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刘宏…
别看柳羽现在是毫无表情，但这绝不代表柳羽怂了，根据刘宏对这个儿子的了解，此时的柳羽俨然便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十有八九在筹谋着什么，等待着什么…这种手段，他在汝南袁氏身上用过，刘宏很是熟悉。
果然…
诚如刘宏所料，随后的事实表明，杨赐与张让还是太小看这位「玉林柳郎」，这位「皇长子」了！
…
…
自青州而来的快马，如旋风一般，在街道上踩过无数的泥泞。
马上的骑士，迎着白茫茫的血雾，任由冷风如刀一般的刮在他的面上，依旧策马飞驰…口里呵着白气，融化了飘来的雪絮，雪絮化为冰水，落在他的眉梢…落在了他那风尘仆仆，带着深深疲倦的面容上。
他轻车熟路的抵达太尉府，太尉府掌管大汉军政，被这急促的马蹄声一乱，顿时，几个穿着厚厚蓑衣的侍卫就顶着雪朝他而来。
马上的骑士已是精疲力尽，却还是使了最后一丝力气，大吼：「急报，青州急报！青州黄巾携其家小六十余万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归顺朝廷了！」
一听到青州急报…
侍卫脸色都变了，生怕是又一轮的黄巾叛乱。
可当听到「接受朝廷的招安，归顺朝廷」，一下子…侍卫大喜，不用打仗就意味着不会死人，别人死他不那么在意…可自己的家人、兄弟也有从军者呀！
当即，所有侍卫匆匆迎上去，有人拉住了马的缰绳，而骑士整个人
一倾…歪落着坠马，有人将他搀住，骑士迅速的从怀中取出竹简交给了他…这是济南相曹操的急报。
侍卫正想拿进去…
「哒哒哒」…又是一阵马蹄传来，侍卫抬头。
——「青州急报，青州急报…青州黄巾携其家小六十余万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归顺朝廷了！」
这…侍卫能认出，这次喊话的信使，是一个熟人，他是青州刺史府的信使。
而内容…如出一辙。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侍卫喜形于色，他毫不犹豫的拿着信笺进入了太尉府。
太尉桥玄正在宫中参加宴会，在此坐堂的是一个一千石的文吏，等侍卫将两封急件送来，他面带狐疑之色…等看过一封后，更加狐疑…偏偏第二封看过，两相对照…他面无血色、浑身颤抖了起来。
济南国相与青州刺史相同的奏报…这证明…
「这是真的！」
他豁然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呼，「快…快…备马，入宫！」
「可曹掾…桥太尉正在德阳殿参加陛下为大鸿胪接风的酒宴哪…」有小卒提醒道。
「呵呵…」文吏笑了，「正因为是酒宴，咱们…才…才必须吧这个好消息送过去…哈哈…哈哈哈…」
说话间，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段时间，整个洛阳城人心惶惶，都在担心…青州的黄巾会不会再度暴乱，会不会再发生一次黄巾造反…而青州黄巾是越来越张狂，越来越不把朝廷与地方官放在眼里了！
为此，太尉府几乎是日日门庭若市…
现在…终于…终于…
「哒哒哒…」矫健的马蹄声在雪地中再度踏起。
熟悉的马蹄，不同的马儿，不同的骑士…风驰电掣一般的在这洛阳城的官道上疾驰！
…
…
德阳殿中…气氛愈发的剑拔弩张。
「陛下何必问柳大鸿胪呢？」张让那尖酸刻薄的嗓音再度扬起，「柳大鸿胪虽与曹操义结金兰，可他又如何知晓大司农贪墨一事，不过…臣倒是听闻曹操在任顿丘县令时还是柳大鸿胪教授他，拿出了几百万钱雇佣打手惩治恶霸，就是不知道这笔钱…是国库的么？这么想想，柳大鸿胪千万不要是教唆之罪吧？」
张让的话，杨赐附和道：「原来顿丘令的治理还有这一层，看起来…曹大司农也是爱子心切，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人人爱子都能从国库中贪墨，那…国库成了什么地方？岂不是成了某些家族的私库…」
针锋相对…
毫不留情。
张让与杨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龙阶下，无数朝臣、宦官也纷纷附和，俨然…局面越发的不利了。
反倒是柳羽，平静…今日的他格外的平静。
…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是谁先乱了规矩？
德阳殿的宴会还在继续。
可…主题，似乎已经与「庆功」完全不搭边。
最离奇的是天子刘宏，他似乎默许了这个主题的更替，虽少有表态…但很明显，他对国库贪墨这个案子，十分上心。
最可怕的是柳羽的一言不发。
桥玄、蔡邕、荀彧、刘备等人为他是捏了一把冷汗。
曹操顿丘令时花费的钱财，曹操顿丘令任上，柳羽教授他的方法，如今…正在成为某些氏族与宦官攻击的砝码！
「陛下？今日虽是为柳大鸿胪庆功，一些话臣说的多了，也说的过激了，还望陛下赐罪！」
杨赐协助着张让亮出贪墨的罪证、数落完曹操、把火引到柳羽身上后，还假惺惺的向天子请罪。
呵呵…
羽儿，你会怎么办呢？刘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依旧是沉默…
柳羽依旧是一言不发，既不是默认，也不反驳…
刘宏太好奇了，他内心中不住的在询问。
——你到底在等什么？
终究…刘宏顶不住这个诡异的气氛，他率先张口：「杨司徒的确该罚，今日是为柳大鸿胪庆功的宴会，说到加官进爵也就罢了，怎么会绕到国库贪墨一案，此案虽重要，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查清，杨司徒…朕就罚你去彻查此案，在此之前，先派人将曹嵩与曹操押入牢狱，待得一切尘埃落定后，朕再做计较。」
刘宏暗暗的叹了口气…
朝堂之上本就是制衡，刘宏精于帝王心术，自然知道，作为天子他不能明显偏袒一方，也不能用自己的权利去做有失公允的事儿，这些都会引发大乱子。
故而，对于杨赐、张让的联手，刘宏虽然不喜欢，但还是比较认可的，毕竟…那是在规矩内的手段，的确很高明！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杨赐与张让真的能够压制住柳羽，让他无法反制。
恰恰…
就在刘宏说话时。
一位宫女为柳羽斟酒，斟酒的过程中，似乎一片薄薄的绢帕掉了出来，宫女捡起…在柳羽的面前晃了下。
因为这一幕恰恰发生在天子刘宏开口之时，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
可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柳羽的表情骤变。
他突然开口…
——「陛下仁慈，但这事儿…怎么能算了呢？」
唔…
刘宏一怔。
他心头暗叹，羽儿这是要…反击了么？
杨赐、张让、桥玄、蔡邕、荀彧、刘备…满朝公卿的目光也齐刷刷的望向柳羽这边。
有的人是期待，有的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更多的人却是担忧。
「柳大鸿胪有何见教？」刘宏问道…
毕竟…张让与杨赐几乎拿出的是铁证，就算是要反制…这么短的时间，在这宴会之上…恐怕难了。
退一万步说，若是羽儿又反制的手段，何须忍到现在？
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能拿出来了。
就在这时…
众目睽睽之下…大鸿胪柳羽起身离席，他徐徐走到张让的面前，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啪」的一声，他一耳光直接扇在了张让的脸上。
「你大胆！」
这…
柳羽这一巴掌扇出，这句「你大胆」的话一出，满座哗然一片。
就连天子都惊住了…
张让，贵为十常侍之首，曾经…帮助天子坐稳皇位，被刘宏视为「阿父」，如今…他却被当众掌掴…这份屈辱所带来的仇怨，怕是…
「咕咚」
一声，刘宏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有一种感觉，羽儿既敢掌掴张让，那凭他的心性，他是要…将张让置于死地！
「你…」张让一手指向柳羽…一手捂着脸，他也懵了…
自打他成为十常侍后？
何曾受到过这等侮辱？
…不夸张的说，这一刻，他对柳羽是恨得牙痒痒。
「陛下…柳大鸿胪他…他…」张让转头朝向天子刘宏，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
「柳大鸿胪此举有失规矩吧？」刘宏反问。
「不…」柳羽的语气一丝不苟，「是张让先乱了规矩！」
这…
「你…你信口雌黄。」张让满脸愤怒，「咱家，咱家说的都是铁一般的事实，有凭有据，人证物证聚在！柳大鸿胪缘何说咱家坏了规矩？依咱家看，是柳大鸿胪坏了规矩，殿前失仪，理应重惩！」
天子刘宏抬手打断了张让的话，他故意做出皱眉的模样，「你说是张常侍先乱了规矩！」
「正是。」柳羽站的笔直，「陛下难道忘了，曹大司农是奉陛下之命将国库中的这部分钱财存放于陈留与琅琊老家…」
「……」刘宏深深的望了一眼柳羽，他的语气有些惊讶：「奉朕之命！」
只见柳羽恶意满满的扫了一眼一脸委屈的张让，还有满脸震惊的司徒杨赐，讥笑道：「张常侍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杨司徒…是陛下信任的臣子，陛下如此机密的诏命，尔等却公然于这德阳殿，于这诸公卿之前言出，此非误了陛下之大事，耽误了陛下之英明，若然因此…走漏了风声，尔等担待得起这份罪责么？尔等实乃欺君之罪！」
这是…
反客为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