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日子过的还不错。
可…
这毕竟是苦寒之地,哪里能跟洛阳城的纸醉金迷比?
第二句话,立下大功,让陛下刮目相看,更是让原本站着的他浑身颤粟了一下,差点跌倒。
陛下可是派他来抗击瘟疫,防止瘟疫蔓延的…
此前,他倒是也关注着刘备的一举一动,封了一个‘涿县’也算是极有成效,可…似乎…瘟疫蔓延的趋势只是得到一定程度的好转。
也就是说,距离他完成这趟差事,还差的很远。
可刘备却提出了立功。
也就是说,他有办法…或者说是,他背后的“玉林柳郎”有办法。
而更可怕的却是第三句话。
——汝南袁氏,因为与柳羽交恶,袁逢被迫辞官,张常侍难道要步他的后尘么?
袁逢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这位玉林观主有能耐把士大夫集团的首脑人物给扳倒。
那…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一定也有能耐把“十常侍”给扳倒。
他一定有这个能耐的…
而这样的人,哪怕不是宦门的盟友,至少…也不能当做敌人。
“咳…”
“咳咳咳咳…”
张让连续的咳出声。
他忙提起茶盏呷了一口,嗓子润了许多,他余光抬起轻瞄向刘备。“刘玄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吓咱家,咱家也不是被吓大的。”
“封城…”刘备当即吟道。
“封城?”张让一怔,“涿县你不是已经封了么?”
“不是涿县,而是涿郡!”刘备语气凝重。“要想彻底阻止瘟疫的蔓延,一个县城远远不够,只有封锁住涿郡才能从根本上防止瘟疫漫出!”
“你,你疯了?”张让的眼眸瞪得浑圆硕大。“你知道封一个郡意味着什么?”
尽管张让是个大贪官,是个大奸佞,可他也知道…
一个郡封锁住,那意味着什么?
许多人将彻底失去了谋生的路子。
城外的田无人耕种,城内却是物质短缺…
而在普遍家中余粮并不充分的古代,这无异于…杀人越货。
这是会闹出大乱子的,张让倒不怕涿郡闹出乱子,只要不关他的事儿,那爱咋咋地…可如今,他置身涿郡,若是百姓真的暴动起来,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
“正因为知道…封住一个郡意味着什么,所以…刘备只能来找张常侍。”刘备语气愈发的严肃。
“你封‘涿县’花了多少钱,多少粮食,咱话是看在眼里的,怎么着…封涿郡,你的钱还富裕着呢?足够支撑一郡的开销?”
张让连连反问。
刘备摇了摇头,俨然,哪怕是甄家这般“巨富”,支撑一县人口已经是极限,不可能支撑得了一郡人口。
一下子,整个此间的气氛变得寂然。
“是那柳羽让你来找我的?”张让急问。
“是…是…”这两个字,刘备回答的磕绊了许多。
“呵呵…”张让笑了,“这玉林柳郎是把咱家架在火上烤!”
火中取栗…
张让感觉他要真封一个郡,那无异于“火中取栗”,他自己简直就是个大傻缺。
“不搏一搏,瘟疫一旦蔓延出去,张常侍又能向陛下交差么?”刘备的语气愈发的急促。“难道,现在张常侍还没有意识到,陛下派你来此涿郡控制瘟疫的目的么?”
这…
张让凝着眉…
他在细细的权衡,权衡这中间的利与弊!
瘟疫,陛下,柳羽,封城。
一个又一个的辞藻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门。
经过刘备的一番提醒,张让像是明悟了什么。
陛下不派别人…反倒是派他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他来干“脏活、累活”的…陛下怎么可能下令封城呢?这不是让百姓们怨声载道么?
所以…陛下派他来…
他,张让,身为十常侍之首,百姓们心目中的“奸佞”!
由他来做这件事儿,再好不过!
既阻止瘟疫蔓延,又能让民怨发泄到他的头上…陛下还是陛下呀!
换句话说…
张让已经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涿郡封不封的问题,是必须要封,且陛下的意思…这锅,他张让背也得背,不背还得背!
“咕咚”一声,张让咽下一口口水,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终于,他那纤细的兰花指悉数阖上,牙齿微微咬住嘴唇。
——“行啊…行啊…”
——“封城就封城!谁怕谁!”
刘备大喜,急问道:“那,郡守那边?”
张让直接摇头,“跟郡守说有什么用?他敢么?这事儿,直接找幽州刺史去,刺史不点头?谁特么敢封一个州郡?”
“刺史?”刘备一怔…
张让却是眯着眼,“幽州刺史嘛,那徐州丹阳人——陶谦陶恭祖!这个家伙,性子虽刚,却并不难对付。”
根据《三国志》记载陶谦最初为诸生,在州郡任职,被举茂才,历任舒、卢二县令、幽州刺史、议郎,性格刚直,有大志。
而如今这个时间点,他正是身为幽州刺史…
别看刺史只是一个“六百石”俸禄的官吏,莫要与“两千石”俸禄的太守比,就是一个大县的县令都要远远胜过他。
但…
刺史却“奉诏六条察州”,监察秩两千石的郡守、国相乃至于诸侯王。
所谓——官轻则爱惜身家之念轻,权重则整饬吏制之威重!”
以小监大,以卑督尊,这是大汉奉行久远的监察体制。
便是为此,张让才直接提出去找幽州刺史陶谦,而非这郡守…
在此幽州,敢下令封城,能下令封城的也唯独幽州刺史陶谦一人!
…
…
南阳,棘阳县,岑家府邸。
细雨绵绵,若有若无…
“文郡尉,拿着这封信笺,让诸位族长好好瞧瞧。”
柳羽掏出了一封信…
文聘结果,拿着信笺给五位族长看,竹简内容朝外,这让五位族长看的清清楚楚。
而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原本趾高气昂的杜、贾两家族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其它的三位族长亦是心头“咯噔”一响,一双瞳孔瞪得硕大。
至于缘由…
竹简上的字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这是他们的靠山,大司徒杨赐的亲笔所写。
上面还有五家族长的名字,至于内容,前半部分就七个字——南阳事,拒不配合!
后半部分,则是细论,如何搪塞过去这位新晋郡守柳羽。
其中,更是写出了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就差把“上下勾结,大肆敛财”八个字写到明面上了。
哗…
哗啦啦!
肉眼可见的,五名族长均是踉跄后退,一连几大步方才站稳脚跟,可双腿、双手尤自在发颤,颤抖的厉害。
不夸张的说,这一封信倘若交到陛下的手里,足够让他们这些‘云台将’,连带着大司徒杨赐…全盘皆输。
“咕咚!”
岑家族长下意识的咽下口水,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不明白,这…这信怎么就到柳羽的手里了?
难道是派出去的信使被…被他抓住了?
如果是这样…
“呼…”
岑家族长再度呼出口气,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从未有半点小瞧过这个柳羽,可…可还是被他算计了。
一时间…整个岑府院落中变得紧张了起来。
反观柳羽依旧不说话,沉默的让人觉得悚然。
“柳…柳郡守…”
岑家族长再也顶不住这无穷的压迫感。
“柳郡守…你…你说怎么办…我们…我们就怎么办!”
这一番话脱口,岑家族长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
方才气势汹汹的杜、贾两家族长更是一个扶着墙,一个双腿踉跄…浑身冒汗,冷汗直冒…
他们就宛若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这位新晋太守一言不发,可这“沉默”却比刀子还要锋利。
“我…我…”
支支吾吾半天,杜家族长说不出话来,可他终究一抱拳,脑袋瞥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