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山顶,便是周建安为洋河堡战死的弟兄寻找的栖身之所。在这里,前前后后已经树立起了两百多座的墓碑。
周建安为一座新坟捧上了最后一捧新土,而后郑重的立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叶鸿才则是神情肃穆的高声一喝。
“敬礼!”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山坡上的近万名洋河堡兵士纷纷行军礼,目不转睛的看向山上那两百多座的墓碑。
这些人里面,有一百多座的新坟全是这次出关战死的将士,他们从此将长眠在此。
而后,便是一排排的铳声响起,这铳声,是为他们送行,也是为他们引路!
礼毕之后,周建安面向大家,认真的说道。
“这座山上葬着的,都是我洋河堡的勇士们,是他们用生命捍卫了洋河堡,用血肉筑起了洋河堡!
咱们洋河堡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将士们虽然暂时没有俸禄发放,可是粮食本官没有少过大家伙一粒,粮食现在是什么价,大家伙也心知肚明!
而凡是战死者的抚恤在咱们洋河堡也不用本官多说了,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了解。
在此,本官只想说一句,让大家伙放心的打仗,你的家里,洋河堡永远不会忘记!
而洋河堡,将是你们家人最坚硬的后盾!”
周建安说完,下方便传来热烈的掌声,所有将士们皆热泪盈眶。
他们来当兵,为的就是自己和家人能够吃上一顿饱饭,同时也是为了让家人们得到洋河堡的庇护。
毕竟这世道在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战争一起,他们又会被鞑子掳去成了奴隶。
虽然洋河堡比起那些大城来还是差了许多,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待在洋河堡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又或许他们发现,其实这份安全感可能来自于周建安,
因为周建安实在是太特别了,他跟这个时代很多的当官的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将麾下兵士和百姓当人看!
一系列的规定那也是从百姓身上考虑,他和其他那些大明朝当官的有着非常大的差别,
可以说若是在洋河堡里问谁愿不愿意替周建安挡刀子的话,所有的百姓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洋河堡虽然没有发过一两银子的俸禄,可是他们家里所需的粮食却是一粒都没有差过事。
就这一条,随便搁在哪个地方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完以后,周建安又对上一次出关一战中显露出来的不足进行了总结。
“这一次出关作战是很多将士们的第一次作战,作战中很多人表现十分勇猛,这充分说明咱们洋河堡没有一个孬种。
不过这打仗,光勇猛可不行,还得有脑子!
山顶一战中,不少将士只知道拼蛮力厮杀,不知道和战友们通力合作,发挥各小旗作战的优势!
本官希望在以后的训练中,诸位将士们要好好训练协同作战,一根筷子容易折断,而一把筷子就没有那么容易折断了!
一个小旗也是如此,一人的力量有限,而十人的力量相比之下就强太多了!”
周建安认真的说着,下面的将士们则是认真的听着。
周建安在他们眼里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讲话结束以后,众人解散回营,而周建安在坟山上独自待了两个时辰后才下了山。
这一次出关,战死一百多人,而这些人本来是不用死的,只要周建安放弃那些战马,他们回到关内的机会是非常大的。
可那些战马对于洋河堡来说也是有非常大的用处的,无论是为了什么,周建安都不会轻易将到嘴的鸭子扔掉。
而打仗就会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死的值还是不值而已。
而这一次周建安出关带来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
原本鞑子已经取得了关外所有地面的控制权,只要在边墙之外的土地上,鞑子们是想干啥就干啥。
例如茂明安部的牧场都已经布置在了边关外不是很远的距离上。
而周建安的这一次动作过后,茂明安部不少在边关游牧的茂明安部牧民们要么已经被周建安他们所斩杀。
要么就已经选择了距离大明边关远一些,毕竟周建安若是不死的话,这对于所有的鞑子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所以周建安的这一临时举动对于整个宣府周边的影响是有些巨大的。
只不过这一点他一时半会是不能够看到的。
而有了战马以后,整个洋河堡都在不停的训练着,这一个月里,周建安虽然因为有伤不能跟着洋河堡兵士们一起训练,可他也没有错过一次训练。
在训练场上更是随时能够见到周建安的身影。
而在这一个月的训练结束以后,这些新兵们的三个月新兵训练也就全部结束了。
关于这一万名兵士如何编制确实让周建安有些不知所措。
一万兵力规模在大明其实可以当上一个地方的总兵了,而周建安却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千户。
要是按照大明的规制进行编制,那岂不是就有十个和他平起平坐的千户了?
那自己又是什么?
自己给自己升一个都指挥使的官职吗?
而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周建安还是打算按照军户的编制对兵士们进行整编。
其中一万的新兵将编成十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辖十个百户所,每个百户所辖两个总旗五个小旗。
而原本洋河堡内的那些兵士则全部打乱插入到各个百户所之中,有了老兵的坐镇,新兵们也会心安一些。
到时候做起战来,老兵还可以为新兵们以身作则,带头冲锋,如此效果是周建安所设想的。
处理完毕以后,洋河堡每日也是按部就班的训练起来。
而就在八月底,在关口外的建奴,也终于有了运动。
两章合一。
九月十二日,气温开始变凉了起来,而在小冰河时期,偏北一些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下起了雪。
深夜,古北口墙子岭关口之上,密云边军的兵士正在缓缓的巡视着,吹着寒风,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世界,边军们搓了搓手,将整个脖子都缩进了破烂的衣领里。
“他娘的,今儿个这妖风真他娘的邪门,吹起来尽往裤子缝里钻,冷死老子了。”
一名边军巡视结束,来当岗楼之上,前来接岗的时候一遍抱怨着,一边打算来到木炭盆前取取暖。
可走上前一看,木炭桶里的炭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喂,王老二,这炭火都快没有了你都不知道加一点。”
“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墙子岭的情况,就这点炭,那还是我们今儿个白天去捡的柴火烧出来的,就这点了,能有什么办法。”
被称作王老二的边军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便打算下了岗亭,而那牛子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咱们冻的连炭火都用不起,去年的冬服都没发下来,今年这冬天可咋过。
这些当官的真不是个东西。”
牛子抱怨道,王老二赶紧上前捂住了牛子的嘴,这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可要是被人听了去,他牛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小子就是嘴上的功夫厉害,前些日子上面派了巡察御史下来你咋又不敢跟人说了,你呀,就是过过嘴瘾,可你小子知不知道,祸从口出啊,好好站岗吧!”
说完,王老二蜷缩着身子,赶紧朝着营房跑了过去,留下牛子一个人守在岗楼之上。
看着王老二奔跑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牛子也是鼓起胆子说道。
“哼,谁说老子不敢说的,等下次那巡察御史来了,看老子敢不敢说,这群狗东西,老子们在冰天雪地里站着岗,这群狗日的在蓟州府里好吃好喝抱着姑娘,呸,什么东西!”
牛子声音不小不大,他虽然很是气愤,可也绝对保持着声音不会被别人听到。
因为他确实是只敢发发牢骚而已。
牛子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而除了风声外面也没有一丝的动静。
“这鬼天气,能守个啥,老子还是睡觉吧。”
说着,牛子从岗亭下又抱来一大捆的干草,打算铺在上面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们这些关外的岗亭,那些官老爷们才不会闲的蛋疼前来巡视。
就在他刚抱起一大捆的干草准备重新上岗亭之时,忽然从他身后窜出一个影子来,牛子的反应也不慢,他刚觉察到一只手便落在了腰间,打算取下腰间的佩刀。
可很明显那道身影的速度更快,他大步上前,在牛子拔出佩刀之前,他单手环住牛子的脖子,而后手脚利索的用另一只手拿出匕首在牛子的颈部重重的一划,一瞬间,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牛子想要大叫,可这一刀却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嘴巴张的老大却压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仅仅一小会,那黑影的手臂上的衣衫便浸透了鲜血,而锁住的牛子也完全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这才朝着身后吹响了一个乖乖的口号,而后便是一群人缓缓的从岗楼下的山地爬了上来。
“这是关外最后一道岗哨了,前面便是墙子岭,勇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杀了牛子的黑影用着女真语大声的吼道,而后也混入到了人群之中,朝着墙子岭而去。
在这支队伍的身后,便是密密麻麻的建奴大军。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三天三夜的时间终于是跨过了一片山岭,来到了墙子岭。
一名全身都套着精良甲胄的建奴大将骑在战马上, 朝着前方看去。
墙子岭上的灯火若隐若现、
“明人恐怕不会想到,咱们又会从古北口进关吧,只要破了墙子岭,这大明的关内,又将任由咱们驰骋了!”
说话的,乃是满清的多罗贝勒岳托,而他在不久前被皇太极封为扬威大将军,统帅建奴右翼大军,他的任务便是从古北口入关,与左翼多尔衮在关内汇合。
眼下只需要拿下墙子岭,便成功了一大半。
“放心吧大将军,根据密探,眼下明军在墙子岭的防备松懈, 他们的密云总兵和蓟辽总督都在宴席上,恐怕天还未亮,咱们大清的铁骑就可以越过墙子岭了。”
在岳托身边,便是右翼大军的副帅杜度。
岳托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两人话音刚落不久,前方便爆发出了激烈的喊杀之声来,不一会,整个墙子岭上更是火光大起,方圆数百米内都照的一片火红。
虽然明军放手松懈,可毕竟是一处险关,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拿下, 一时之间,双方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而此时在正在密云城内大快朵颐的密云总兵吴国俊接到清军建奴进攻墙子岭的军报之时,吓得满身冷汗,一脸的苍白。
来不及向蓟辽总督吴阿衡汇报,他留下传令兵之后便火速的朝着墙子岭赶去。
一路上,不断吹来的冷风更是让他彻底酒醒,虽然以前建奴也有时不时偷袭墙子岭的事情发生,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们早就知道建奴在关外集结了大量的兵力,而这一次建奴也绝对不可能只是随便试探一下!
“墙子岭若丢,吾命休矣!”
想到这里,他手中的马鞭挥动的不由的再快了一些。
可就在他刚刚要抵达墙子岭之时,忽然从墙子岭方向涌来大量的溃军,他仔细一打量,在里面更是看到了不少的熟悉面孔。
他心脏猛地收缩,赶紧拉住一名守备官,大声的呵斥道。
“杨六大,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跑了?”
“总兵大人,是总兵大人,墙子岭破了,墙子岭破了啊!”
吴国俊一听,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晕倒下马, 还好亲兵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吴国俊。
而后吴国俊几乎是咬着牙,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