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逼我娶公主当宰辅,我可造反了 第96节

  于是刹那,景隆帝脸色更已阴郁到极致。

  身为天子,如何不清楚,那小儿鲁莽,眼下竟已将自己置身于怎样的绝境中?

  虽然也搞不透彻,那知行合一究竟有何深理,可如此行为,根本就是在赤裸裸地挑衅天下所有儒生……

  你们奉为珍宝,甚至甘愿舍弃生命所追随的真理大道,都错了!

  这与光天化日之下,挖人家祖坟,爬人家媳妇的炕头,有何区别?

  可同样这时,接下来的情形,却让在场所有人彻底懵了。

  只见老远那高台上,那道略显瘦弱的孤单人影,面对台下的群情激愤,声讨谩骂一浪高过一浪,却并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

  相反,从未有过的镇定淡然。

  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笑意,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

  半晌,才大声道,“说实话,这演说,本是孔令先孔先生的专场,我自然不敢喧宾夺主。”

  “而且我这人,一向胆子很小,也深知与天下儒生为敌,是什么后果!”

  “只是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情绪高涨,迫不得已,才出来讲两句!”

  “我要讲的,很简单,就一句话!”

  可紧跟着,脸上已是一片坚毅冷凝,嘴角几分讥诮,“你们,都错了!”

  “谁……谁错了?”顷刻,站在最前端的李舍人,身子猛地一抖,死死瞪着他,双眼赤红。

  没想到,这少年郎只是一字一顿,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李舍人!”

  台下一片哗然。

  顿了顿,又吐出几个字,“还有如今,众多著书立学的大儒,也错了!”

  台下哑然。

  顿了顿,又挤出一句,“还有千百年来,诸多先贤,也全都错了!”

  “住嘴!”刹那间,简单几句话,只如一把把钢刀,狠狠绞割着李舍人的心脏。

  纵然一把年纪,名动天下的大儒,如何受得了这般刺激。

  瞬间赤红着双眼,如发狂的猛兽,暴跳如雷着势就要冲上台去,跟这小儿拼命。

  嘴里,沙哑含糊一声声爆喝,“狂悖至极!狂悖至极!”

  “乳臭未干的小儿,何来胆量,竟敢质疑老夫的学问,质疑先贤的思想?”

  “你……你不是读书人,你是天下儒生的耻辱!”

  可没想到,同样这时,却见那少年郎,脸色也是唰地变了。

  一反刚才笑盈盈的淡然,面色冷凝得可怕,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喝,“我今天还就狂悖了!”

  “我告诉你李舍人,吾也听说过你,名满天下的大儒,门下弟子遍布天下,著书立传连他国王侯贵族都竞相追捧!”

  “可今日我告诉你,在我王修眼里,你还真狗屁不是!”

  一时间,却也不知死不是被这小儿的气势镇住了。

  台下竟是鸦雀无声。

  霸占着最靠近高台那一大片区域,凝聚在一起那上前名文人才子,尽管依然愤恨得厉害,却也只是瞪大眼睛,没人说话。

  就连夹杂在人群中的景隆帝几人,此刻何尝不是嘴巴张得老大,震惊得一塌糊涂?

  如何料得到,那少年郎,从来怕死得厉害,此刻却偏偏狂妄到了如此境界,公然辱骂天下大儒李舍人!

  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那般始料不及,只如一记记响亮的重锤,狠狠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短暂沉默,只见那少年郎,目光死死望着台下李舍人,嘴角已是一片深入骨髓的讥诮。

  声音冷凝,“既然你,今日主动找上门来了,那我这狂悖小儿,倒想问问你李舍人……”

  “读了一辈子书,钻研了一辈子先贤学问,门生弟子遍天下,满嘴道德仁义,成天张嘴闭嘴要仁爱百姓,要体恤百姓疾苦!”

  一字一顿,“可我倒想问问你,你和你身后三百引以为傲的精英弟子,究竟真正为百姓,做了什么?”

  “请问你李舍人,二十五年前,先帝时期,京畿大地雪灾寒灾,冻死者上十万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者,足五十万!”

  “你和你这些所谓得了圣人真传的学生,在哪里?”

  冷笑,“十七年前南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各州府流民遍野甚至易子相食,饿死者数万,至今仍是本朝不可忆之痛!”

  “请问你李舍人,和你的弟子门生,又在哪里?”

  “眼下北方虎狼庆国,边境陈兵三十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欲侵犯我大康领土,欲待我大康子民如鱼肉般肆意宰割!”

  “再请问你李舍人,和你的得意弟子,可曾为国忧心,可曾想过,如何才能助大康度过眼下亡国之危?”

  倒吸一口凉气,只不知不觉,声音已有些沙哑,“还有去年的雪灾寒灾……”

  “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儒生学子眼里,无非走卒贩夫的低贱商贾,甚至包括你们整天嘴里叫唤的无知愚民贱民……”

  “尚且还知道,在城门外架一口锅,熬上一点热粥,或者募捐一些可御寒的衣物,或者尽可能收留安置几个灾民!”

  “他们,只是你们心中口中,最低贱之人!”

  “可再请问你李舍人,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一声嘶吼,“这就是你这天下大儒,嘴里的仁爱吗?”

  “本判司没跑到京城来骂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讨骂了!”

第135章 他不是读书人,他是读书人的耻辱

  一句“你们都错了”,无疑是一把锋利钢刀,狠狠在台下这群儒生士子的心脏上捅。

  偌大的场地内,熙熙攘攘挤了足三千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李舍人站在最前端。

  作为当今世上最具盛名的大儒,门生遍布天下,就连在他国国王与王侯见了,也从来举止谦卑,敬为上宾……

  何曾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如此劈头盖脸针针见血痛骂过?

  一时间,脸色涨红如猪肝,双目赤红充血得厉害。

  可偏偏,又不知当如何反驳。

  只是喉咙里,发出阵阵沙哑呢喃,“妖邪……妖邪……他不是读书人,他是读书人的耻辱……”

  却奈何高台上,那少年郎神色坚毅,脸上依然满是赤裸裸的嘲讽讥诮。

  一字一顿,“倒是你李舍人,仗着多读了几本书,自诩为天下名儒。”

  “著书立学,讲学传道,张嘴闭嘴之乎者也,满嘴道德仁义,开坛授课……”

  “外敌入侵了,你要洋洋洒洒写上两篇文章,发表一番感慨;遇上天灾,百姓遭难了,你要出来期期艾艾一番。”

  “皇帝推出一个新的诏令,你要指手画脚一番,哪个商贾又倒卖货品赚钱了,你要出来骂两句贩夫走卒!”

  “十指不沾泥,倒是好一副忧国忧民仁爱百姓的嘴脸!”

  冷笑,“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出来建议,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只需要把藏在羊圈里的几千两银子刨出来,或者把京城里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卖掉……”

  “就可以吃上肉喝上酒,穿上厚实的衣衫了。”

  “你……”顷刻,李舍人更悲愤到极致。

  没想到,任凭他滔天羞愤下,大口喘着气,身子都已哆嗦个不停,那少年郎却依然面色冷凝。

  一丝冷笑,不急不缓继续道,“说实话,你李舍人这辈子著书几十部,我也曾拜读过几本。”

  “令吾印象最深的,记得有一部《孝道论》。不愧是天下大儒啊,写得真不错啊,那是旁征博引,满篇之乎者也,将圣人思想所提倡之孝道,讲得绘声绘色。”

  可瞬间,却一声冷喝,“可今日,我送你四个字……烂如狗屎!”

  “自古以来,大道由简!”

  “圣人说仁爱,那我们便去仁爱百姓,上到入朝为官,治理一方,一心为百姓请命,下到遇上受冻的灾民,能煮上一碗热水,皆为仁爱!”

  “圣人说要孝顺,那我们便去孝顺亲近长辈,上到倾尽万贯家产让父母可锦衣玉食,下到病榻前能一声嘘寒问暖。”

  “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圣人的思想,从来都在字面上!”

  “结果呢,你李舍人也罢,当朝众多著书立学的名儒也罢,你们眼里奉为真神的诸多先贤也罢……”

  “千百年来,就围绕着这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字,非得去诠释一番,长篇大论去解释什么是仁爱,去探究为何要忠孝。”

  “反倒越讲越复杂,终于弄得世人再也看不懂!”

  “还自诩,得了圣人真传,悟了大道!”

  “满嘴胡言乱语,误人子弟!”

  寂静!高台之下,一片死寂。

  然而短暂沉默,却见那少年郎,又只是将目光缓缓投向前方,那黑压压上千名儒生士子。

  只不知不觉,声音更沙哑落寞得出奇,“还有你们……”

  “我知道,你们都博览群书,学识渊博,自命不凡。”

  “可是,除了成天之乎者也,混迹于各种讲学与诗会,青楼自命风流,或者写两篇华丽文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番,你们还能做什么?”

  “同样满嘴道德,满嘴仁爱忠孝,又真正为百姓做了什么?”

  “成天眼高于顶,不知所谓,眼下到了春耕播种时节,要写两篇锦绣文章颂扬一番农事……”

  “前两年大康与庆国,北方起了战事,要出来针砭时政,骂上两句朝廷无能!”

  满面激愤,却是一声怒吼,“可今日,我就问问你们这群精英学子……”

  “你们是种过一颗粮食,还是织过一匹布?”

  “你们自命不凡,才高八斗,可何时才能脱下身上的长袍,真正弯下腰来,看一看大康底层的百姓们?”

  “眼下春耕农忙,你们中间,但凡有人,脱下长袍卷起裤腿,去到田间地野,帮那些农户,挖上两块地,撒上两颗种子……”

  “眼下北方庆国,陈兵三十万,欲涤荡我大康版图,欲鱼肉我大康百姓,你们中间,但凡有人,扔下毛笔,拿起刀枪,去前线,去与敌军同归于尽……”

  “我王修,敬你们是爷们,敬你们是汉子,给你们鞠躬!”

  “可你们,狗屁不是!”

  “典型的花钱进来讨骂!”

  时间如同静止,画面彻底定格。

  高台之下,气氛似乎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凝重。

  景隆帝瞪大着眼睛,本想大呼一声,“骂得好,当浮一大白!”可不知为何,神色又说不出的沉重。

  陈皇后双目死死望着远方高台上,那道略显单薄孤寂的身影,满面黯然伤感。

  长公主赵澜一只葱段小手死死捂着檀口,娇躯微微颤抖着,一双美目,隐约有泪花在闪烁。

  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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