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
周围众人一阵慌乱,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的,张昭这才醒转过来,只是脸色白的难堪。
得亏张昭平时身体还算硬朗,方才只是高血压、心律失常引起的一时晕厥。
这要是脑血管稍微脆弱一点,刚刚被拉满的血压冲个脑溢血出来……没准就一命呜呼了。
“由拳侯年事已高,需保重身体,且扶他回府歇息吧。”孙权一挥手,命人将被“KO”了的张昭抬了下去。
回头再看邓芝,却并无多少怪罪之意,只是平静道:“可汝主先言‘取益州便还江陵’,取了益州,又言‘得凉州便还江陵’,这总不是虚言吧?”
孙权已不再提荆州了,只是说江陵,而且言语中已无先前气势。
其实他在邓芝话出口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觉得答应也可以了。
刘备本就在荆州人脉广布,早在刘表主政时期,荆州士人便多往投靠,更不要说如今已统治多年,关羽也在荆州恩信大行。
经过之前的荆州一战,如今更是士气高昂、民心所向。
反观孙吴,早年间为报孙坚之仇连年攻打荆州,本就与荆州士民多有恩怨,经过此次荆州偷袭不成,更是人心尽丧。
就算刘备一时得了失心疯,把江陵还给他,恐怕江陵官员百姓都不干……
而且曹丕南征,这一战还不知要打多久,如今的江东根本没有妄想荆州的实力,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
但即便如此,扯皮、争取、言语交锋仍然是必要的。
一来轻易答应下来,对方看你轻松,似乎满不在乎,一定还会再提别的要求。
二来,显得如此艰难方才为了大局同意放手,也反而更能表明联盟的诚意,甚至事后可以说是他孙权施恩给刘备。
邓芝闻言却道:“这正是陛下仁心宽厚,方才不愿破坏刘孙两家和气!可吴主却反而兵戈相向,甚至最终背盟偷袭,此非吴主之过乎?”
孙权:“……”
邓芝一个杀手锏,直接把孙权也给干沉默了。
干了缺德事儿,就得忍受别人一直拿这个戳你脊梁骨。
你要是实力强大就算了,现在眼看从老二变成了垫底,这滋味就难受了……
江东臣子们你方唱罢我登场,嘴炮连番炮击邓芝,奈何邓芝以不变应万变,就捏准了你不敢翻脸,不动如山。
偏偏临走前被孙权升官,寄予厚望的张温还像失心疯了一样,时不时就跳出来劝他们以大局为重。
……你他娘怎么不劝这邓芝大局为重?此人定是已经偷偷降了刘备!
江陵归属问题从上午一直扯到傍晚,最终还是东吴方面松口让步了。
孙权一脸忍辱负重,江东重臣们个个如丧考妣。
但还是写了文书,盖了大印。
邓芝固然圆满完成了任务,其实一切也都还在孙权计划之中。
不管怎样,孙刘联盟,总算磕磕绊绊的再次初步缔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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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第293章 功成身退
“伯苗兄,如此急着唤温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张温来到邓芝下榻的驿馆,略带疑惑的问道。
正奋笔疾书的邓芝抬头见是张温来了,手中密信亦刚好写完。
他小心的将密信放入锦囊,交给精锐侍卫低声耳语道:“速去市集,交给此地四海商号掌柜,不得有误。”
“遵命!”
四海商号,其实就是赵氏商号的分号。
公安协定之后,赵氏商号不仅积极参与江陵重建,荆扬二州重新通商之后,还派人将分号开到了江东。
如今在建业、吴县、皖县三地皆有分号。
当然为了避人耳目,已经改头换面了。
历史上的孙权此时已将治所迁到了西边的武昌,乃是为了加强对新占领的荆州地区的统治。
但如今荆州不曾到手,自然也没有搬迁一事,扬州的治所仍设在建业。
这年头可没有“天眼查”,若非刻意紧盯,有太多手段可以瞒过普通的审查,甚至建业城市集的市长都和四海商号的掌柜关系良好。
就算是明知道可能被另外两家渗透,也没办法做到全方位反间。
受限于时代与技术条件,这点在季汉也不例外,只能做到重点盯防,不然就会做许多无用功,消耗大量人力。
更何况赵氏商号早先是刘禅一手建立,在影卫成立之前一直兼职谍报工作,其中也有很多刘禅早期安插的人手。
即便影卫成立之后,也时常配合其行动,其中骨干人员的反侦察意识可不是一般商号可比。
说是影卫的外围组织也不为过。
侍卫揣着密信匆匆离去,邓芝这才起身。
他一脸担忧的走过去,拽住张温胳膊道:“嗨呀,惠恕贤弟,愚兄能有甚麻烦。反倒是你,如今大祸临头,怎还如此悠哉啊?”
二人一路同行,相处多日,邓芝看出张温似乎对大汉心存向往,刻意结交之下,二人如今已是兄弟相交甚密,兄弟相称。
这一句话倒把张温说懵了:“大祸临头?吾能有甚祸事?”
他身处江东建业,曹丕又尚未发兵,还能隔空被斩不成。
邓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张温:“惠恕啊,也不知该说你是方正好,还是迟钝好。
“你日前于江东群臣、吴主孙仲谋面前一番言论,杀身之祸已然临头,怎还尚不自知?”
张温听懂邓芝是什么意思了,但仍有些迷惑:“吾为保江东基业,一心促成孙刘联盟,其心可昭日月!大王怎会对吾不利,兄多虑了。”
张温内心还真是这么想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心中的立场其实已悄然改变了。
“唉!”邓芝长叹一声,“惠恕之心,愚兄岂能不知?只是吴主多疑,再加上某些别有用心之臣的谗言……恐怕此时已料定惠恕暗中投在陛下帐下了。”
张温沉默片刻道:“……既欲匡扶汉室,如今曹丕弑君,陛下继承大统,身为汉臣者自然都在陛下帐下。这又有何稀奇,吾又非降曹,大王怎会杀我。”
邓芝:“……”
他说的好有道理,邓芝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张温,直到看得对方实在绷不住了。
张温也长叹一声:“唉……”
他也不是傻子,只是人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的心,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对于忠义看得很重。
尽管心中已经被刘备父子和诸葛丞相的理想与人格魅力折服,立志同他们一起匡扶汉室,共同走上这条追逐崇高理想的道路。
但理智仍然不愿意承认这种如同变节一般的变化,所以才屡屡出现自相矛盾之言。
孙权的吴王乃是大魏吴王,他既然已经与曹魏划清界限,却仍旧自称寡人,不愿放弃吴王之位,其心思已不言自明。
这些张温心底自然清楚,但之前都被他刻意回避忽略掉了。
他想匡扶汉室,但年轻的他也想始终如一,他矛盾的言行正是这种矛盾想法的体现。
现在被邓芝三言两语戳破,他也没了继续装傻的余地。
邓芝一看张温的样子,便已看破其心中所想,直接道:“惠恕,从大义而失小节,可为大丈夫否?全小节而弃大义,是否真愚夫耶?
“诸葛丞相曾对吾言,说贤弟你‘于清浊太明,善恶太分,在孙权手下恐不得善终’。如今看来,丞相所料不差啊。何不早早弃暗投明?”
张温身子一震,心中的最后一点纠结渐渐打开,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他只是四大家族张家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旁支,家族并不会将资源砸在他的身上,不过也正因此,他心中也没有多少牵绊。
他抬头看向邓芝:“温尚欲留此有用之身,与兄同扶汉室,请兄救我!”
“哈哈哈哈,好!”邓芝紧紧攥住张温的手,目露精光道,“惠恕贤弟放心,丞相料有今日之事,早有叮嘱,愚兄也已安排妥当。
“汝回府之后,只需如此这般……到时,兄自有安排。”
张温点点头,只是仍愁眉不展:“温自然相信贤兄,只是……吴县家中尚有舍弟,吾若西去,只恐舍弟受到牵连。”
邓芝笑道:“贤弟只管先行,令弟之事,亦不出丞相掌握。”
张温对诸葛亮那是崇拜、信服到了极点,一听立刻放下心来,当即回去收拾行装去了。
……
吴王府。
“大王,张温分明已投了刘备,似此等不忠不义之人,若不加惩处,必会令忠义之士心寒呐。”张昭痛心疾首道。
孙权心中亦是愠怒,上次他还以为自己错怪了张温,如今那小子的狐狸尾巴算是完全露出来了。
亏自己还既往不咎升他的官,给他厚赏!
不过他面上依旧平静:“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处置此人?”
“臣观其与邓芝相交甚密,如今孙刘联合乃是大事,不当因小失大。”张昭道,“可待邓芝离开之后,再治那张温之罪。”
孙权点点头:“也好,就依先生之言。”
又过得几日,后续事宜商讨完毕的邓芝向孙权辞行,孙权亲自率臣子送至码头,与邓芝把手惜别,显得十分不舍。
只是这次送行的队伍中,却少了张温的身影。
原来他自那日之后便卧病不起,一直在府中休养,孙权还特意遣人探望,张温似乎病的颇重。
孙权不疑有他,对张温府上的监视也就放松了警惕。
说到底,他也不认为张温真的会跑。
待邓芝一行离开后,孙权便派人接张温入王府“养病”,只是等兵士到达之时,张温已经消失了……
询问其府上下人,也只说主人从早上便未出屋,他们以为主人卧病需要休息,皆不敢打扰。
等扑空的士兵回报,孙权才愕然发现,张温居然真的跑了……
嫌疑最大的自然便是邓芝,可对方的表现滴水不漏,他没证据。
孙刘联合事大,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张温,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因小失大,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是人总有脾气的,大魏吴王也不例外,他就想拿住张温吴县老家的弟弟。
若是张温真的叛到了西蜀,日后也能以此威胁,说不定还能反过来让张温做间,向他递送蜀中情报。
若如此,反倒是坏事成了好事。
只是他却不知,早已料到的诸葛亮,已经把后路都堵死了。
不仅如此,还料定以孙权的性格,就算有所怀疑,也绝不会因此影响联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