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儿，刘宏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望着蹇硕，「蹇校尉，若有一日，朕有个闪失，还望蹇校尉能像效忠朕一般去效忠太子，待得一日，在太子这一朝大汉能中兴，蹇校尉于陵前告诉朕一声，朕余愿足了！」
咕咚…
刘宏的话让蹇硕一阵心沉，一阵心悸。
他突然明白了陛下的苦心…
陛下从来不昏庸…
只要有希望，陛下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陛下…」蹇硕拱手。
刘宏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免礼，旋即，自顾自的往前走。
「陛下…」蹇硕追上，「臣得到准确消息，今晚的晚宴…张常侍与杨大司徒似乎打算联手状告曹嵩…」
唔…刘宏略微露出惊讶的表情，旋即他的目光变冷。
「杨赐也参与进来了？」
曹嵩不过一个大司农，他有什么好状告的，说到底…状告的还不是曹操，不是曹操背后的柳羽，是他刘宏的决心。
——乱世用重典的决心！
「陛下…是否要做些准备。」蹇硕的话还在继续。
刘宏却摆手，他笑了笑，「这不正是皇长子
成为太子的一次大考么？既要根治这病入骨髓的大汉，张让、杨赐…太子早晚要有这么一战！」
…
…
申时一过，天已经有些往黑了走的迹象。
洛阳皇宫，北宫的德阳殿热闹非凡…
因为是庆功的宴会，且庆祝的功勋是「柳大鸿胪一战定乌桓」这样的盛况…
德阳殿中显得无比隆重。
而席位的摆放也与寻常时候的位份截然不同，简单点说，今晚这边的主角只有两个，其一…便是天子刘宏，其二便是凯旋得胜的大鸿胪——柳羽！
天子的席位安置在比较靠近中间的位置，正对着大殿的出入口…而天子席位的正对面，呈半圆形摆放着三张案几，分别对应的是三公…
因为袁逢司空之位被罢免后，司空一直是空着的，故而…其中一张案几是专门为大鸿胪柳羽准备的。
三公之后是九卿的位置，因为柳羽坐在前面，故而这边只摆放了八张案几。
这是龙阶之上…
能坐到这边的，无疑…全部是大汉的风云人物。
龙阶之下就繁杂了，有七十二大夫，有两千石以上官职，有此番「定乌桓」过程中立下赫赫功勋的将军代表，还有太学的一干经学院博士。
庆边陲大捷，摆出如此隆重的宴会…并不多见！
「陛下到…」
随着中常侍张让的一声尖啸。
酉时一刻，天子刘宏步入此间…已经抵达宴会的众臣纷纷向天子行礼。
「都平身吧！」
刘宏挥挥手，刻意在人群中找到了杨赐，见他一脸的淡然…心里嘀咕着，这杨赐藏得挺深哪！
待得天子刘宏入席后…众官员才纷纷落座。
柳羽在德阳殿门外…
尽管这场宴会的主角是他，他却并不高调，与荀彧、刘备在德阳殿的门外，聊着什么。
「陛下来了…」
荀彧提醒道…
「该入席了。」刘备则示意柳羽上龙阶…
荀彧与刘备是不被允许的，他们的席位在龙阶下，位于不前不后的位置。
「不忙！人还未齐。」柳羽则是露出罕见的心虚…
这表情，让荀彧莫名的有些担忧，「这庆功宴是为你而准备的，柳弟怎会是这般表情？」
呼…
柳羽长吁口气，他眺望向东北方向…心里嘀咕着。
「总不会真的没赶上吧？」
「难道…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计划是他定下的…
可计划总归是计划，按照历史原本轨迹的推演，曹操在兖州时期能将这百万青州黄巾收入麾下，组建成青州兵，也不代表这个时间他可以。
这中间的变数太大了。
「大哥呀大哥…」柳羽牙齿咬住嘴唇，「你得给力点儿呀！」
原本，柳羽对曹操是无限信任的…
可现在，「大敌当前」，难免柳羽会有些心虚，会有些心有余悸。
…
…
第二百七十八章 陛下万岁，大鸿胪神武！
今日晚间，聚集在德阳殿的达官显贵、宗室公卿比早朝时还要多，足足有三百多人…
加上服饰的宫女、宦官，整个此间怕是有超过千人。
虽说，德阳殿极其雄扩，能装填下上万人…
可真要按照「尊卑贵贱」依次摆开席位，空间上难免有些紧张。
比如…
位于龙阶下的荀彧、刘备…他们与天子的席位相隔甚远，大殿中间的歌舞…也仅仅只能看到一个侧面。
不过…
刘宏似乎颇为喜欢这样的氛围，天子、三公、九卿…连带着最重要的朝臣在龙阶上，交谈起来，也不用大声喊，很是舒服。
一首歌舞刚刚跳罢…
天子刘宏望向柳羽，「朕听闻，柳大鸿胪在北伐乌桓之前，就已经胸有成竹，可有此事！」
「不敢…」柳羽表现出了难得的谦虚，「臣所做的事，不过是将大汉的力量连接在一起，形成合力，乌桓再强，也只有辽东一隅，如何会是大汉的对手？」
这一番话算是比较官方了…
「哈哈…」刘宏笑了笑，俨然，他想了解更多有关「一战定乌桓」的事。
「今日满朝公卿庆大鸿胪一战定乌桓，朕先举杯敬大鸿胪一樽！」说着话，刘宏举起了酒樽，柳羽也连忙举起…
三公九卿齐声高呼，「陛下万岁，大鸿胪神武！」
说着话，也纷纷举起酒樽来。
酒樽落下，宫女们为酒樽中添上酒，刘宏则笑吟吟的再问，「三年前，朕踌躇满足，倾大汉朝廷之力，集结了十万兵勇…可北伐鲜卑，却因为夏育、田婴的疏忽，十万汉勇魂葬雁门，可今日，朕不曾给予大鸿胪一兵一卒，乃至于粮草、军饷也是大鸿胪自行筹备，可结果却与三年前截然不同？这是为何？」
这个…
柳羽如何看不出来，天子刘宏这是在捧他呀，拿他与三年前的自己相比…
一踩一捧，这才更显得这份功勋的难得与弥足珍贵。
「陛下缪赞，臣真的是愧不敢当。」柳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谦虚。
他不过是一个道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如何能当得起陛下的这份捧呢？
说好听点儿是「捧」…
一着不慎，这就是「捧杀」呀！
「柳大鸿胪就莫要藏着掖着了，陛下想知道，咱们这些公卿百官也想知道啊…」桥玄笑着感慨道。
这些话，龙阶上听得清楚，可龙阶下也能听到一些…
台阶下的一些朝臣窃窃私语。
「陛下对柳大鸿胪有些过于推崇了吧？」
「是啊，陛下不惜拿他三年前的败绩相比…这…」
「这柳大鸿胪也委实是神了，汉庭北军一个未动，却能一战定乌桓…神了，神了！」
柳羽听不到台下的窃窃私语…
桥玄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再搪塞过去，只得拱手禀报道：「《孙子兵法》中提及了取胜的五个维度「道」、「天」、「地」、「将」、「法」…而之于此次定乌桓，这五个维度均是站在大汉的一边，比如道…是乌桓撕毁「赎买」协议率先向我朝出击，是为不道不义之举，臣替陛下行王道之师，安有不胜之理？」
「所谓「天」，则是蛾贼四起前，唐周泄密、马元义归降朝廷…陛下当机立断，派皇甫大将军征讨贼首，巨鹿大捷，张角伏诛…使得汹涌的贼兵叛乱迅速的被镇压下来，使得大汉内乱先定，可以安心抵御外患，此为老天助陛下一臂之力！」
「至于「地」，虽然我军征伐辽东…看似是在敌人的疆土上作战，然…在出征之前，已经有数不尽的舆
图传送而来，究其原因，在于「贪婪」，太多汉人觊觎辽东的矿脉，而要获得矿脉，就必须战胜乌桓，为了战胜乌桓，他们可以铤而走险，可以深入险地，绘制辽东舆图，记录每一处敌军的埋伏，到最后…山川险道，立于大汉，而非乌桓！」
「最后是「将」、「法」，此次出征乌桓的汉军将领乃是辽东人公孙瓒、涿郡人刘备、张飞、河东人关羽、徐晃，他们的家乡距离边境不远，熟悉胡人的战法…因地制宜，因敌制宜，论及勇武…这些人更非乌桓将领可比！再加上，臣辅助以「马镫」、「战车」、「连弩」…弥补了汉军骑术的不足，让步兵形成合力…故而才达成此一战定乌桓的功绩！」
柳羽侃侃而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就是要用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让满朝公卿意识到，胡人不过尔尔。
只要有心，只要想…
击溃胡虏，轻而易举。
——「好！」
天子刘宏下意识的拍手叫好…
他霍然起身，俨然颇受鼓舞，他望着柳羽，「乌桓之后便是鲜卑，朕有生之年，可否看到大鸿胪…将大汉王旗再度插到狼居胥山？朕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你提着鲜卑王檀石槐的首级，回来站在朝堂之中替朕向列祖列宗报喜？」
刘宏太激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莫大的感觉…
汉武帝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冠军侯那「封狼居胥」，这一朝…如何就不能上演？
「臣努力，不负陛下期待！」
柳羽拱手…
却在这时，张让端着新酒到刘宏的身前，他侧着身子，眼眸则不断的望向杨赐，眼睛则眨了又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