅以本部骑兵,可有把握?”刘辩问道。
“回陛下,足矣!”曹操回道,“梁国兵众并不算广,我军又以大雨为掩护突袭梁地,有三千骑兵足以。”
曹操对皇帝现在是真打心眼的服气。
不服气是一点也不行!
在对待敌人的手段上,这位少年皇帝可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听听那说的都是人话吗?
怎么会有皇帝拿诸侯王的家眷要挟诸侯王的?
而且还趁着大雨突袭!
就这事吧,曹操觉得他就算是当面告诉梁王,梁王恐怕都不会信。
“这俗话说好雨知时节。这个雨,也算是好雨,就是不太听话。要是无风,再稍微轻一点,就好行军了。”刘辩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幕,喃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风停,雨轻。
这一幕,把刘辩自己都给惊住了。
曹操诸将更是震惊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给咬了下来,个个目瞪口呆。
恍如见到了神迹!
刘辩用力的睁了两下眼睛,的确是风停,雨轻了。
现在这雨,就是淅淅沥沥的中雨。
这搞得刘辩有点儿恍惚。
我这算是言出法随?!
这巧合来的也实在是太巧了一些。
虽然他这个皇帝真的有敕令山川湖泊神祇和天象的权利,但他没见过那个皇帝真有那么牛,连天象都给管住了。
可他今天竟……好像在无意中给实现了。
这事整的可就有点小牛比了。
老天爷这面子给的也有些高了!
不远处,荀攸急匆匆提笔就写,可下笔之后却发现墨早已干涸。
急切间,他直接以唾沫润笔,无比用力的挥毫,“光熹二年,帝驻军于成安,时暴雨倒灌,狂风倾野。帝敕令于天,俄顷,风停雨微。”
一口气写完,荀攸吹着墨迹,神色激荡。
没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也能见到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
并且用笔将其记录了下来,以传后世。
这份荣耀,足以光耀门楣,家传万世。
“陛下万年!”
曹操等人齐刷刷拜伏在地,高声呼喝,气势犹如山呼海啸。
这整的刘辩还有点小不自在了。
明眼人一看这肯定就是巧合啊,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厉害,连天象都能震慑。
但诸将明显的认真了。
而且还是无比的认真,那一个个震惊又疯狂的眼神可瞒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