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汉代的豪门贵族就不一样了!
第一,他们田产够多,权钱交易做的够大,压榨的农户够深,钱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数字!
第二,别人有“限量款”,他们没有,那他们的优越感就没了,都是豪门望族,谁比谁穷啊?谁就要低谁一等呢?
基于这个…
别人家有十匹马,我家只有八匹,那我家族的优越感何在?
我家族处处不得矮人一头!
他们买的哪里是马?
是身份!是地位!是潜移默化却又深深嵌入他们内心经验世界里的优越感与虚荣心!
…
…
第六十四章 我的貂蝉在哪里?
河边,流水潺潺,落英成蹊,刁秀儿时而趴在母亲的怀里,时而又放飞了一般,四处跑动。
这一对母女正在采集榆芡、桃花、茜草。
在民间,二月份,除了祭祀土地神、谷物神外,必不可少的几个工作便是收集榆芡,先蒸一蒸再晒干,然后储存起来。
榆芡在古代,是可以作为一种应急食品的…
至于桃花和茜草的采集,则是做染色剂。
随着玉林观的道徒越来越多,道袍制作,所需要的染色剂自然也越来越多,这增加了以任蔓为主的女道姑的工作。
注视着满树结出的榆芡,刁秀儿好奇的问道:“娘,昨日去的那个大房子里,好多姐姐陪我玩…我问她们叫什么?她们说自己没有名字,其中一个最漂亮的大姐姐告诉我,可以唤她‘貂蝉’!娘,‘貂蝉’是什么呀?”
“‘貂蝉’是宫中女官…”任蔓细细的给女儿解释道:“执掌、整理那些官员们头冠的女官便是‘貂蝉’!”
诚如任蔓所言,在汉代,朝臣戴的帽饰叫做“貂蝉冠”,执掌这些帽饰的便是女官貂蝉!
刁秀儿大眼睛连连眨动,像是对“貂蝉”这个称谓很是喜欢。
“娘,我长大了也要做‘貂蝉’!”
说着话,刁秀儿坐在了母亲的怀里…
任蔓今日穿着粗布短衣,还挽着裤角,她抱着貂蝉,似乎…突然间回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刁秀儿,颇为严肃的说:“昨日的事儿,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为…”刁秀儿本想问“为什么呀?”可话到了嘴边,发现母亲那张肃然的面颊,登时把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只是小声的问:“大哥哥,也不能告诉么?”
刁秀儿口中的大哥哥自然便是柳羽。
算算日子,过不了多久,大哥哥就要回来了。
“大哥哥也不能!”任蔓的语气无比肯定。
她回想起,昨日出宫时,那一名首席宦官交代她的话——“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讲起,这既对你好,也对你那位柳观主好!”
任蔓不敢大意,这才一脸严肃的告诫女儿。
“我记住了!”刁秀儿小嘴一撅,旋即又笑着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喊。“娘,你看…你看,好多茜草…我要给娘和大哥哥染新的衣袍。”
…
…
洛阳城东五里处的一处村落。
简陋中透出整洁。
无极甄家买下了这边的几处农庄,连接起来,围上木桩,便成为了圈马之地。
在农庄中,四处可见的是一个个旗幡,上书“上好良马,每匹售两百万钱!”
要知道,在“董卓铸小钱”之前,大汉的物价是总体稳定的,这里的两百万钱,论及购买力,约等于后世的600万元!
俨然,这卖的已经不是“马”,而是“宝马”!
可与之相伴的,是大汉远比后世巨大的贫富差距。
如果说,后世是百分之二十的人坐拥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那么,因为土地兼并,因为氏族垄断一切资源,不夸张的说,在汉末是百分之一的人坐拥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
当然了…
因为这里一匹马竟敢售价两百万钱,引来了大量的“吃瓜”路人!
起初大家会儿还觉得是噱头,现在马的售价也就一匹二十万钱!
两百万钱…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这无极甄家的族人是都被马蹄子给踢傻了吧?
可…事实上。
一连十天,这“每匹两百万钱”简直稳定的不得了,生意也是黯淡的不得了,很多吃瓜百姓都纷纷议论,甄家是真的头铁!
反观甄逸,被别人当成是“笨蛋”已经不是一、两日,他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回忆起当年。
那时候,自己“傻乎乎”带着族人把“胡器”摆到洛阳东市,也是以百倍的价格向外售卖,起初围观的人多是嘲讽,可最后他们一个个大跌眼眶!
当初有多嘲讽,最后就有多震撼!
那一幕,时至今日,甄逸尤自难忘!
似乎,那些时日售卖胡器的情景与今时今日,又何其相似呢?
索性,甄逸也就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了,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佛系贩马的模样。
当然了…
甄逸的心情也不是毫无波澜。
两千多匹马呀!
这要真按照柳观主说的,一匹两百万…那他们甄家坐拥的财富将会是…
“咕咚”!
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果然,梦里啥都有!
只是,现实还是足够的骨干!
胡器暴涨百倍,是因为宫中胡风盛行,可…这马价,除了朝廷设“騄骥厩丞”、“收郡、国马”外,也没啥新的政令。
而这一条政令已经发布一个月了,从生意的角度,似乎…甄家已经错过了最佳售卖的时间。
甚至,倘若朝廷取消了这条政令,将郡、国马再度流通于市场,他甄家势必会将祖产都赔进去了!
越想,莫名的越是心有余悸。
“老爷,快看,有人来了…”
一名奴仆连忙唤起闭目养神的甄逸…遥指向马场的入口。
甄逸眺目远望。
果然…见数人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一个男子徐徐而来。
这男子也不过而立,气质上却格外的令人瞩目,他穿着极其华贵,但身子有些孱弱,准确的说是有点虚,像是因为某些剧烈的运动提早透支了自己。
偏偏那一双眼眸,格外的引人注目,霸道中不失威严!
众人簇拥着的正是天子刘宏!
他照例扮演的是陈王刘宠,就连乘坐的马车上也彰显出硕大的“陈王”旗帜。
不过…
让刘宏诧异的是,这马场附近竟围满了人!
俨然…洛阳城内城外的许多百姓都来此围观。
这个,刘宏仔细想想,却也可以理解。
俗话说的话,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不赚钱还难受;同理,看别人赔钱,对于百姓而言,也是一种别样的快乐!
俨然…
这群“吃瓜”百姓都是来见证无极甄家“囤积居奇”,却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
——万恶的商贾啊!
刘宏很快走到甄逸的面前,他上下打量甄逸的同时,甄逸也在打量着他,早在他们进门时,就有奴仆来传报——陈王刘宠来了!
甄逸自然知晓,这位陈王刘宠与当今天子刘宏关系莫逆,乃是少数握有实权的藩王!
甄逸不敢怠慢,简单的打量过来人,就低下了头。
——“下官甄逸,见过陈王!”
刘宏背着手,一脸玩味的样子,他行至木栏前,看着圈内的马儿,口中轻吟。“马养的不错,都是上好的良马。”
讲完这些,他方才回头。“你便是上蔡令甄逸?”
“正是!”
“好好的上蔡令不做,却做起马贩的生意来了。”
刘宏这话说的有些慵懒,可甄逸心头却是紧张了起来。
“回禀陈王,下官是参照朝廷颁布的‘予告’,凡是地方考核优异者,每两年可休五十日长假!故而,趁着长假做些买卖!”
诚如甄逸所言…
汉简《二年律令·置吏律》规定,如果官员离老家二千里以上,两年可以探亲一次,每次八十天假期。
除此之外,连续两年考核优异的,也可以休五十天的长假。
甄逸利用假期贩马,似乎并没有违反朝廷律制!
“本王听说,为了囤积这两千匹马,你不光变卖了甄家所有的生意,就连祖产也卖了九成?可有此事?”
“是!”甄逸如实回答。
“那为何?趁着如今马价高涨,你甄家却不卖反买呢?”刘宏的目光落在“上好良马,每匹售两百万钱”的旗幡上。“是不是上蔡令有些贪得无厌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刘宏很想揍这甄逸一顿。
在他看来…羽儿让这家伙囤积居奇!
什么时候,让他一匹良马卖“两百万钱”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呃…
甄逸顿了一下,连忙回道。
“回禀陈王,不是下官不想卖,而是下官的一位小友告诉下官,一匹良马能卖到‘两百万钱’,下官对这位小友的话素来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