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泽一带的沼泽区域旁,张翼与爨习正领前军行进。
爨习有了上次的教训小心了很多,不过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仍旧十分乐观。
“张将军,从此处越过西山,便是一片开阔地,此后直至滇池,便无险可守了。雍闿、孟获二人若欲阻击我等,最好便是这西山三条小路。”
张翼点点头,他此前伏击雍闿便是利用这一大二小三条山路,此番他们大军前来,对方只要不是连敌人动向都不关心的白痴,必然也会于此伏击。
“前路有三,敌军兵力不足,亦只能三择其一。可我军需将雷公砲运过此山,只能沿大路行进,倒是有些麻烦。”
爨习道:“不错,吾与将军既统前军,自当为太子扫清阻碍。待我军进入西山,还请将军率军缓行,某自率本部人马分散索敌。”
爨习身为前军副将,这本是他职责所在,张翼抱拳道:“如此,便有劳爨将军了,务必小心。”
爨习回礼应是。
前军行至西山,胡立打马来到二人近前道:“二位将军,斥候于西山大小三条路上,均未发现伏兵。尤其大路,某已连派四队斥候前往探查,均一无所获。”
张翼与爨习面面相觑,赤星军斥候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是以对这一结果十分意外。
他们大军驻扎谷昌,若欲取滇池则必走此路,雍家与孟获不会真那么蠢吧。
“险峻处滇马难行,是以斥候并未探尽,然所余之处便藏伏兵,数量亦不会太多。”胡立也十分纳闷,“虽如此,还请二位将军小心行事。”
胡立说罢抱拳归队而去。
“走吧。”张翼蹙眉道,“此事必有蹊跷,但踟蹰不前也不是办法,我等且见机行事。”
爨习亦点头称是。
前军进山之后,爨习率部分散搜山,张翼则谨慎的率军缓行,众人持盾者行于两侧,时刻防备敌军的弓矢偷袭。
然而行了一阵,始终没有敌情。
爨习那边也是一无所获。
「莫非那雍闿、孟获,当真如此蠢笨?还是说他们对那所谓的‘大礼’如此自信?」
前军全部进入昆泽西山,张翼等人却始终没有遭遇袭击。
可正当他以为雍闿与孟获真的放弃此处最佳阻击地点之后,却忽然听到一阵悠扬怪异的笛声自林中传出。
“敌袭——!”张翼立刻一声大吼,旁边传令兵令旗摇摆,示意全军准备迎敌。
将士们立刻举盾,张弓架弩,严阵以待。
同时分散于大路两旁林中索敌未果的爨习一部,也陆续汇合,准备防备敌军。
……嗯?
预料中的喊杀声并未出现,只有那笛声仍在持续。
这是什么情况?疑兵之计?
张翼不敢大意,仍旧蹙眉紧盯着两旁山林,防备着可能出现的敌兵。
“啊——!”
敌军尚未露头,却已经有士兵的惨嚎声响起,声音来处正是一队爨习所率的兵马。
随后只见那些士兵一阵大乱,拔刀一阵乱砍,随后抱起其中一人,慌忙向大部队逃来。
只是……却仍未见敌人踪影。
“蛇!好多蛇啊!”那队士兵奔逃间高喊示警,“小心啊!林子里有好多蛇!”
随后又有惊叫痛呼声自林中传来,爨习率领的索敌士兵里陆续有人中招。
蛇行隐蔽而无声,即便是成百上千,亦没什么大的动静,更不会发出什么“嘶嘶——”的声音。
除了响尾蛇会用尾巴发出声音警告敌人外,其他蛇根本没有发声器官。
爨习虽然知道的没那么详细,但长久居于此地,他们自然也没少和毒蛇打交道。
“撤!先撤出去!”
随后爨习领兵出林,重新与张翼汇集于大路之上。
那怪异的笛声还在持续,空气中隐隐还有异香传来,而两旁的山林中许多蛇或绕于树上,或蜿蜒行于草丛之间,此时都在缓缓向大路爬来。
如此景象,看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好在无论是爨家麾下还是巴蜀之兵,对这种玩意都不陌生,如果换成一些少见蛇虫的北方士兵,见此情形恐怕已经有人逃了。
“爨将军,为何有如此多的蛇前来攻击我军?那笛声又是怎么回事?”
爨习沉着脸,眼看着他手下一个被毒蛇咬在小腿的士兵,伤口并没有明显的肿胀,或者发黑发紫什么的,但这却并不代表就一定是无毒蛇。
果然,虽有人帮那士兵以布带缠绕紧勒伤口上方,再向外挤血。
可不一会儿,那被咬伤的士兵仍然开始浑身颤抖、口吐白沫,瞪着大眼胡言乱语,继而抓挠自己的咽喉,口中发出喘息的“呵呵”声。
最后口唇变得青紫,渐渐不再挣扎……
“……昆明一族中,有一部族人善于驯兽驭兽,我也素有耳闻。”爨习道,“不过那些人甚少与别族打交道,我了解的也不多,却没想到他们还会驭蛇之术。”
张翼忙道:“可有应对之法?”
“蛇行随缓,攻击却疾,刀砍矛刺非是良策。”爨习也显得十分为难,“放火虽可破这蛇阵,可若大火烧山,我军再想前行便只能等大火熄灭了……”
“……先退出去!”
面对这些玩意,张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良策,如此情景若领士兵强行通过,势必使得麾下心生怨愤,士气大降,只得先退。
……
刘禅统中军来到西山,却见前军自山中狼狈退出,策马至张翼、爨习身前问道:“前方是何情况?”
二人单膝跪地道:“敌军有控蛇之士,山中群蛇在驱使下占据大路……是以我军被迫退回。”
嗯?控蛇?
刘禅详细询问了一阵之后,却笑了起来:“孤早料到此来会有蛇虫之患,是以有所准备,二位将军不必心忧。来人,命大军山前扎营,稍后再行。”
“是!”
大军扎营之后,随军医护给中毒不深的士兵祛毒包扎,而刘禅则命人取来一个像酒瓮一样的坛子。
打开之后,一股恶臭扑鼻……
“呕……”张翼和爨习等人没有防备,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臭味熏得当场吐出来。
这玩意简直像用陈年裹脚布裹起来的臭鸡蛋,又在烈日下暴晒……太上头了。
“太子,这、这是何物?”爨习捏着鼻子说话,声音十分可笑。
“此乃孤命王叔和制作的驱蛇膏,我等涂于腿脚之上,那些蛇便不敢近身了。”刘禅面色依旧淡定,不过也紧紧捏着鼻子……
爨习仍旧有点怀疑:“这……敌人控蛇之士似乎是以笛声驭蛇,仅涂这药膏,能奏效吗?”
刘禅冷笑一声:“装神弄鬼罢了,尔等进山之后,是否还闻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隐隐似有异香传来。”
“这便是了,速命士兵们涂抹此膏,而后再入西山。”
“遵命。”
蛇不仅没有发声器官,而且根本没有接受空气声波的硬件儿,不单是哑巴,还是聋子。
它们的听骨只对地面震动十分敏感,所以什么笛声控蛇,根本是故弄玄虚罢了。
蛇只有蛇信最为敏感,能敏锐的探知空气中的气味,因此控蛇的本质,大部分都是靠特制药物散发出的气味。
王叔和医术高明,对解毒驱蛇之法自然也有涉猎,刘禅对这药膏还是很有信心的。
半个时辰之后,士兵们抹完药膏,皆以布蒙面,看上去一个个如死侍刺客一般。
只是他们当然不是为了玩造型,而是军中这股子臭味儿……实在是太窜了!
张翼与爨习再度率领着这支恶臭大军进了西山,随后发生的事让他们信心大增。
自他们进山之后,原本盘踞于大路之上的群蛇,好似被天敌驱赶一般,纷纷爬离了路面,回归山林去了。
大军前行,无论那笛声怎么吹,蛇群都再不肯露头。
“哈哈哈,太子神机妙算,竟连我军有此一劫都料到了,定是上天给的启示。”爨习对此事理解的角度有点偏。
然而普遍缺少知识的士兵,此时皆与爨习一个想法……
破了蛇阵之后,大军成功通过昆泽西山。
除一开始数十人被蛇咬伤,十几名士卒不幸丧生外,后面再未遭袭。
经此事后,全军士气非但没受到打击,反而士气大振。
唯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股经久不散的味儿,就算布巾覆面,仍然撞得人脑仁儿疼……
233.第230章 给咱个痛快
滇池,雍府豪宅。
“来,干,哈哈哈!”雍闿敬了对面一个装束古怪的男子一杯。
那中年男子头插各色长鸡羽,内着短衣,外披宽大毡衫,赤足,肩膀上还坐着一只猴子……
那猴子正灵巧的剥着一颗坚果,剥好壳后还吹了吹,而后送到那男子嘴边。
男子嚼碎坚果,端起酒盏:“你也请,一起请。”
汉话措辞、腔调都十分古怪,但能听懂、能说就已属不易了。
“刺土大王,此番承你举族相助,雍某感激不尽呐,哈哈。”雍闿放下酒盏笑道,“待击败汉军之后,我雍家定予你们昆明一族最好的田地、草场。”
这男子便是昆明王——普王刺土。
雍闿绝口不提自己主力已灭之事,开始给这位昆明王画起了大饼。
其实他现在是缺时间,雍家巨富,只要能多些时间,万人的军队打光了再拉起来一支也不是难事。
孟获闻言瞥了雍闿一眼,没说话。
昆明族是他孟家请出山的,而且与他孟家关系多年来都算不错,雍闿想要拉拢,却不是几句空口无凭的话就能做到的。
对此他毫不担心,甚至有些想笑。
果然,对于雍闿的话,打扮奇异的普王刺土并不买账。
“这事,你说的不算,打完我再同孟家商量。”
坐在他肩膀上的猴子把坚果壳往雍闿的方向一扔,拍了拍手,似乎连这畜生都看不起他。
说话丝毫不懂婉转的普王刺土,让雍闿内心恼怒不已,偏偏现在形势比人强,他雍家在益州郡的势力正在随着刘禅的大举进攻被连根拔起。
失去了力量,空有财富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和待宰的肥羊没有任何区别。
“雍兄,刺土大王汉话不精,有时词不达意,你不必见怪。”孟获假意安抚了一句。
南中这片地方,要调和汉夷之间的利益与冲突是件很麻烦的事,事后还有用得上雍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