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某已替天行道,还故乡一片安宁!”
“从此,河东解良,再无关长生!”
哪怕是此时此刻,关羽尤自没有忘记,他是解良人,他是河东解良关长生。
“驾,驾…”
说话间,他挥动马鞭,将大刀别挎在身后。
单人匹马,形单影只的奔驰于小道之上。
他的影子被太阳拉长,渐渐的又变短,最终消失在这故乡解良县。
——从此,解良再无关长生!
…
…
汾河旁,一支马队在官道上驰骋,青山绿水,波光荡漾。
坐在其中的乃是袁绍与逢纪。
“本初不打算去接颜良、文丑么?”逢纪率先开口…
目睹着窗外风光的袁绍,微微一笑。“我不去接他们,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到洛阳来寻我,要报仇,他们离不开我!”
“攻心之术,还是本初你高明啊!”逢纪连连称赞。
就在这时…
“驾,驾…”
许攸骑着快马追上了马队,“本初,本初…”
隔着车窗,他疾呼道。
听到是许攸的声音,袁绍当即吩咐马夫停下,让许攸上车。
看着许攸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袁绍不忘将水袋递给他。
狂灌了一口水后,许攸兴奋道。“成了,都成了…关长生割去了颜和、秦牛的首级,还在马车上留下字眼——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周围也有农人目睹了这一幕,铁证如山,哈哈哈…”
许攸这一句话脱口…
袁绍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子远办事儿总是那么的让人放心。”
“那押狱,我也做掉了,不漏声色。”许攸继续道:“还有窃天坞,一千多人的性命,这笔账都会算在关长生的头上。”
“好,好!”一连两个好字。
俨然,袁绍颇为欣喜,只是…欣喜之余,他的眼眸又微微的眯起,因为…许攸的话中,并没有提到那两箱子打点用的金银珠宝。
该不会是他…
“子远?可还有什么要说的?”袁绍提醒一句…
“该说的都说完了…”许攸依旧绝口不提那金银珠宝。“此番本初力挽狂澜,回去后,袁太傅、袁司空必定会大喜过望…从今往后,本初再也不用受那袁公路的脸色!”
“是啊…父亲与叔父的确会大喜过望。”袁绍重复了一番。
只不过,语气中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冷然。
许攸许子远,贪财好利…
这人…不能重用!
当然,如今大事当前,袁绍也犯不上去提这些,他当即抬手倚靠在车窗前,眼眸眯起望着解良县…
如今解良县的天,亮是亮了!
可大汉的乌云却并未完全散尽。
柳羽啊柳羽,你来此是为了救关长生。
那么…现在,关长生越狱在前,背上这一千多条人命在后,他的罪名,你还能洗的清么?
呵呵…
袁绍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出声来。
叔父与父亲不想让道人入朝堂。
偏偏,这位道人柳弟的性子,袁绍最清楚不过了,他要是决定要做一件事儿,那无论多难,无论是大山火海也一定会做到底。
他既会救关长生一次,那就会救他第二次。
偏偏,如今的关长生,可烫手的很!
与他捆绑在一条船上?柳弟啊,你还如何入朝堂?
…
…
——六具尸体。
无数农人围拢在这边,已经有人去报官。
看到这一幕时,徐晃呆住了,而更让他惊诧到无法呼吸的,是马车上留下的那行血字——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关长生这是疯了么?
可还不等徐晃从惊诧中醒转,第七具尸体出现了,而恰恰这一具尸体是他的同乡,在解良县担任狱吏的——徐押狱。
徐晃的嘴角都在不断的颤抖,很快…这一抹颤抖传遍全身,徐押狱他…他死了?
从尸体看,他与其他六具尸体截然不同,是被弩箭一箭穿堂而死。
可…
那鲜红的“杀人者,关长生是也”的大字跃然眼前,任凭谁也会把他的死与关长生联系在一起。
“是关长生杀得你么?”
站在徐押狱的尸体前,徐晃咬着牙…
昨日还好端端活在眼前的同乡、挚友,今天就只剩下一具尸体。
“啊…”
“啊啊…啊……………”
徐晃仰天长啸,他翻身上马,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也不知道前路在哪,就这么胡乱的冲过去。
他的眼角满是泪水。
是…
——是他连累的同乡么?
——同乡的死是关长生所为么?
——关长生他…他为何要越狱?他…如今的他又在哪?
来自灵魂的疑问,不断的涌在脑门。
这一刻的徐晃几乎崩溃,几乎崩溃到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杀人者,关长生是也!
雀莺转啼的午后,阳光洒在静谧的庭院中,这是位于解良县南城的秦府。
如今,这里新的“主人”起手间,关系着数以百计、千计百姓们的沉冤昭雪,关系着解良县的天能否拔云见日。
午后的眼光稍稍透进来,无数文吏正在奋笔疾书, 聚精会神的书写着县长颜和、豪强秦牛的一条条罪状,直至罄竹难书。
很难想象。
昨日…还是众星捧月的颜县长、秦老爷,今日就要被永恒的钉在耻辱柱上。
每一个文吏都卯足了精神,每一个百姓,把这些年的委屈声泪俱下的诉说,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 这样的戏码自古亦然。
柳羽与荀彧站在秦府内的一处水亭中。
荀彧忙了半日,特地出来走走,恰恰这么一走,正看到了柳羽。
“累么?”
柳羽看着荀彧烦劳的模样有些心疼。
这个年纪的他,本不该承受这么多,也不该去见识这世道中的黑暗。
“不累。”荀彧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之所以追随于贤弟,是因为在万古长夜中,哪怕是一盏微光,都让你不得不追随这光明,至死方休!如今能以自己的力量结束黑暗,还这一隅的百姓一片青天,这不应该是我与贤弟的初心嘛?”
柳羽忍不住说出心里话。“可这样会很累,也会很危险,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 可大汉有多少个这样的县城,多少个比县城更大的州郡,依然被黑暗包裹着呢?还是那句话,这是刀山,亦是火海。”
“哈哈…”听到这儿,荀彧笑了,他郑重其事的面朝柳羽。“贤弟如此学问,岂会不知晓我荀家先祖荀子所著的《不苟篇》中,讲述的何为君子?”
不等柳羽回话,荀彧继续道:“匡救天下,是崇人之德,是扬人之美,君子要与时屈伸,也要以义应变,而这应变的底线便是‘义’!”
听到这儿,柳羽顿了一下,也吟出一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这是后朝宋代文天祥《绝命词·孔曰成仁》中的话。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柳羽也就是随口吟出。
哪曾想,荀彧当即拱手:“贤弟身负道家所学,却对儒学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此为愚兄最佩服的地方!为兄只盼能像贤弟话中提及,‘成仁,取义’,哪怕是踏上这刀山,也要让黑暗中的大汉再度焕发光明。”
柳羽差点都想吟出一句更有逼格的…
比如,还是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哪曾想,就在这时。
张飞那咆哮式的嚷嚷声再度传出。
“你们都是饭桶嘛?这么多郡卒连个人都看不住?”
“怎么着?颜和那狗官还能变成蝴蝶飞走咯?”
听到这儿…
柳羽与荀彧惊觉不对,连忙快步走向张飞这边。
一问方才得知,原来是颜和跑了。
守在他屋外的人,被不知被从哪来的钝器击晕,颜和悄无声息的跑了…偏偏门子处都问过,确定没有从府门走出,整个院落也搜过,没有踪影…那就奇怪了,总不能是真飞走了吧?
柳羽也是放心荀彧,故而没有过问过这些…
倒不曾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糟了…”荀彧像是骤然想到了什么。“昨夜衙署失火,我询问为何水缸中无水,水井中亦无水,颜和随便搪塞了过去,今日…我见秦府水井中亦无水,恰恰颜和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