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吾率军初至，尚不知三郡如今状况如何？”
申耽忙道：“那刘封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抢先占了上庸。但吾已自西城引兵万人围城，那刘封不过凭手下三千人做困兽之斗。
“吾已派人通知房陵孟达引兵前来汇合，今又得将军之助，上庸必定旦夕可破！”
夏侯尚点点头：“好好，既如此，三郡指日可定。”
“刘封率先发难，蜀中不知此事详情，正可利用。”申耽又阴笑道，“吾已遣人向汉中求救，言刘封率军叛乱。倘若魏延中计，将军与我里应外合，当可大破其军！届时汉中损兵折将，魏王大事可图矣。”
夏侯尚略加思考之后，却也没有太过兴奋，反而心生警惕：“使君妙计，此事若成，使君当记一大功。”
他心里在盘算，这申耽到底是真降，还是诈降。
别嘴里说的是和他一起坑汉中军，实则准备和汉中军一起坑自己？
虽然这申耽不是糜芳那种跟了刘备许久的老将，不可能那么死忠于刘备，他也相信桓阶做的工作。
但吕蒙实在败得太冤、死得太惨，他可不想重蹈此人覆辙，小心无大错。
“为魏王分忧，此皆耽份内之事。哈哈哈。”申耽笑罢，貌似不经意道，“耽麾下之兵原皆是山野小民，不习战阵、不拘管束，实难与朝廷天兵相比。
“上庸本无高墙坚壁，却至今未能攻下，实在惭愧。如今天兵已至，定可一举拿下上庸！呃……不知夏侯将军欲攻哪门？”
夏侯尚闻言忍不住心中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申家盘踞此地多年，竟然还被那刘封抢了先机，占了上庸。
无非就是怕伱们先起事之后，魏王援兵未到遭受损失嘛。
心中想的都是自己的利益，现在倒想让我来帮你擦这腚沟子？当我夏侯尚是什么人了。
他这六千精兵岂能用来攻城？
“欸，使君过谦了。吾见使君麾下士卒亦悍勇非常，拿下上庸只是时间问题。”夏侯尚笑容不变，道，“好，使君既然这么说了，本将便督北、东二门战事，助使君麾早日破城！”
夏侯尚洞悉了申耽的心思，申耽自然也不会听漏了夏侯尚话中的那一个“督”字。
北门、东门怎么打，他夏侯尚说了算。
攻城的人，你申耽来出。
申耽嘴角抽了抽，却也没有出乎他意料之外，想要跻身上流世家圈子，总得付出些代价。
他曾经未做抵抗便降了刘备，曹军不防着他点也不可能，投名状总是要递的。
申耽是以未再多言，拱手道：“既如此，吾这便传令下去，北门、东门攻城军皆听将军号令。待攻下上庸，生擒刘封之际，耽再与将军把酒言欢。告辞！”
“使君慢走，军务繁忙，恕不远送。”
送走申耽，夏侯尚吩咐道：“命士卒将霹雳车尽快组装起来，运往前方，待霹雳车一到，便于北、东两门发起进攻。”
“是！”
人虽然不能去干爬墙先登的活儿，但攻城器具还是要支援的。
回到军营的申耽也立刻传令下去，将临时制作的云梯、撞木等物备好，西门准备攻城！
大战一触即发。
151.第151章 霹雳车
“将军，快看！”
上庸北城头，刘封麾下副将手指城外。
申耽已命三门处的士兵集结，显然是要准备攻城了。
然而立于前方的除去一部分士卒披甲、手持盾牌，用来防备城头箭矢袭击外，扛着梯子准备爬墙的士卒却都大无甲，只拿一把单刀，再后方则是督战队。
显然申耽是准备把征来的民壮，都当作攻城爬墙的炮灰用了。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申耽道德水平低下，在这个年代这本就是攻城时的常规操作。
精锐哪怕参与攻城，也是要在守军力有不逮，真正有希望登上城墙的时候再派上去，才能一锤定音。
不可能一开始就将精锐送掉。
刘封副将惊讶的也不是这个，他指向的地方还要更远，那里正有不少曹军士兵推着六辆木制大车前来。
此车上有一长长的粗木杆，以不对称的方式斜架在车上，前短后长，长端绑有大皮套，短端垂下十余绳索。
与此六车同来的，还有曹军运来的许多石块。
“发石车……”
刘封脸色一黑，区区六辆发石车，如果是江陵那种坚城，根本管都不用管。随便砸，能砸开一个口子，都算“关氏建筑大队”干的是豆腐渣工程。
可现在不一样，上庸群山环绕，三郡贫乏，根本无需修筑坚城。
以上庸城墙的坚固程度，若是小些的飞石尚可抵挡，若是击发百斤以上的大石……久之则城墙必破。
“速去收敛城中大块皮革，加紧制作皮帘，悬于城头！若物资不够，便向城中大户索取，事态紧急，敢有不从者……斩！
“命城墙下方待命的士卒贴近城墙而站，不可离城墙太远。”
“是！”
但刘封并不打算就此坐以待毙，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撑到太子援军到来！
皮帘乃是此时广泛运用的一种防御发石车的手段。
就是用大块皮子，打湿之后增加其重量悬挂起来，当飞石击中皮帘后便会被吸收冲击力，小一些的直接坠地，大的也能削减其杀伤。
而令待命准备换防的士兵贴近城墙，则是因为这种类似反斜面防御原理的站位，能够让呈抛物线攻击的石头即使越过城墙，也无法对站在这里的士兵造成杀伤。
虽然玩勾心斗角、玩缜密布局他是菜鸟。
但若论起打仗，能得父王赏识，在益州、汉中屡立战功的刘封，可也不是只知道仗着力气嗷嗷乱冲的外行。
“传令下去，攻城期间，所有百姓禁止外出！派人于城内巡逻，凡有违令外出者，格杀勿论！”
“是！”
吸取教训的刘封，绝不会再给申家从内部给他制造麻烦的机会。
城中守军根据敌军的分布情况，也开始在刘封的一道道命令下动了起来。
当第六面做好的皮帘竖于城头时，攻城也终于在一块石头被抛飞出来，砸在上庸城墙后正式打响。
“杀——！”
在盾手的掩护下，被征来的青壮们陆续将梯子架上了城头。
这种攻城用的梯子，都在其前端装有金属制的抓钩，一旦被挂上城墙，再以爬梯士兵的体重一压，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就能推开的。
自知向后必死，向前或还有一线生机的青壮们口中叼着单刀，奋力攀爬。
越是恶劣的生存环境，生活在此的人越是彪悍。
这些青壮虽然衣衫破旧，家里有的穿着自制的简陋皮甲，家里没有的干脆就是平时的布衣。
但其凶悍程度，比之东吴外军的真正军卒还要高出许多。
“一！二！嘿！”
砰！
合抱着粗大撞木的青壮们喊着号子，撞击着上庸的城门。
“放箭！”
城头之上，守军主要向着撞门的士卒倾泻着箭雨。
一根根檑木顺着梯子滚落，一颗颗礌石砸下去，不幸被击中者轻则骨断筋折，重则一命呜呼，鲜血很快在上庸城下铺开……
夏侯尚皱眉看着眼前的战局：“想不到那刘封也并非只有蛮勇。”
这上庸守的规规矩矩，虽无甚亮点，但守城本就如此，没有大的疏漏便是亮点。
尤其是那些挂出来的皮帘，显然是看到了自己这边派上霹雳车之后，才做出的临时应对。
霹雳车也是利用杠杆原理的人力发石车，射程能有多远，全看拉力大小和石块重量。
目前为了保证操作霹雳车的士兵安全，击发的都是小型石块，才能将射程保持在寻常弓箭之外。
然而那些还在陆续挂上城头的皮帘，正在逐渐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小型石块给城上守军造成的混乱与伤亡都开始下降了。
“将霹雳车推近，换大石，注意掩护。”
“遵命！”
魏军士兵开始停止击发飞石，推着霹雳车渐渐靠近。
头上少了时不时飞来的石头，城上的守军一时都松了口气，纷纷集中精力还击。
刘封却轻松不下来，将霹雳车推近，那是准备要换大石头上了。
其实对付发石车最好的手段他也知道，那就是用发石车打败发石车……
在城中空地上架起发石车阵地，和城外的发石车对轰。
因为目的只是击毁对方的发石车，并不需要用到砸坏城墙那么大的石头，因此也能够保持射程上的优势。
然而事出突然，城里根本没有准备。
哪怕拆屋卸房梁的现凑，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了，等到他的发石车阵地架起来，人家城都破了。
轰！
一块大石轰在上庸的城墙上，浅浅的砸出了一个小坑，城墙看上去并无大碍。
然而脚下传来的震动，却让城墙上的士兵们有些心底发慌，反攻之势立刻一缓。
“莫慌！敌军仅仅六架发石车，上庸城倒不了，快还击！”刘封一声大吼，率先一箭射死了一个正在撞门的申家青壮。
周围士卒在刘封的呼喊声中，终于重新开始了还击。
“准备火箭！”
稳住军心后，刘封再次下令，在火箭送来前，也命一部分弓箭手攻击操作发石车的曹军。
守军居高临下，占据高度优势，此时发石车已经近到了弓箭能够杀伤的距离。
普通箭矢虽然无法毁坏发石车，对甲盾在身、注意保护发石车的曹军也难造成大量杀伤，但骚扰之下总能迟滞一些对方击发大石的速度。
少顷，火箭被搬到前线，射手们纷纷换上点燃的火箭，射向曹军的发石车。
一时间城前的半空中如道道火流星划过，燃烧带来的焦臭味，让本就充斥着血腥味的战场更加难闻。
夏侯尚见此却并不慌张，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并未命人将发石车撤回。
“去河中取水来泼，继续发石！”
上庸城临河而建，堵水环绕而过，其南、东皆是河流。
城北攻城处往东不远便是堵水河。
而且如今天气尚寒，多林木河流的上庸之地，即使是现在也不算太干燥。
上次在江陵火箭能有那么大作用，是因为有沈忠等人提前给房屋淋过火油，如今可就没那么大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