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受上官盘剥打压的他，才知道军队居然也可以是这样的。
无论是不理解的张飞，还是充满好奇的丁奉，随着陪刘禅走访都开始观察起了在这里生活的人们。
随后他们便发现了此地之人的不同，外面的普通百姓大多表情麻木淡漠，终日为生计愁苦自然再无余力思考别的事情，当然包括忠义仁勇等等……
老刘治下的普通人要比其他两地好上一些，但也不像此地人一般，眼里始终带着积极的神采，脸上充满希望。
偶尔听到他们闲谈聊天，都是谁们家的儿子作战勇猛，谁的丈夫武艺高强，羡慕你家的已经入了正规军，我们还只是预备队员……
没能选上进入赤星军的人，则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孩子的身上，念叨着要让孩子多吃，长得身强力壮以后好为家争光。
手握枯枝玩耍的孩子们，手里耍着稚嫩的枪招，嘴里嚷嚷的都是长大了要投军，帮太子杀敌……
而刘禅走访的那些阵亡士兵家属，张三爷觉得他们心中定有怨恨，只是自己等人在场不敢说出来。
于是在他们走出门后，他又借故折返回来，悄悄走至窗边。
可入耳的除了对逝去亲人的哀悼，便是对刘禅的感恩，还有对敌人刻骨的恨……
这和张飞的认知产生了不小的偏差，他以前见过死了儿子、丈夫的家庭，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种恨是无差别的，既对敌人，也对征发他们从军的人。
……
一天过去，时近黄昏，走出棚户区的三人各怀心思。
“太子，三将军，末将先行告退了。”丁奉抱拳行礼后便告退了。
今天见到了太子的另外一面，也看过了那个不可思议，仿佛梦幻的棚户区与其中的居民。
再想想以前江东的生活所见，让他思考了很多。
也越发觉得，当初的投降是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张三爷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二叔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刘禅也想再为他三叔做些什么，不然以后他总会有再次怒气冲天的时候。
没有范强张达，也可能会有张强李达。
但刘禅深知，三叔自身若没有改变的念头，自己决计劝不动他。
如今他到棚户区来寻自己，正好可以借机谈谈。
都有话说的两人一拍即合，回到王府刘禅的屋子，烧炉架釜，饮酒涮肉。
只是明明盐巴不缺，肉质鲜美，美酒甘醇，张三爷却食不知味。
“嘿！”感觉扭扭捏捏实在不像自己，张飞猛然将筷子拍在案几上道，“阿斗，三叔问你，你为何让自己的兵都不怕伱？若不畏上，又怎能将其如臂使指？”
刘禅见他主动挑起话头，也含笑放下筷子：“谁说他们不怕？”
“嗯？我却未看出来。”
“他们生怕我会死，怕的要命。”
张飞：“……”
刘禅笑道：“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生活都要由我维持，今后的希望也在我一身，我若一死，他们便会失去一切。”
张飞不是笨人，只是刘禅的观念和他相差太大，才会一时难以理解，此时他已知道刘禅想表达的意思。
“可自古恩威并施，才是……”
“恩威并施，却并不一定要辱骂鞭打士卒，让他们对自己又怕又恨呐。”刘禅抿了口酒，“军令如山、军法严明、赏罚有信，同样是威。
“我自练兵以来，尚未鞭过一人……三叔与我并肩作战之时，可曾见我指挥不动他们？”
张飞不说话了，荆州战斗中对军令反应最快，执行最好的就是刘禅的赤星军，这是他亲眼所见。
“这……这是为何？”
刘禅知道三叔不是还没明白，只是统兵多年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方法，骤然见到截然相反的，效果却不错甚至更好，有些难以接受。
“其中奥秘，三叔今天不是都看到了吗？”
“……”
刘禅叹了口气：“三叔，无论名人良将，还是平庸武将，甚至普通士卒，人性人心却无太大差别。
“以利诱战，则利尽时兵散；以威迫战，则力弱时兵反。唯使其遵从本心而战，方可长久。”
张飞想想自那晚之后，范强张达的迥异表现，心中亦是有些触动。
送走皱着眉头的三叔，刘禅也不知自己的话他能听进去多少。
但看样子，应该至少不是做了无用功……
正待再将“军改计划”的思路理理，继续完善一下，门外忽有侍者道：“太子，有位自称王熙王叔和的医匠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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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120章 青霉素20
王叔和？
“快请。”
“呃……他有些……”
“先让他进来。”
莫非是青霉素开发有什么成果了？
法正到现在也没出现什么不舒服的征兆，可见定是因急病而死。
而这个年代死人的急病，很大一部分都与细菌感染有关系。
倘若有了与之对抗的手段，哪怕还不成熟，总也多了一份希望和保障。
急切想知道结果的刘禅并没有听侍卫把话说完。
于是片刻后，一个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臭气与怪味儿的人走了进来。
幸亏这是冬天，要是夏天估计这会儿已经招一屋子苍蝇了……
“叔和？你这是怎么了？”
这造型怎么比上次被柴荣绑了还惨，又被山贼绑了？
不能啊，哪路山贼敢到成都来绑人？
王熙闻言一愣，展开手臂上下看了看自己，随即躬身苦笑道：“昼夜苦思，多番尝试，不想竟如此失礼，还请太子恕罪。”
这位仁兄折腾这几下，味儿散发的更窜了。
不过对此刘禅也能理解，搞研究的人不都大多如此么，至少他没喝墨汁……应该没有吧？
“可有收获？”
王熙拱手道：“确有一些进展，但亦有困惑之处，我等皆不明其理。因此法得自太子，故来相询。”
然后王熙便向刘禅汇报了一下目前的研究进展。
按刘禅所说，既然那青霉如草木花鸟一般也是生物，那自然需要进食。
其多生长在食物之上，想来就是如此。刘禅给的方子虽是用的芥菜，但既然起作用的是青霉，那想必食物也是一样。
按刘禅给的办法，得到一批“青霉精华”需十年之久，他们经过探讨，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十年既是为了让青霉充分获取芥菜中的养分大量生长，或许也是为了让其他无用甚至有害之物化去，而独留下这青霉精华。
既然如此，那只需要在这两件事上人为进行干预，不就可以加速得到药物的时间了？
王熙以及慕名而来的医匠们立刻集思广益、行动起来。
于是王熙等医匠筛选、采集食物上的青色霉菌，其他颜色的弃置不用。
然后将其集中起来放入瓮中，在那之后尝试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来给青霉提供养分，诸如肉汤、鸡血、甚至人血……
经过大量的试错之后，他们发现还是米汁与芋头煮汁兑在一起的效果最好。
经过比对，这么做要比埋起来的青霉芥菜速度快得多。
众人大为振奋，研究热情高涨的他们，将这种溶液静置十余日后，便用苞茅草滤出其中明显的杂质，就得到了青霉素1.0版本。
他们立刻将其喂给伤口溃烂流脓的狗、兔等动物，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后……绝大部分动物都死了。
呕吐、拉稀、抽搐而亡，死状各异。
即使是侥幸没死的那些动物，其溃烂流脓的伤口也并没有明显的加速好转。
刘禅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幸亏这个年代没有动保组织……
青霉素1.0的试验失败给众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然而医道一途本就有些逆天而行的意味，以前随恩师修习医术，更难的时候也有过，王熙并未因此就放弃。
连日讨论下来，众人确定截止到目前为止的步骤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太子给的方子是错的，所谓青霉精华根本无用。
要么就是……或许还需其他步骤，他们还没能提取到真正的青霉精华。
第一个可能被王熙否定了。
太子之前与他谈论医道的时候，对“外邪”的解释令他耳目一新，而且经过验证也确有道理。
在他心里太子也是医道怪才，不可能拿个假方骗他，而且研究的开销都来自太子，他岂会花钱招人做些无用功。
然而这样一来，青霉素的研发工作就陷入了瓶颈，太子没错，他们此前的方法应该也没错……那错哪了呢？
相当长一段日子，研究停滞了下来，众人一筹莫展。
直到有一天，一个医匠为了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讲了个听来的趣事。
一位富商将一块蜜蜡养在油里，希望蜜蜡保持光泽，结果过段时日再看，蜜蜡却化掉了……
“他却不知，水有可溶之物，油亦有之。”那医匠笑道。
王熙眼睛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那医匠：“你方才说什么？”
“呃……蜜蜡化在了油里。”
“最后一句！”
“……水有可溶之物，油亦有之。”
王熙灵光一闪，漫无头绪的脑袋里仿佛突然又有一扇门打开了。
青霉精华既然目不可视，按太子所说，这世上还有的是微小到目不可视之物。
那或许造成实验失败的原因，就是除去苞茅草滤掉的杂质之外，那滤水之中或许仍有其他目不可视的无用之物，甚至毒物。
那么……会不会它们刚好与青霉精华溶于油或水的特性不同呢？
他将想到的方法与众人说明，其他人也都觉得可以一试，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将滤好的汁水倒入油中充分搅拌，待油与水重新各归其位后分别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