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一比,自己这些大块兽皮草草缝起来的所谓皮甲,好像确实只配得起劣质二字。
清点汇报过了物资,下一步便等着刘禅决定这些人的命运了。
只是他才要开口,身旁的胡立却突然站了出来,高声道:“今日蒙主公大恩,非但饶了我等性命,更承诺收留我等,还不快快谢过主公!”
说罢当先跪了下去。
人们短暂的惊讶之后,也纷纷跪倒在地,大喜叩拜。
对一个被攻破的山寨来说,这简直是梦幻般的结局。
胡立磕过头站起身,趁着刘禅没改口,立刻又道:“除老弱之外,其余人等皆听从主公和各位军爷安排!”
人群很自然的分成两拨,其中老人和一些自知体弱的病秧子自发返回山寨,并无什么怨言,显然对这个“情理之中”的决定并不惊讶。
虽然他们没了青壮和粮食,之后的下场也就只有等死……
胡立自认是个聪明人。
有些事,不能等主公来做。
在这个年代,当官都要靠举“孝廉”,孝在社会生活中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收编之后再抛弃老弱,说出去不仁义。
还不如剿匪时就全都杀了。
刘将军素以仁德闻名,他的儿子怎能抛弃老弱,逼别人行不孝之事呢?
但带上他们只会徒增消耗,有害无益。
这些又不是名宿大儒,只是些寻常老汉老妪罢了,留着种地都挥不动锄头。
不当场杀了他们已是最大的仁慈。
为了维护主公的名声,这缺德事必须由他胡立主动做。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哪知此时一道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胡立吓了个半死,连忙又回身跪下。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
“住口。若再擅作主张,定加严惩。”
胡立将头深深低下:“是。”
他此时想到关于这位少年主公的种种荒唐传闻,心中不禁又打起鼓来。
这位小爷,该不会反悔了吧?
刘禅却不知道他的诸般心思,只是抬头看向受到惊吓的人群,展颜一笑:“不用怕,伱们都一起走,无论男女老幼、强健病弱,一个也不能落下。”
众人没再像方才一样山呼谢恩,这回话说完,他们一时却都愣住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听见了什么奇闻异事。
胡立依旧跪着,呆呆看着眼前少年的裤脚。
自己这位小主公,似乎比传言更怪。
第3章 我要改命
一大早便攻上山寨,刘禅等人是提前吃饱了,山贼和老弱妇孺此时却还饿着肚子。
就地在山寨生火造饭,男女老幼一起分食之后,便将剩余粮食物资带好,在刘禅的人安排下开始陆续下山。
类似的事已做过多次,刚刚那位军侯安排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刘禅操心。
这军侯的职务,是刘禅私自任命的,不算正规编制。
其实刘禅麾下的部队,严格说都只是他豢养的私兵。
毕竟他自己此时也没个一官半职,只算个官二代罢了。
……
下山路上,刘禅骑着此地极少见的神骏黑马走在队伍当中。
此马看上去还未成年,真正长成后当会更加雄壮。
列队前行的甲士们沉默的警戒四周,极少交头接耳。
这整肃的军容大异于胡立见过的其他军队,绝不是本地郡县能调度的。
郡县不典兵,那些所谓的郡县兵只管维护内部治安,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军纪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只是有一点,却让胡立有些提心吊胆。
队伍已走了许久,他却没发现理当能看见的东西——押运的粮草。
这些甲士他目测至少也有四五百人,就按每天两斤粮食的最低标准算,一天便要消耗千斤之数(此处及后文中出现的斤,皆为汉斤,一斤约为现代半斤,不再另行标注)。
他本以为刘禅为了安全起见,附近另扎有营寨屯粮,但似乎并没有。
粮都没有,怎么还非要把老弱都带上呢?
此时他就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毕竟这个吃人的年景,吃人二字可不只是形容词啊。
刘备发动汉中之战已两年,原本号称天府之国的西川也已不比当初。
主公刚刚不杀他们,该不会是想留着给兄弟们增加点肉食吧……
他牵着马走在一旁,有些受不了队伍中的安静肃杀,但又不敢主动开口,憋得十分难受。
刘禅对他此时的胡思乱想没什么兴趣,但对方只涨到50的好感度明显还有开发的潜力。
这也可以理解,自己只是给他画了个饼而已。
这饼什么时候变成现实,真让对方感恩戴德的吃进去,才有可能转化为更高的好感度。
过往的经验告诉刘禅,想把好感度拉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在这个年代当舔狗毫无意义。
这是刘禅在过去的失败中,总结出的血泪教训。
他爹早年给诸葛军师编草帽被骂了,刘禅见天热主动去给军师扇扇子也被骂了……
类似的教训还有很多,已成为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舔狗行为只会被认为是胸无大志、没出息的表现。
想办法让人欣赏、佩服,有时甚至还需要一定的畏惧,才是刷好感的王道。
要拉高胡立的好感度,多些交流还是必要的。
何况能触发好感度提示的,一般也都是可用之才,多了解一些也好。
于是刘禅轻笑开口道:“胡立,想来你也没少和官兵打交道,你父又曾率众与诸军交战。以你观之,我部曲战力如何呀?”
见刘禅主动搭话,胡立忙陪笑道:“回主公,主公神兵天降,将士们英姿勃发,那个个皆是以一当百的……”
“再给伱一次机会,说实话。”
“呃……”见刘禅脸一板,胡立秒怂,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会被做成人肉干粮,“小人眼界有限,但对比我那老爹当年所见所闻,各家精锐,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嗯。”刘禅这才面露微笑。
“即便如此,主公竟能不费一兵一卒攻破山寨,也实在是用兵如神。”
这倒不是胡立拍马屁,他是真没想明白。
山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他父亲当年又在山林中布下几处岗哨,与寨子互为呼应。
你说你几百人攻破山寨也就算了,如今寨子里的青壮早不是当年的老黄巾,也确实战力差些。
可咋能被打到寨门自己才知道呢?他们又咋能一个人不死呢?
刘禅撇撇嘴,他可是要用这些人去干大事的。
如果剿个山贼都损失惨重,那自己还不如摆烂享乐个几十年,等国破家亡,直接乐不思蜀就完事儿了。
他领的这支510人的队伍,除去10人是家里派给自己的亲卫,其他五百人既非老刘的白毦兵,更不是那尚未组建出世的无当飞军。
这些全是他刘禅当初用好不容易从老刘、军师那磨来的特权,亲自组建,一手带出来的。
以逃难来西川的流民为根基招募青壮,经过训练后拉出去剿匪,再逐渐吸纳被击败归降的各地贼寇。
刘禅本钱有限,本着兵贵精不贵多的原则,几年间优胜劣汰、千挑万选才有了今天这五百人。
他和诸葛军师立有约定,这些人的粮饷、装备,甚至他们亲属的安置,都要用刘禅自己的钱,不能动用分毫公款。
耗费这么多心血,岂能轻易死在这里?
“你们便没发现最近上山砍柴、打猎的人多了?入夜前又可曾见他们下山?附近地形地势我早已一清二楚。”
刘禅撇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你们派人出寨取水,从取水频率、水量,就能推算出寨中大致人数,再照比算出可战青壮也不难。至于岗哨……那几个破棚子也叫岗哨?”
就这反侦察意识,被自己一窝端了,有啥可惊讶的?
胡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苦笑不已。
但他可不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反倒更加佩服这位少年主公了。
……
随着二人路上不时交谈,胡立心中的恐惧和紧张渐渐消除。
这位主公虽有些不好的传闻,可实际接触下来,却不像是会吃人的。
他终于壮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主公,咱们这是要往哪去?”
“此次出门已一月有余,也是时候回成都了。”刘禅算算日子,如无意外,估摸着他爹老刘的汉中之战也快有结果了。
年近六十的老刘,大半辈子摸爬滚打,每次遇见曹老板都被追杀。
此次赌上一切,终于在汉中有了和曹老板梭哈一把的资本。
而且最终扬眉吐气,咸鱼翻身。
未来老刘还会顺势称汉中王,并迎来关二叔的人生最高光时刻,襄樊之战、水淹七军。
史载:羽,威震华夏!
然而老刘短暂的幸福不只来的突然,去的更突然。
明年,法正会挂掉、黄忠会挂掉、东吴背刺、二舅哥投敌、关二爷战死、张三爷被害、夷陵大火……
季汉仿佛不是被东吴,而是被老天爷一记凶狠的背刺,迎来了国运的极速垂直下跌。
哪怕是汉高祖刘邦祖传绝活儿,保命技能拉满的老刘,也即将就此一病不起,白帝托孤,中道崩殂。
刘禅现在玩命折腾,就是要在不久的将来,也梭哈一把。
赌一赌自己的命运,和季汉的国运。
虽然历史上的刘禅一生好吃好喝,在敌国都能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