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崇山峻岭,在朦胧夜色下,若隐若现。
作为昔日南楚的门户屏障,这里的地形就是如此,山形陡峭易守难攻。
红水河并不是一条河,而是两座巨大山脉,形成的一道天然关隘。
其实南楚人,更习惯称这里为岐山关。
关隘中间,是一处高地。无论北上还是南下,翻过此地,地形便要坦途不少。
因此,与其说岐山之地为大康与南楚的门户,不如说这岐山关才是两国真正门户,更为贴切。
至少六十多年前,大康武帝时期最巅峰时,大军轻取通禹虎牙之地,可最终也是在这里,损兵折将,最终还是没能真正撬开南方诸国的大门。
而此时,岐山关的高地上,一座座军营大帐错落有致。
夜幕才刚刚降临,一队队大康将士手举着火把,来回穿梭着,负责着营地的安全与哨岗。
只奈何,一个个满面如临大敌的紧张之色,无疑增添了几分悲怆气氛。
南楚大诏司马发动政变攻占王宫,宣布废除南楚国号,紧随其后联盟西诏与宋吕,合兵十五万对岐山之地展开猛攻……
纵然大康守将皆为骁勇善战的精锐,可区区两万多,如何能抵挡对方的来势汹汹。
短短几天,节节败退,岐山之地丢失过半,不得不退守这岐山关。
虽暂时占据地形优势,可将士们谁都清楚,若失了岐山关,大康南方大片领土,皆为鱼肉。
可朝廷,根本无援军可到。
唯独值得庆幸的,虽然打不过,但是在上面大将军的命令下,跑得快,将士伤亡甚小。
而此时,军营驻扎之地,一座毫不起眼却看守极其严密的营帐内……
游中龙正躺在角落的草堆里,昏昏欲睡。
只是,十来天过去,这为昔日南楚大诏司马的公子,南楚顶级大纨绔,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竟比当初在鄢城大街上,被一番折腾,还要不成人形。
脸颊淤青浮肿得如猪头,沾满已干枯的血迹,道道血口,就连鼻梁也是歪着的。
一身名贵华服,更是破烂的不成样子,露出一大块后背,上面同样一条条血痕。
却哪还有当初,那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模样?
死狗般窝在最角落草堆上,似乎已睡着,可偏偏又似乎瑟瑟发抖个不停。
正所谓闻者流泪,见者伤心,触目惊心。
然而这时,正昏昏欲睡,却只听的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喂,醒醒了,你爹在南楚篡位成功了,叫你快回去,他要立你当太子……”
顷刻,游中龙猛地醒来,神色一阵狂喜。
状若癫狂,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却奈何,刚睁开眼,脸色却唰的一下变了。
只如看见世上最可怕的魔鬼,双目圆瞪,近乎本能,拼尽全身力气朝后面爬去。
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的身子,哆嗦个不停,声音含糊不清。
“你……你又骗我……”
可没想到,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挨了狠狠一记耳光。
直抽得他头晕目眩,差点昏死过去。
“你明知道本县公骗你,你还表现得这么喜欢?”
“快站好了,一天五顿打,轮到卯时这一顿了!打完了,你赶紧睡会儿,养好精神。”
“到后半夜,副使张渠再来过过瘾。”
“我跟你说,别看那老头长得瘦,可打人狠着呢!”
第171章 你去打听打听,本老爷口碑贼好
话音未落,游中龙更吓得直哆嗦。
面色惊恐如见着洪水猛兽,喉咙发出呜呜声音,更不顾一切朝前方爬去。
然而还未爬多远,却又猛地停住。
扭过头,惊恐之中满是恼羞愤怒,一声嘶喊,“你……你不守信用……”
“本公子今天已经挨过五顿了,况且……况且现在才刚亥时,明早天亮才到卯时……”
“是吗?”于是乎,王老爷有些尴尬了。
老脸一红,可反手又是干净利落一耳光。
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叫你话多!”
“老子会不知道,现在才刚亥时?难道老子,就不能先把明天的,预支一顿?”
游中龙瞬间愣住了。
干涩的眼眶布满血丝,大口喘着气,眼珠子向外凸起。
还有这样的操作?
可没想到,王修破天荒再没动手。
只歪着脑袋,如看白痴在他身上打量半天,却是一声轻叹,“哎,算了,今天还是不打你了……”
“说好一天五顿就是五顿,没办法,本县公从来都是这样,高尚正直而且诚信做人!”
随即,倒是一脸轻松惬意,屁股一甩盘腿坐下。
朝他一撇嘴,“老子今天难得心情不错,坐过来,陪本县公说会话……”
游中龙依然一脸惶恐戒备,满是不信。
没想到,王老爷瞬间气急败坏得厉害,又一声大骂,“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老子说今天不打你了,肯定就说话算话啊,咱们打交道又不是一两天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见我什么时候撒过谎?”
“不信的话,你若有机会熬过这一劫,去临州城打听打听,本老爷口碑贼好!”
游中龙尽管依然如面对魔鬼般恐惧,可哪敢违抗?
吞了吞口水,身子哆嗦个不停,也只能老老实实在旁边坐下。
唯独能做的,只能尽量离这个魔鬼远一点,身体使劲往后缩了缩。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犯抽,声音颤抖憋出一句,“你说话算数哈……”
王老爷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毕竟,无论换做是谁,被人如此怀疑人品,终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尽管如此,也只是没好气一瞪眼。
眉头一皱,一声长叹,“哎,游公子,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
“好歹也是南楚最顶级的官二代公子哥……要真闲的没事,去青楼用银子砸歌姬啊,去玩鸟斗鸡啊,做点什么不好?”
苦口婆心,“圣人曾云过,行车安全牢记心上,生活才能洒满阳光。”
“结果你呢,非得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掀翻了商贩的摊子不说,还差点踩死百姓。”
恨铁不成钢,“这也就罢了……”
“居然还来纠缠我媳妇,还叫嚣什么,不介意她嫁过人,还叫嚣什么,既然她来了南楚,就别想再回去了。”
“还公然挑衅,说老子即便是大康县公,可鄢城终究是你的地盘,老子拿什么跟你斗。”
“一点面子不给我留啊!”
一摊手,“现在好了,把自己玩成这样。”
“搞得你很尴尬,我也很尴尬。舒服了?满意了?”
游中龙不说话,双目充血依然恼羞惶恐得厉害。
没想到,这家伙还更来劲了。
低头拍拍身上长衫,又一皱眉,“不过,话说回来,你爹不是一般的狠呐……”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明知你在本老爷手里,动起手来,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不得不说,算是个枭雄,是个干大事的人!”
可说着说着,却又一下子乐了,笑眯眯地望着他,“可偏偏,他脑子有点不好使!”
“很明显,他对本县公不了解嘛!”
“因为之前那场赌约比试,你们南楚上到朝廷下到百姓,可都是恨不得将本县公扒皮抽筋的。”
“他真以为老子头铁得很?没事先做好安排,留点后手,光着屁股就敢往仇人窝子鄢城里跑?”
又一耸肩,“了解我的都知道,老子向来很怕死的好吧?”
“而且很不凑巧,就在前来南楚之前,皇帝给了本老爷一块牌子……”
“没啥大作用,除了可以在皇宫里横着走之外,还可全国随处临机调动两千将士!”
“所以,很显然,早在本老爷踏入南楚地界的两三天前,鄢城里面就早已经,到处都是本县公的人了。”
“岐山的驻军,被老子调了两千!”
一时间,笑得更加灿烂了,“别的不说,就那天大街上,被你骑着马撞翻了摊子的小商贩,其中至少三个是老子的人。”
“那天看热闹的百姓中,叫唤得最凶的,嚷嚷什么‘天呐,大诏司马竟要造反,还让我们百姓怎么活啊’……也全是本县公的人。”
“你说那天,你父子二人,怎么跟我斗嘛!”
“你……”刹那间,游中龙更羞愤得厉害。
呲牙咧嘴,大口喘着气,可偏偏又不敢丝毫轻举妄动。
却奈何,王老爷反倒更来了精神,“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自从一进城,你爹全程监视着老子的一举一动,可老子又何尝不是全程监视着你南楚那些高官大臣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就那几天,你爹见了什么人,晚上去了哪家青楼,跟谁碰了面,又搂着哪位歌姬睡的觉,嗯嗯啊啊叫唤了多久便歇菜了,全在老子心里装着呢!”
“最重要的,从我大康使臣住进青石馆的当天晚上,你爹就已经在四周安插了几十个暗哨,可谓是监视得密不透风啊……”
话锋一转,笑得贼贱,“可是,又很不凑巧……”
“就当天晚上,你爹安插的暗哨,全变尸体了,又换成了我的人!”
紧跟着,却是凭空拍了拍手。
随即,便见营帐外,大步走进来一身材矮胖皮肤黝黑身穿盔甲的将士。
朝王修一拱手,才望向游中龙,“三月二十四,南楚先王朱举出殡大典结束的当晚丑时,游四方手下有人来接头,好像还是个禁军头领……”
“吩咐我将这群大康使臣看稳了,说司马大人决定了,计划提前,明晚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