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什长,你平日待我等怎样,还用说嘛。”一个与那什长形成鲜明对比,瘦小的士卒道,“我年岁小,又瘦弱,伱来之前总是被人欺负。若不是你,我只怕已呆不下去了。”
另一人也道:“上面月月克扣饷钱,若非什长慷慨解囊,我家中老母都无钱寻医问药,你我兄弟之间,讲话何须这般?”
“是啊是啊,你就说吧什长。”
……
他们这十个人,并不全是这次扩军进来的新兵,比如那瘦小兵卒就已从军两年了。
但这什长虽是新来,却十分能打,为人还仗义,待手下士卒极好,很快就为他们所接纳。
他此时见众人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便点头直言道:“好,既然你们没把俺当外人,那俺也有话直说。俺们如今皆要被逼死了,你们就甘心在此枉死吗?”
其他人一窒,虽然看如今城内形势,大伙儿都有预感什长要说些什么。
此言一出,还是让他们心跳快了几分。
但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那曾经得他接济的男人便开口道:“明知枉死,哪个甘心?若是主将待我等如什长一般,即便战死,亦无怨言。可那……唉!”
“怕什么!事到如今还有甚不可说的,你不说,我来说。”一个急脾气的接话道,“关将军兵临城下,邓辅那豚犬只知驱使我等死守,自己却终日躲在暖室大宅里饮酒快活!为他战死?呸!”
这人言语间将城外敌军主将称作关将军,却将自家将领称为豚犬,人心向背,可见一斑。
“嘘嘘!小声些。”
“如今你问十人,只怕九人皆如此想,不敢明言罢了,还有甚可怕!”
“此言不假,他邓辅降曹欲换场富贵,却要将我等逼入死地,岂有此理?”
“即便此番侥幸不死,真跟着他降了曹又能有何前途?今日他如此对待我等,待降曹之后还不是一样?反正我等在其眼中只是死不足惜的蝼蚁罢了。”
……
那什长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见他们所言皆是真情流露,右拳一击左掌:“兄弟们!左右是个死,俺们不若拼上一把,或有生机!那小将军既是关云长将军之子,必是信义之人。
“且汉中王、王太子皆有仁德之名,关将军大军进城之后势必不会为难我等及城中百姓。况我等本为汉军,岂可反助逆贼?此乃大义也。”
众人不惊反笑:“什长,就等你这句话了!”
“是啊,你就说怎么干,咱们都跟着你干了,虽死无怨!”
什长点点头:“你们在军中可还有信得过的人?明晚可将他们都唤来此处,人少不怕,务必挑选仗义可信之人,万勿走漏了风声。”
众人皆点头称是。
第二日白天,这些人分别暗中联络符合条件的人手。
当晚悄悄聚集在那什长房内的竟有五十余人,城内守军一共才五百余人,这还是严格挑选之下的结果,足可见邓辅不得人心。
未免夜长梦多,当晚那什长便安排众人行动。
他们人手少,不能分散力量,整个行动计划很简单,就八个字。
先杀邓辅,再开城门。
众人安静的直奔太守府,这一步并没有搞出太大声势。
“你们要做什么?”
“我等有要事禀报太守。”
邓辅下人狐疑的打量着面前全副武装的众人:“天色已晚,太守歇息了,尔等明日再来吧。”
咚!
“唔……”那人后脑被刀柄一击,当即双眼一翻躺在了地上。
“时间急迫,不必与他多言!”
太守府门前的两个守卫一见本能的便端矛在手对着他们,正欲高声示警,却听来人抢先低吼一声。
“兵临城下,似此无德豚犬,亦堪尔等为其效死乎?”
被那什长一吼,两个守卫都有些被震住了,示警的话到了嗓子眼却没喊出来。
“走!”那什长也不杀他们,向后一挥手,拨开眼前长矛,坦坦荡荡的便进了太守府。
后面众人鱼贯涌入,那两个守卫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此番放了众人进府,他们也已没了退路,干脆一咬牙,所性一起反了吧!
二人当即持矛随着众人一起冲了进去。
毕竟也快到了春耕时节,邓使君身为一地太守,自然要以身作则,辛勤耕耘。
当众人闯入其寝室之内,他还正耕耘至关键时刻。
脸上混合着兴奋舒爽、震撼惊骇的复杂表情,精彩至极。
“好个无德匹夫!受死!”
噗!
那什长大步上前,根本不给邓辅拔剑的机会,连小小的剑都没容他拔出来,已手起刀落斩下了他的人头。
“啊——!”被溅了一头一脸鲜血的少女大骇之下发出尖叫。
不过邓辅已死,事到如今他们已不怕惊动他人了,反而惊动的越多越好。
“我等这便要放火,汝自逃命去罢!”
都是苦命人,那什长并未为难面前的少女。
她这才止住惊慌,哆嗦着道谢后,匆匆披上衣衫去了。
稍后,太守府火起。
“叛贼邓辅已死!随我迎王师入城啦!”
“叛贼邓辅已死,迎王师入城!”
那什长提着邓辅死不瞑目的人头,众人高声呼喊着一路向西城门而去,一路之上,尾随的人群也越聚越多。
有些是原本也真想投降的军民,但更多是好奇心太大,跟上去瞧热闹的……人都有从众心理,跟着走的人多了,后加入的人也就不怎么怕了。
当然,城中近日流传的关兴劝降言辞亦功不可没。
众人听说邓辅死了,要进城的是关兴的人马,这才敢跟出来瞧瞧。
那什长带人手持火把,大造声势,行至西门。
其身后尾随的大量百姓,让不明就里的西城门守军大惊失色。
“叛贼邓辅人头在此,尔等还不速开城门,迎王师入城!吾不愿与尔等自相残杀,速做决断!”
邓辅都死了,远处太守府方向燃起火光,你身后跟着这么多人……还有什么好决断的?
再说城头上的守军,又有几个是邓辅死忠?
没有任何抵抗,西城门便开了……
“将军!西城门开了,城内守军持邓辅人头献降!”传令兵走入营帐时,关兴尚在看书。
此时闻言忙将手中竹简放下,起身笑道:“哈哈,好!快传令下去,全军拔营,随吾入城!”
“是!”
当关兴率军来到西城门时,看到城内守军皆已自除兵器,跪伏于城外,其中一个汉子面前还摆着一颗血淋淋的头。
身后城中则是挤满道路两旁的围观百姓,此时见大军真的要进城了,近距离看到那些披甲执锐的战士,人们又不免有些惊慌胆怯,有点后悔跟到了这里。
毕竟这个年代,寻常百姓遇见官兵,有时候并不见得就比遇见山匪贼寇幸运。
“叛贼邓辅已被我等诛杀,我等愿降汉中王,请将军开恩恕罪!”
“请将军开恩恕罪!”
关兴连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将一名降卒扶起笑道:“诸位弃暗投明,诛杀叛贼,皆是有功之人,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待太子知晓诸位义举,定有赏赐!”
众人一听,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纷纷起身,喜笑颜开,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进城!”
关兴一声令下,大军陆续进城。
与此同时,走在最前面的关兴高声道:“各位乡亲放心,太子仁德,吾大军入城,必于尔等秋毫无犯,违令者定斩不赦!”
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欢呼,关兴亦微笑着朝两侧百姓频频挥手致意。
「太子,兴幸不辱命,如今房陵已入我手,曹军必败无疑!」
远在上庸的刘禅自然听不到关兴的内心独白,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该发起进攻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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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164章 渡河进击!
关兴刚刚占领房陵,报讯的士兵还没有回来,而死鬼太守邓辅就更没办法派人通知曹军后方被克的消息了。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托梦,就是不知道这种通讯方式是否可靠。
孟达那边尚无进展,却将西城盯得死死的,让沈忠也没法派出人去。
在上庸对峙的双方,都还不知道后方发生的事情。
曹军自然是没打算主动进攻给孟达打掩护的,这倒不是他们想借刀杀人。
孟达若能攻下西城固然是好,倘若攻不下来,西城若能将消息传回上庸,前线的蜀军或许会分兵回撤救援。
本就兵力劣势的蜀军若再分兵,少了起不到救援效果,多了势必削弱上庸守备。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才是夏侯尚与徐晃心中最佳的主动进攻时机,届时便可让蜀军收尾不能相顾。
无论是强取上庸,还是夹击救援的蜀军,都是可选的不错方案。
而今天,似乎用不着等到西城的消息传回,蜀军便有了动作。
堵水河西岸,银盔银甲的刘禅手持长矛,骑着已经六岁、终于迈入了巅峰期的乌骓,缓步向前。
身后是五百全副武装的赤星军,他们要跟随刘禅向着东岸的曹军主动发起进攻。
他们尚不知孟达的四千人已悄悄撤走,即便知道,那也是以五百人进攻一万人的差距。
而且此次对手是曹军,不是山贼、不是私兵、不是东吴陆军。
在刘禅的坚持下,每个赤星正规军战士都不是文盲,有思想的他们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退缩,因为有了思想的同时,他们也有了信仰。
面前的堵水河已经变得很浅了,虽不算干涸,但最深处也不过才没过小腿。
这种深度已经不叫渡河了,所谓的半渡而击也成了一个笑话。
泥泞的河床虽然会给行军带来一些小麻烦,但失去了骑兵队的曹军,如今也无法充分利用这一点了。
“进军!”
刘禅长矛向前一指,轻夹马腹,开始率先向东岸行进。
他左手上破天荒拿了一张漆皮木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