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他不是很确定马进忠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自己，不过从当初开始造反张献忠就从没有完全的相信过任何一人，所以对于马进忠他有很强的防范，出城之前他也对所有的随行的兵卒进行了特意的安排。
而这些兵卒全都是张献忠剩下的老营精锐，所以当铳声一响起，他们便要么趴下要么躲避了起来，除了几个反应慢的兵卒外，所部几乎没有太大的伤亡。
燧发枪铅弹威力虽然巨大，可是距离一远想要命中就没那么简单了，张献忠赶紧下令，所有的兵卒们开始赶着还能动的马车开始缓缓朝着江边而去。
渡江最合适的地方确实是南边，可张献忠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走哪里。
他们则是径直朝着东边而去，这边虽然也有铳声，可相对来说非常的稀疏，根据张献忠的经验，这里的明军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人！
而凭借着此处的天险，明军也根本不可能布置重兵防守。
毕竟想要渡过这宽广的汉水，除了长翅膀以外恐怕就只有乘船了。
很显然卢象升很明白这些东西张献忠都没有。
可事实上.....
随着与江边的距离越来越近，张献忠的脸上也逐渐显露出一丝丝的笑容来。
不过要想彻底的抵达江边，还得必须将眼前这一队总旗的明军解决掉才是。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入到了孙可望的身上。
孙可望自告奋勇，领着数百人直接盯着铅弹和射来的弓弩便杀了上去，黑夜之中献军的作战能力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面对着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不用张献忠的激励他们都十分的勇猛。
在孙可望的带领下，冲上去不多时便将明军围困起来肉搏战之中明军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减少。
而孙可望刚刚斩杀了一名官军，看着官军倒下的时候他原本打算转身离开，可很快他又回过头来，因为他被官军身上那把火铳给吸引住了。
这玩意一两把的威力还不咋样，可要是上百把，上千把，甚至是上万把的话，那威力......
孙可望不敢在想下去，于是他快速上前，一把粗暴的将燧发铳给抢了过来，细细的打量一番，不过他什么都看不懂，只好将此物带上，回去禀报张献忠了。
而此时的官军也发现了不对劲，靠南的明军并没有发现献贼们南下，而后面的马进忠所部此时更是已经快要追到了南边，一路上却都没有发现献军的身影，这一下马进忠他们开始慌乱了起来。
而在汉水对岸，曹变蛟是左等右等都没有发现献军的一丝动静，听着对面的火铳声，他的 心中也暗暗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来。
这种预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让曹变蛟变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毕竟这件事可不止关乎着他一人的性命。
想了想，他赶紧叫来人。
“你速渡河去赶紧去向督师禀报咱们的情况，问问督师下一步该怎么办？”
骑兵领命，赶紧下马跳上一旁汉水边的一艘小船，而后摇荡着便向对岸而去。
不多时，小船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焦急的曹变蛟此时也只能来回的踱步，他此时虽然很想领兵冲过去看看，可又怕坏了督师的计划，于是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此时的对岸，卢象升收到各坊汇总而来的消息，在抬头看向那安静如平静的水面一样没有任何动静的对岸，他知道张献忠肯定没有选择渡河。
“南边没有情况，马进忠那边也没有消息，他不可能已经返回襄阳城了啊，全胜那边也没有丝毫的动静，怪了，怪了，这张献忠莫不是真的长了翅膀飞过江水了？”
卢象升脸色极其的严肃，这一战关乎的事可太多了，现如今襄王可都还没有任何的动静啊！
若是不能按计划拿下张献忠，先不说朝廷那边如何的怪罪，就说自己心中这一关自己也过不了、
当初自己还嘲笑杨嗣昌的十面埋伏，可自己现如今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速速派出本督麾下所有骑兵探马全部去打探，东城外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张献忠那么多人，本督还不信他们真的飞天遁地了！”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其帐下唯一的十几名骑兵也全都撤了出去，全都开始出去打探了起来。
而卢象升则是赶紧让人取来襄阳城的舆图，直接在外面点着烛火观察了起来。
很快，卢象升便发现了一个地方，而后用烛火靠近一些，看得仔细一些之后，惊的他后背立刻冒出大量的冷汗。
“大海，这舆图是哪里来的？”
赵大海有些懵，不知道这图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回老爷，这是天黑之时湖广佥事，监郧、襄诸军张克俭大人送来的，说是他刚绘制出的舆图。”
“刚送来的?”
一听此话，卢象升瞬间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赵大海等人吓得赶紧上前打算搀扶，不过却被卢象升给一把推开。
“晚了，晚了，晚了啊。”
卢象升无奈的大喊几句，而后又想起了什么，赶紧传令赵大海让其赶紧入襄阳城去找找襄王的踪迹，此战他很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了，而在此之前，他只能尽可能的将大明的损失降到最低了。
就在卢象升神情落寞之时，汉水对岸的曹变蛟突然发现这汉水水位似乎变高了起来。
而后不久，他更是在黑夜之中彷佛看到汉水中间有一团又一团的黑影快速而过........
第836章 议，死罪！
张献忠跑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之时官军才真正的看清楚东城门外整个全貌。
卢象升站在十分凌乱的河滩之上，看着献贼们留下的大量战马和马车以及遗落在半路的装有的东西的马车，卢象升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而在他的身后，这一次所有参与这一战的将领们全都垂头丧气的站立着，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张献忠跑了，他们可都很清楚当初卢象升说过什么。
巩固营的陈镇夷，督抚标军的陈国威，降将马进忠，还有曹变蛟等人都是如此。
过了良久，卢象升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而后便走到一辆马车旁，轻轻的掀开上面的麻布，露出的赫然是一艘长相有些怪异的“船”。
没错，就是船，不过说他是船又有些牵强，毕竟这东西恐怕连外观都跟船有很大的不一样，可现实的情况就是，张献忠就是靠着这些玩意从明军的重重围困之中给逃了出去。
而这些东西则是张献忠率部在襄阳城内拆了不少百姓们的民房，用门板和柱子打造而成，由于时间上太过紧张，所以制造的也非常粗糙、
不过用它顺着汉水顺江而下，却是没有丝毫的问题。
甚至就连那些张献忠留下的诱饵献军们也在张献忠出城以后吸引了大量官军的注意力之后从北门而出，而后便也是用此物顺江而下逃走。
虽然这一次剿灭了张献忠不少的有生力量，甚至他们为了逃走几乎没有带任何的辎重金银等物，可只要张献忠逃出去，这边是他们的失败。
卢象升叹了口气。
“时也命也，或许就是这张献忠命不该绝吧，就连苍天都在帮他，就这样的季节汉水上游汉中一带居然突降暴雨，导致下游水位升起，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就从汉水上给逃了、
这件事的责任......”
见卢象升说到了关键所在，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认真的听着，生怕卢象升拿他们先开刀。
而卢象升稍微停顿一会之后，便再次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本督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这一战，你们所有人都干的很漂亮，没有一人拖泥带水，你们的功劳本督自然会向朝廷禀报，至于朝廷会给你什么封赏，那就不是本督的事了。
至于责任，献贼从水路而逃，全责皆在本督之上，唉，本督还是太自信了，自以为有汉水天险，将张献忠一步又一步的算计，可人算始终敌不过天算，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整顿将士们吧。
等到朝廷的旨意下达，到时候自然有信任督师到来，本督希望你们能像对待本督以往对待新任督师，精诚协作，如此一来反贼才有平叛的可能。
行了行了，散了吧。”
卢象升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众人此时却都跪了下来，曹变蛟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
说实话，他们跟过很多的巡抚督师，要说给他们请功封赏那也绝对不少，可是只要一有背锅的时候，那些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将锅甩给他们，
可这一次不一样，卢象升不仅不甩锅，还要替他们请功，而他自己.....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卢象升这是心生退意了，甚至是......
“督师，此战之责全在末将身上，是末将没有守好汉水，让那献贼从末将的眼皮子地下溜走，末将愿意以死谢罪！”
曹变蛟性情中人，忠心耿直，别人对他一倍的真心，他恨不得还一百倍的那种，所以眼下有些激动的表示着。
卢象升欣慰的看了他一眼，曹变蛟能说出这些话，至少也证明 自己没有看错人。
“全胜，行了，本督又不是傻子，行了行了。
对了，马参将，上次本督给你说的话，你也可以忘记。”
说完，卢象升摆了摆手，开始赶人，几人虽然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后更是在卢象升的驱赶之下他们才相继离开，不过那马进忠离开之时，还是郑重的对着卢象升说了一句之后才转身离开。
“葵宇谢过督师表字！”
马进忠并没有因此选择和卢象升划分关系，这一点卢象升很是欣慰，待他们全都走后，卢象升一人静静的坐在马车上，看着滚滚而下的汉水。
直到半个多时辰以后才让赵大海取来纸笔，一封八百里加急便飞速的朝着京师而去。
..........两日后，京师..................
崇祯听完王承恩的话，脸色有些铁青，他很不清楚卢象升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八百里加急，居然没有直接呈给自己，而是先到了内阁，所以襄阳之战的事眼下已经整个京师的官员全都知道了。
上上下下都是流传着一些对于卢象升来说不利的话语。
什么拥兵自重，什么肆意妄为，什么拿亲王之命作诱饵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而这个消息对于内阁来说，同样是晴天霹雳，因为此事卢象升压根就没有跟内阁汇报过。
内阁首辅杨嗣昌和次辅吴甡两人都是愁眉不展，他们虽然很不想去处置卢象升，可卢象升这一次居然把他们架在了火炉上去铐，逼着内阁对他进行处置。
杨嗣昌也是颇为有些无奈。
而崇祯对于此事更是无奈，他要不出面处置卢象升，那可就是寒了天下宗亲的心了，居然的连亲王都可以拿来诱饵，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虽然最后襄王并无大碍。
可下一次是不是也可以拿皇帝来做诱饵？
到时候你崇祯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不处置，那藩王们可就再也坐不住了。
同时他这样的行为在官场之中也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消息刚刚传到京师，一封接着一封弹劾的折子便不断的朝着崇祯袭来。
看着那些措词犀利，甚至要求议卢象升死罪的折子，崇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恐怕卢象升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个动作居然搞得内阁和皇帝都变得焦头烂额起来。
第837章 老农袁时中
襄阳之事，还是如同泉水一般狂涌，虽然崇祯采取了留中不发的方式进行处置，可是铺天盖地的折子还是压得崇祯喘不过气来。
并且一些藩王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条消息，也纷纷上了折子，一时之间朝廷中对于卢象升全是口诛笔伐之声。
其实崇祯非常的明白，无论是朝中之人还是外面的藩王们，其实他们对于如此之做其实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他们的目的则是卢象升身后的那个人。
威武军的周建安！
周建安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在地方上，都将官员和藩王们得罪了好一番，而之前周建安气势正盛，加上崇祯的袒护和周建安本身军队的实力，可以说没人敢去触碰这个霉头。
可现在不一样，他们明面上要求治罪的只是卢象升而已，并且这一次卢象升本就做了错事。
关于这件事，崇祯原本是打算和周建安进行商量一下的，可是周建安已经领兵南下了，崇祯现在连他走到哪里了都不清楚，所以被逼无奈之下，崇祯只好下令先革除卢象升一切官职，命锦衣卫押送其回京入昭狱待审。
听起来似乎是很严重，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又是皇帝变相的袒护，毕竟周建安可还兼着锦衣卫的官职，将他老丈人关进自家的牢房之中，恐怕没人敢怠慢他。
至于崇祯，他也只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待着周建安的消息了。
中原诸省剿贼一事，也几乎因为卢象升被革职而暂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