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主位的朱云飞,解下绣春刀,啪的一声放在公堂之上。
“忘了告诉诸位,本将军不单单是登莱副总兵,还是陛下亲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专司纠察地方贪官污吏,镇压恶霸乡绅之权。”
“把这些人全部押入大牢,一个个的审,依大明律处置。”
“青天大老爷圣明!”
县衙内外围观的百姓,听到朱云飞那掷地有声的处置,无不是纷纷拜服。
而堂上的一帮官绅子弟,人人面如死灰。
“陈显际,张宏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面如死灰的陈显际、张宏、董嗣朴等人,自知罪孽深重,无不是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乡亲们,都起来吧,是朝廷对不住你们,我已经奏请陛下,免除今年莱阳赋税,并且来年开春之后,重新丈量土地田亩。”
在那些官绅士族子弟押下去后,朱云飞突然宣布,减免莱阳今年的赋税之举,顿时赢得百姓们的一阵欢呼。
“皇恩浩荡,皇恩浩荡啊!”
衙门内外以及长街上的百姓,听到朱云飞宣布的消息,无不是激动的跪倒在地高呼而起。
事实证明,这个时期的大明,人心依旧在的。
即便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贪官污吏横行,可大明百姓,对大明朝廷仍然忠心耿耿。
明末的汉奸,多是文官,以及被文官压得死死的武将。
大明不缺猛将,不缺能征善战的士卒。
但因为武人上升的出路,几乎被堵死。
甚至连肚子都吃不饱,在这样的环境下,最终演变明亡之后,大明武将阶层,集体反水,尽数投降了建奴鞑子。
朱云飞今日公然宣布,免除莱阳赋税,目的只有一个,凝聚人心。
莱阳有五万多百姓,加上即将迁移过来的胶州十一万军民。
只要上下一心,朱云飞有信心,有能力守住莱阳。
安抚好城中百姓之后,朱云飞立即对吴韩起,黄锡衮吩咐道。
“吴同知,你继续审理案件,把那些蛀虫一个个挖出来。”
“黄锡衮,现在你代理莱阳县令,立即组织军民,修缮城池,准备守城工作。”
“李之芳,你率军在城外,挖掘堑壕工事,埋好木钉陷阱,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下官等遵命。”众人纷纷躬身应道。
刚安排好手中之事,朱云飞正要出门巡视城防,却见到一群人联袂而来。
“姜公,您什么时候回莱阳的?”见到为首的姜写里时,朱云飞连忙拱手行礼。
“朱将军,老朽今早刚刚回莱阳,城中发生的事情,老朽已经知道,特意前来向将军请罪。”
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姜写里,身穿一身灰衣长袍,满脸风霜的他,弯腰作揖一拜。
面对姜写里的请罪一说,朱云飞不由微微皱眉。
姜写里不是一人而来,他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几名年迈的老妪。
很显然姜写里这根本不是来请罪,而是来求情的。
姜写里是前莱州知府,因为年迈致仕,但此人为官清廉,在莱州任上深的百姓爱戴。
姜家作为莱阳官绅大族,也是唯一没有置办家产的家族,这不得不说,姜家确实家风优良。
“姜公折煞晚辈了,请入大堂叙说。”朱云飞连忙作揖,请姜写里等人进入大堂入座。
分宾主落座之后,朱云飞率先开口道:“姜公可知,兖州府陷落,鲁王被杀,全城十万百姓罹难?”
“而且我还接到消息,建奴一支一万多人的兵马,正往登莱而来,本将军今早已经下令,让胶州守备。”
“也就是另公子姜坡率军,迁移百姓往莱阳、海阳避难。”
“莱阳接下来,必有一场大战。本将已经决定率领莱阳军民,与建奴鞑子决一死战。”
朱云飞这一番话一出,姜写里以及他带来的众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
“朱将军为国尽忠,老妪佩服。”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是人群中,一名老妇人却站了起来。
“相比国家大义,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左家世代忠良,我儿仲及(左懋第字)位列九卿。虽未置办家产,然家族子弟,这些年来仗着左家名头,多有为非作歹。”
“朱将军秉公处置,为民申冤除害,这是利国利民的义举。”
“老妪一介妇人,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却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
“民妇代表吾儿,今日把左家所有的钱粮,财产尽数献给官府处置。”
“左家子弟,仆人悉数听从将军处置,是让他们戴罪立功,还是城门问斩,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第105章 马丁,带回来的惊喜
眼前说话的老妪,一头白发,满脸风霜,手持竹杖,佝偻着身子。
然而她这一番话,却说的慷慨激昂,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朱将军,这位是太常寺正卿,右佥都御史左仲及的母亲。”姜写里见朱云飞被左母说的动容,连忙起身解释道。
“原来是老夫人,晚辈有礼了。”朱云飞躬身作揖一拜,表达了敬重之意。
莱阳官绅士族,节烈忠义之家,首推姜写里父子叔侄。
历史上姜写里父子战死莱阳城,儿子姜埰,侄子姜垓明亡后,流亡江南,至死不为清廷效力,终老乡野。
其次就是左懋第,大明亡后,他以南明兵部侍郎身份,奉命入京议和,被多尔衮扣押,威逼利诱,希望他投降。
他至死不降,对大明坚贞不渝,保持了一个士大夫,对大明的的赤胆忠心。
眼前的左母,虽是一介老妪,在城破后,自焚而死,以全名节。
“朱将军,不必多礼,老身也受不起,今日多有打扰,还望莫要嫌弃。”左母欠身行礼道。
“老妪话说完了,诸位都是各家家主,也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该怎么做,都表个态吧。”
左母和姜写里前来县衙,原本是来求情的。
但来到县衙之后,听了朱云飞的解释。
左母已经改了初衷,明事理的老夫人,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国才有家。
如果莱阳都没了,左家又岂能独存?
如今莱阳战事将起,若大家不能同心协力,反而互相内讧,只能便宜建奴鞑子。
“老朽虽老,尚能理政,家中尚有余粮百石,银钱百两,愿全部献给朱将军抚民之用。”
姜写里慨然拱手:“将军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朱将军,宋某不才,自持还有几分能力,愿为朱将军差遣。”
紧接着丁忧在家的原吏部郎中宋应亨,也沉声表态道:“我宋家二房,所有子弟,任凭将军处置,家中钱粮,土地尽数交给县衙安排。”
“还请朱将军成全。”
“不错,宋某不才,曾在工部为官多年,对守城器械,有些研究,还望朱将军不计前嫌。”
担任过工部右侍郎的宋玫,这个时候也起身附和道。
如今国难当头,他们这些朝廷旧官吏,若还做做守财奴,建奴鞑子破城,那就真是死路一条。
于此窝囊而死,不如守节而死,起码也为后人博个门荫。
“朱将军,之前我等多有得罪,还望念在大敌当前的份上,允许我们为朝廷,为莱阳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
赵士骥、左懋甲、董嗣湛等一帮人,自知今日若不表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与其建奴破城,家破人亡,不如就此出一份力气,也算是求个心安。
不得不说,这些官绅家族的老一辈族长,心中还是有大明的,远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面对众人的表态,朱云飞想到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真要杀了他们,固然是痛快。
但也势必引起城中骚乱,毕竟各个官绅士族,每家都有成百上千人,一次性杀了这么多人,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现在这些人愿意献出钱粮,退还田地,为保护城池而战,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还有什么仇恨,能比起建奴鞑子来犯更大呢?
寻思之下,朱云飞沉声道:“诸位的心意,朱某知道了。”
“现在大敌当前,我需要统计钱粮,稳定城中秩序,协调民夫守城,以应对接下来的险恶局面。”
“诸位大人都曾担任过朝中要职,我也无权任命你们官职。”
“但现在我需要有人协助我,负责县丞,主薄,典吏等职务。”
“朱将军,县丞职责,老朽接下了。”姜写里率先自荐道。
“主薄就让我来吧。”宋应亨接着也应道。
“典吏,衙役治安之事,交给下官。”赵士骥慨然道。
“守城器械,民夫事宜,本官可以升任。”宋玫犹豫了一下,也拱手应承道。
……
很快,各家家主都领下职责,朱云飞点头之余,严肃道。
“从现在开始,莱阳采取军事管制,所有人必须严格执行军法军纪。”
“若有违反,休怪本将军无情。”
“谨遵朱将军号令。”姜写里众人,虽然是文官出身,但汉家儿郎的骨子里,其实多少有一点‘男儿何不带吴钩’的豪迈之情。
如今在朱云飞的号召下,这帮书生意气的文官,无不是精神一震,大有为国而战,马革裹尸而归的誓死精神。
接下来的几天,莱阳城全民响应,无论男女老少,都参与到为坚守莱阳的战斗之中。
五龙河上游,之前被炸毁的河堤决口,也再次被堵上。
莱阳城外方圆三里之内,遍布壕沟陷阱。
莱阳城南北二门被封死,东西二城修建了两座瓮城,城墙也修缮加高了两尺。
为了迎接安置胶州撤下来的百姓,南北二城修建了大批棚户房屋,还有公用茅厕等设施。
另外守城所用的滚木,擂石,火油,石灰等器械,更是准备充足。
全城军民,在朱云飞的感召率领下,同仇敌忾,可谓是众志成城。
那些官绅士族之家,这次也是说到做到,两千家丁,以及家族之中,没有功名的子弟,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子,全部投入队伍。
被朱云飞收编入登州军序列,加上城中踊跃报名的青壮民夫,朱云飞手中的兵力,膨胀到九千人马。
除了出人外,各大官绅士族家族,共捐献价值六十五万两白银的钱财。
粮草八十万石,还有各式守城能用的铜铁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