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命令下达，众人便各安其职。
马良待在一旁，询问道：“先生，我有一事不解。”
“季常有事尽管之言。”
“先生此番南下既带领大军，为何还要携带大量财物与南人盟好呢？若是这样，岂不是损兵又舍财吗？”
“季常这个问题问的好，那我请问季常，当初武帝开发西南夷，不仅不取赋税，还要往西南迁移百姓这是为什么呢？”
“有说武帝是为了对付匈奴，亦有人言，武帝好大喜功，此举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
“你说的都有可能，但更大的原因是为了同化，所谓的占领绝对不单单是武力上的，当初秦始皇占领六国，能兼而不能凝，大秦帝国奋由七代人，却一朝亡于二世之手；武帝汲取前朝经验，迁徙百姓至此，便是为了使这边陲之地与中原同沐华夏文化。”
马良若有所思，询问道：“可是，这能办到吗？”
“当然能办到，只要我们这些后人别给武帝丢脸。你想想，当初楚国熊渠喊出‘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可是到了战国末年，各国纷纷变法，楚国却是最尊崇周礼的国家。南中之地虽广，却比不得偌大的楚国多矣。”
“良受教！”
张谦点点头，继续说道：“此番我占领南中之后，并不会与此留兵，会将南中的治理之权交予当地大族甚至是蛮人首领，不过我会在人口聚集的县城设立书院，将中原的文字、学识推广于此，若是顺利的话，三代人之后，这里的人就与荆州益州没什么区别了。”
马良不得不为张谦的想法感到震撼。
“可是先生，这样一来，物资方面不是要很大的支出吗？”
张谦大笑，告诉马良，“其实在我治理涪城之时，就往南中派出了商队，每次贸易都会给我带来巨大的利益。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劝说主公对南中用兵时没有讲述这些吗？”
马良做出求教的姿势。
“因为身居高位者，绝对不能和商贾世家一般计较利益，国家的财政除了应用于官员的俸禄，军事上的开支，礼仪祭祀等等，还必须有一部分用作未雨绸缪，南中身为边境之地，即便真的是寸草不生之地，也必须对此投入。若是官员仅以赋税去度量一个地方对国家的重要性，那他要么是蠢，要么是坏。”
“良受教！”
“不要这么严肃！”张谦也有意把一些进取性的思考方式教导给马良，在他看来，庞统徐庶年纪还在诸葛亮之上，将来由马良接诸葛亮的班才是合情合理的，马良现在办事十分靠谱，唯一缺乏的便是像诸葛亮那般的灵活变通。
“对于朝廷来说，最主要的收入便是赋税，不过南中不可能实行这种制度，因为光是把征集的粮税运回朝廷，再从朝廷运送官员的薪酬回南中，这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所以，给南中一定的自治权这是必然的。”
事实上，不仅南中收不上税，荆州、益州北部、江东的山区这些地方都收不上税，孙权为什么执着于打山越，就是为了把这些不纳税的人变成纳税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开发南中不能获得好处，南中的宝石、奇珍异兽，特殊药材，运到益州和以外的地方都是十分珍贵的事物。收税的方式有很多种，当我们把外界价格为一的物品运送到南中，再售以十的价格，抛去沿途花费，是不是也能获得十之三四的利？这何尝不是一种税收？”
张谦说的东西并不新颖，事实上，以盐铁征税古来有之，只不过普通人很难意会到。
“而我们把外面先前的耕种技术，纺织技术带到南中，南中百姓就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我们通过商业往来的方式便可以分润这些财富。而且效率的提高，意味着南中能空出更多的人手，这些人也能参与到战事之中，只要南中百姓能看到我们带来的好处，他们自然会与我们拧成一股绳子。”
“今日，我才了结孙子所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真谛！”马良深鞠一礼。
张谦一愣，心想，这话不是你弟弟说的吗？
……
第426章 卑水逢猛将 败者无容身
张谦率众从僰道出发，沿马湖水，经由安上县，进入了越嶲郡。
张谦军中带了许多商贩，当然，带着他们是因为他们懂得许多南中的方言，张谦沿途如遇大的部落，便让这些商贩出面，安抚当地山民，赠与一些货物，并互相交换一些商品。
张谦此行带有大军五千余人，所以这些部落并不敢冒犯，一开始，许多部落还躲到了山中，待发现张谦的举措之后，后面的部落反而主动派人与张谦取得联系。
与东面的朱褒，南面的雍闿不同，越嶲郡的高定元走得是高压恐怖道路，除了与他交好的几个大族，其他的小部落都十分害怕高定元。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张谦的举措使他平安无事一直到了卑水。
“先生，前面就是卑水，高定元为了防防先生，在旄牛、卑水、定笮广扎营垒。其中卑水由鄂焕守卫，据我打听到的消息， 这个鄂焕身长九尺，面目狰狞，善使一支方天戟，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深得高定的信任。”
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前111）开邛都国而置越嶲郡，治所在邛都县（今四川西昌东南）。
汉成帝元延、绥和之际（约公元前8年），越巂郡领十五县（道）：邛都县、遂久县、灵关道、台登县、定莋县（都尉治所）、会无县、莋秦县、大莋县、姑复县、三绛县、苏示县、阑县、卑水县、灊街县、青蛉县。
汉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郡内有
**户，
**人。
卑水，便是现在的美姑河。
张谦看着蜿蜒曲折的河道、郁郁葱葱的丛林，正想着吟诗一首，却被马良打断了思路。
听闻守将善使长戟，张谦突然又生出一种找齐哼哈二将，连同自己凑齐三人披甲上阵的血勇。
“传令下去，就地扎营。”
随后，张谦带着马良和亲卫爬上一座山头，看着远处敌军所扎的营寨。
“先生，看来高定元扎根越嶲多时，防守做的十分严密。”马良看着敌军沿着山势所建立的营盘说道。
“先生，我部惯行山路，不如由我带头，以火箭为掩护，发起冲锋，十日之内，定然将所有营盘捣毁一空。”甘辛开口道。
自魏延领汉中太守后，虽然没有从子午道兴兵，不过却一直有派人探索山道，甘辛就有这方面的经验。
“你们呢？”张谦问其他人。
“或许我们可以先派人劝降？”向宠开口？
张谦没有反对，不过一战未打，就让对方投降，这种可能性不大，除非张谦身后不是五千人，而是五万人。
“先生，或许我们可以骂阵挑衅诈败把敌人引出营寨。”钟离琪开口道。
当了那么久的（市）集监（守），钟离琪终于被张谦召回了身边，为此，他十分的激动。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大军听我号令，先休整五日，你们三人轮流守夜，不许出现差错。”张谦的命令让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要休整，为什么不呆在僰道县呢，毕竟那里水路方便，没有运粮的忧愁，何苦要到敌军的眼皮底下？
回营后，马良询问，“先生可是在等北面的消息？”
“不全是！”虽然张谦派了李严去打旄牛县，不过张谦反复派人确认过，西夷道经久失修，以刘璋军队的战斗力，打下旄牛后未必有能力南下支援，甚至张谦为了防止他们中埋伏，明确要求李严不要南下。
……
益州郡，雍闿得到了族人的回信。
“他说要我北上？他这是要设鸿门宴啊！”雍闿嗤嗤一笑。
雍闿自然不会相信张谦，在知晓张谦发兵攻打越嶲郡之时，雍闿更是以为，张谦此举只是为了拖住他，好让张谦本人趁机拿下越嶲。
“孟获，我想请你说动诸位蛮王，与我一起北上支援高定元，将卑水变成张谦的葬身之地。”
孟获作战勇敢，待人忠厚，因此在彝人和汉人之中都深有地位。
“雍闿，我能说服诸多蛮王支援于你已经十分不易，若要让他们远离昆明作战，请恕我办不到。”
《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西自同师（今保山）以东，北至叶榆，名为嶲、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
越嶲的“嶲”，还有昆明，原本都是一个部落的名字，后来才演化成地名。
雍闿不悦，询问孟获：“那你能出多少人？”
“我最多能说动两三个部落，人数不会超过两千。”
雍闿琢磨着张谦号称带了三万雄兵，而高定元联合各部落也就万余人，自己最多有只能分兵三四千去支援高定元，恐怕不是对手。
孟获看出了雍闿的想法，提醒道：“张谦的敌人并非越嶲一处，我想他肯定会分兵，对付高定元的最多一万余人，只要你我带兵五千，又占尽地利，定然可以胜过他。”
“那要是他突袭的对象是我们？”雍闿清楚，高定元也不会将所有兵力拿出来对付张谦，至少西面永昌的敌人还是要防范的。
“我们只要知道张谦在哪里就够了，杀了张谦，便是有再多的敌人我们也不怕！”孟获说道。
雍闿终于下定决心，前往支援。
想了想，他又以与张谦作对为由，向孙权索要财物，他找来亲信，说道：“帮我去问问鲁先生，若是我帮吴侯解决了张谦，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孟获听闻，建议道：“若我们杀了张谦，孙权肯定会想办法与我们撇开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尽可能活捉张谦。”
雍闿想了想，肯定了孟获的提议。
……
邛都。
这里是越嶲郡的治所。
高定元与一众大姓，蛮王正饮酒作乐。
其中还有从旄牛县败退回来的首领。
“七鲁也，说说你的遭遇吧？”高定元开口。
“我奉大王之命驻守旄牛县，不料敌军数量众多，故而我遵从大王先前的指令，烧毁了营寨，又把夷道烧毁。”
高定元（有记载为高定），占据越嶲郡后，自称越嶲王，又称叟帅。
听到七鲁也的述说，高定元高兴的举起了骨制的酒杯，“七鲁也，你做的很好，我要给你奖赏。”
“我只是听令行事，不敢奢求大王的奖赏。”
“不，我的奖赏没人可以拒绝，来人，将他带去献给我的宝贝们。”
“不，不要啊！”七鲁也苦苦挣扎，却无人敢劝。
高定元身旁的人也都有些不寒而栗，因为高定元口中的宝贝是一群毒蛇。
高定元说完，又与众人举起了酒杯，看着众人的神情，他满是享受。
“诸位，越嶲是属于强者的，这里没有弱者生存的土地，更容不下败者！”
“敬大王！”
……
第427章 高定元起疑 关平斩朱褒
“大王，益州郡雍闿大王发来书信，说是会带大军前来相助大王。”
“好，来的好！”听部下说起雍闿来助，高定元十分满意。
“等等，大王，这会不会有诈？”另一贼首提醒道。
“有诈，有什么诈？”
“大王，张谦屯兵卑水外，一直围而不攻，这已经足够奇怪了，大王并未向雍闿求援，雍闿却率大军前来，这难道还不足够让人起疑吗？”
“这……”高定元也缓过神来。
“大王，雍闿要助我们退敌，完全可以直接往北攻击张谦的后路，为什么要绕到我们越嶲南面？”
南中的势力十分复杂，一个千人的部落已经算是一个大势力，高定元内部尚且派系林立，更遑论与雍闿建立信任。
“没错，大王，我听说张谦曾派人给雍闿送了劝降书，雍闿也做了回应。说不定雍闿此来不是助我们退敌的，而是与张谦合谋，用我们的人头证明他的诚意的！”
高定元吓出一身冷汗，此事完全解释的通。
平时几家围攻永昌都要先把利益讲明，此次雍闿居然如此慷慨仗义，确实奇怪。
“传我命令，让卑水守将鄂焕立刻出兵，将张谦先锋部队击退。另外，着人送信雍闿，让他就地北上，攻击张谦退路。”
……
张谦在卑水以东已经停留了有些时日，一方面，他让甘辛向宠继续带着士卒进行日常训练；另一方面，他又让钟离琪带着商贩去和当地的部落交换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