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插口问道:“你那柳观主如何就能预判出胡风将起?又如何能预判出马价暴涨。”
“小女子也不知道…”任蔓说的是实话,她摇了摇头。“在小女子…不…是在我们玉林观所有道徒,所有流民眼里,柳观主从来是能掐会算,就像是神仙下凡一般,很多话…他要么不说,要么一定会预判精准!至于一些事,他要么不做,可一旦做,那定然惊艳到所有人,小女子…不…是…是我们整个玉林观已经习惯了!”
呼…
习惯了!
究竟羽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能让整个玉林观之人将这“诡秘、玄奇”之事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轻轻的一声呼气。
刘宏的眼眸眯起,他的内心中悸动连连,难道,这世上还真有能掐会算的人不成?
这是道术么?
亦或者是,羽儿从细微的时局变幻中窥探到了这些?
如果是后者,这也太玄奇了吧!
要知道,设“騄骥厩丞”,征调各郡国良马,是黄河水患之下,刘宏为了最大程度的削弱灾民暴动时的战斗力,而临时做出的决策。
总不至于,一年前…羽儿就预测出了黄河水患,预测出水患后的民患,更预测出他刘宏会征调各郡国良马!
这…太诡异了!
刘宏没办法下结论,他发现,对这个“皇长子”,他越是试着去了解,羽儿身上就会出现越多的疑问。
羽儿就好像永远被包裹在一层神秘之中,让人看不懂,也看不透,甚至摸不着!
往往试着去拨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可面纱之下…是更神秘的面纱,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咕咚…”
天子刘宏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
他继续问道:“那…囤积胡器,囤积马匹之后,你那位柳观主,又让玉林观和甄家囤积了些什么呢?”
“驴?”
“驴!”
刘宏一怔…
显然,他有些不可置信!
如果说囤积良马是因为预判到了“騄骥厩丞”的设立!
那么…囤积驴?
羽儿又预判到了什么呢?驴价也会暴涨么?
一时间,无数的问号萦绕在刘宏的脑门,他感觉有点儿眩晕,羽儿的这一番操作,委实是让他目眩神迷!
只是…
他又怎会知晓。
《资治通鉴》第五十八卷记载:
——春正月,初置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
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是岁,又驾四驴,帝躬自操辔,驱驰周旋;
京师转相仿效,驴价遂与马齐!
…
…
第六十二章 我再说一遍,你该叫我二弟!
二月是仲春。
区别于正月的万物伊始。
仲春的开始,标志着整个大汉帝国的一切工作开始进入了新的轮回。
此刻的濮阳顿丘县,在曹操与夏侯惇的带领下,正在举行“社日”活动,目的是祭祀土地神和谷物神。
而作为祭品的是庄稼的幼苗和蚕卵。
因为参加社日活动的人数非常之多,男男女女混在一起,社日活动就有了更多社交属性,带着些许“相亲”的味道。
话说回来,“仲春”时节在汉代也是个成亲的好时候。
祭祀过后,曹操带着夏侯惇从乡间走过,最后停在一处树梢下歇息,两人席地而坐。
目之所及,一干农舍里的妇人正在清洗过冬的冬装,换上单薄一些的衣服。
当然,大多数农户能更换的衣服不多,所以只能把冬装里的填充物拿掉,将冬装改为夏装,所谓“撤复为袷(jia)”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年,我逃亡中原,游历的郡县不少,可像是顿丘县这般百姓各司其职,安逸祥和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夏侯惇望着百姓感慨道。
遥想这些年天灾人祸,每每到一处郡县,满目疮痍。
饿死的人,乞讨的流民数不胜数,可顿丘县与那些郡县相比,截然相反!
这里宛若是天堂一般。
“大哥还真是治县有方。”
“哪里是我的功劳?”曹操摆摆手。“这些年治理顿丘,我按照羽弟的方略,重用有才的寒门子弟,整顿当地时弊,打击豪强地主,算是将这一方土地漫天的阴霾挥散,给劳苦百姓们一片青天!”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顿丘方能一片祥和…可惜的是,我能力终究有限,这整个大汉天下,还有多少个郡县如曾经的顿丘一般,深处于水深火热,我却无能为力!”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继续感叹。
“蔡邕师傅刻熹平石经二百余块儿,陈列于太学门外,引得天下学子前来勘误典籍,这是‘文治’,可治理地方却不能只凭‘文治’,更多的要凭‘武功’!”
“羽弟说‘乱世用重典’,班固编纂的《汉书》中亦有酷吏传和循吏传,记载着各代做官严酷和秉公执法者,我曹操不求自己的名字能写进历史,哪怕循吏算不上,当个能吏、明吏也可以,再不济也能捞个酷吏传内的一两列字。那样后世千秋,就有人知道我的事儿,羽弟那‘乱世用重典’五个字亦不会被遗忘!”
讲到这儿,似乎是因为有些激动,曹操豁然起身。
“乱世用重点…”夏侯惇口中重复着这句话,再联想到昔日里,柳羽遗信救曹家,救他一事。
当即,夏侯惇感慨道:“兄长那位羽弟委实是个神人了!”
就在这时。
似乎是祭祀归来,一干农人本打算吹打一番,再开始下地。
可他们注意到了曹操,忙不迭的伏地呼唤。
——“大老爷!”
曹操抬手叫所有人起来,他从鼓手手中接过鼓槌,奋力敲打,众人跟随着鼓点起舞,百姓们围着曹操兴奋地起舞歌唱,好一派融融春日的夜景。
曹操却连忙呼喊着。“不用唤我‘大老爷’,诸位叫我小名,阿瞒,叫阿瞒!”
众人哪里敢叫,有大胆的叫出第一声,一时间人们纷纷都呼喊着“阿瞒”、“阿瞒”…曹操感觉满足,阿瞒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叫,顿丘县的父老乡亲就是他亲近的人。
夏侯惇都看愣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想,若是整个大汉所有的郡县都能如这顿丘县一般其乐融融,那该多好。
当然,夏侯惇生起了一丝疑窦,大哥在顿丘又是打击豪强地主,又是重用寒门子弟,据说兴办教育,加固河堤,开挖淤塞河道,发展农业、商业!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都需要钱?
钱从哪来的?
诚然,最早一批的钱,夏侯惇有些了解,是大哥向曹伯父“骗”来的,可自打上一次事件过后,曹伯父升任大司农掌管帝国国库以来,他格外的谨慎小心,再没有资助过曹操一串五铢钱!
钱?就哪蹦出来的呢?
夏侯惇眯着眼,陷入了深思。
就在这时。
“大哥呢?”夏侯渊匆匆赶来。
此番,夏侯惇洗清了罪名,夏侯渊便与他一道追随曹操来濮阳顿丘,协助处理一县政务,算是涨涨见识。
“那儿呢!”夏侯惇指了指载歌载舞,跟着所有农人一起笑着、跳着,哪有半点当官样子的大哥曹操,旋即一摊手,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这…”
夏侯渊迟疑了一下。
夏侯惇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夏侯渊如实回答:“是玉林观奉柳观主之命,派人送来了三十匹良马,让大哥去点验呢!”
啥…
夏侯惇一愣,要知道,如今的一匹良马售价是二十万!
三十匹,那就是六百万!
一下子,他心头的疑窦全盘消散,敢情…财神爷在这儿呢!
“三十匹…六百万…”夏侯惇“吧唧”着嘴巴,下意识的口中喃喃。
夏侯渊却是打断道:“你说错了吧…柳观主来信还说,这三十匹马是六千万钱!特地嘱咐大哥,低于这个价格——不卖!”
霍…
六千万!
夏侯惇那双圆滚滚的眼睛顿时放光!
也只有柳羽这样的神人,才敢言出这等“神人”言论了吧?
…
…
洛阳南街,第八栋宅府,这里是四世三公袁家的府邸。
如今已经是夜半,可府邸中灯火通明,寒风凛冽,府邸大门处那金子镶边“袁府”二字的匾额也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今日,这里的主人袁逢外出尚未归来。
而府邸中却传来声音极大的口角声。
“三弟,我觉得二弟说的对,你不该把那七百匹马全卖了!”
说话的是袁基,袁家的嫡长子,温文尔雅,素来以忠厚著称。
一旁的袁绍怒目圆瞪,他刚刚才与袁术狠狠的争执了一番…
争执的内容自然便是以二十三万一匹的价格售卖良马!
自打袁隗将售卖一事交给袁绍、袁术兄弟后,袁绍是四方打探,想要探明…还有谁手中有马?
他们打算怎么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