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只有一个白天时间,所以题量不大,只有两道贴经题,一道时文题,一道试帖诗。
贴经题就是默写四书五经,这对贾琼来说毫无难度。
用他擅长的柳体楷书一笔一划的答完,时间也就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试帖诗也很简单,只要写一首符合题目意境的五言八韵诗即可。
贾琼信手拈来,五分钟就搞定了。
时文题是考试的重点,贾琼把它放到最后来做。
如今的时文题不像后世的清朝时期,没有各种各样的奇葩截搭题,全是正儿八经的题目。
谭县令出的时文题也非常简单,只有四个字:志士仁人。
贾琼看到题目之后,脑海中立刻浮现这四个字的出处,这题出自《论语·卫灵公》。
全句是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远大志向和高尚道德的人,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做出有损仁义的事,反而会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成全仁。
毕竟只是童子试,这道题目确实比较简单。
贾琼略一思索就已经有了破题思路,提笔写到。
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
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
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而于吾身何恤乎?
此夫子为天下之无志而不仁者慨也,故言此而示之。
……
八股文首重破题,只要题破好,之后就简单了。
承题、起讲,起二股,过接,中二股,后二股,束二股,成篇全文,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在草纸上用行书写完全篇之后,贾琼再仔细通读一遍,进行微调。
修改华而不实的词句,让整体更加质朴自然,音韵和谐,朗朗上口。
最后确保没有犯忌之处,再用楷书将文章仔细誊录到试卷上。
贾琼答题时全神贯注,浑然物外,丝毫察觉到时间流逝。
等他全部写完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他感觉肚子已经开始咕咕乱叫了。
卷子做完了,贾琼也不想多呆。
县试阅卷全由县令一人审阅,两天时间要看两千多份卷子,怎么可能每个都仔细看。
所以县令审卷都是先看时文破题一句,破的不好立刻黜落,能看的过眼的才仔细检查一遍。
所以提前交卷有个好处,县令会当场阅卷,这叫堂试。
这样时间充裕一点,即使破题稍差,还能有机会,一般都是学霸才敢这么做。
当然贾琼是不在乎这些的,他纯粹是饿了,不想吃考篮里的冷饭而已。
贾琼于是把卷子封好,在封面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和三代信息,提着考篮来到堂上。
“谭大人,学生要交卷。”
“贾公子果然文思敏捷,看来这次是胸有成竹了。”
谭县令笑眯眯的接过卷子,心说这小诗仙这么快就交卷了,却不知道水平如何。
贾琼拱手说道:“请大人指教。”
谭县令点点头,展开试卷,首先就对他这一手别具一格的柳体楷书赞赏不已。
心说单就这手字就已经远超普通学子水平,可以开宗立派了。
贴经题他直接一目十行的看过来,他不认为贾琼会在这上面出错,接着是试帖诗。
他出的题是:西塞山前白鹭飞。
贾琼照着这句诗的意境,写了一首诗。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谭县令看罢微觉失望,这首诗虽然也算不错,但是没有给他惊喜。
看到最后的时文题时,只读了两句,谭县令就已经啧啧称奇。
待看完全文,他也不得不承认,贾琼的这篇时文内容充实,文笔精练,结构严谨,可以直接拿去当范文了。
这样的文章就是拿到会试上,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佳作,在童子试上出现这种文章,颇有杀鸡用牛刀之感。
他对贾琼说道:“你可以回去了,三日后来参加提学宴即可,这次的案首非你莫属。”
贾琼云淡风轻的拱手道:“多谢谭大人。”
也许是贾琼的目光看的太远,区区一个县试案首他还没放在眼里,所以这时候也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
反倒是离的近的那些考棚中的学子,全都用羡慕的目光目送贾琼离开。
回到家中,姨妈他们已经吃完了午饭,见贾琼回来,忙让人重新整治饭菜。
在听到知县已经许了贾琼案首之位时,全家人都是欢天喜地。
到了这个时候,贾琼才感到一些欣喜的情绪。
第90章 领袖之资
二月二十一日,第三场面选在县衙举行,一百零四名学子齐聚县衙后堂。
此时偌大的后花园中,已经摆上了十桌酒席,谭县令坐在中间一桌上,对到来的众学子说道。
“本官今天可是下了血本,这可是春满楼的上好席面,三两银子一桌。
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今天也不能让你们白吃了去。
这里只有一百张椅子,本官坐了一张,还剩九十九张。
今日春风和暖,你们就以春风为题作诗。
作得好的,坐下吃席面,作不好的那就明年再来。
我给你们两炷香时间,只有九十九张椅子,谁想好了谁先说。”
要说今年参加县试的,也有一些小有名气的学子。
要是搁在往年,这时候这些人肯定是踊跃作诗,好一争头名之位了。
但是这一回大家听谭县令说完之后,反而齐齐看向贾琼。
众人早就知道贾琼已经预定这一次案首之位,但是无一人敢有非议。
贾琼看到众人的反应,笑着说道:“那就由我先抛砖引玉吧。
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谭县令一指他身边的座位说道:“哈哈,不愧是小诗仙,贾小友先请坐。”
“谢大人。”
贾琼入座,谭县令举杯先与他碰了一杯,其他学子这才开始继续背诵自己作的诗。
谭县令要求也不高,只要是文辞通畅,合辙押韵的,一律都让通过。
众学子一边背诗,谭县令一边挑一些小有名气的学子帮贾琼介绍,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普通学子的姿态。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贾琼可不是个白丁,普通人可能会忘记,但是官场中人却不能忘。
他是轻车都尉,正儿八经的九等爵位,只在三等将军之下,等同于四品官。
算起来比谭县令这个七品县令,地位可要高多了。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十桌酒席慢慢的都快被坐满。
第二炷香也马上就要燃尽,但还剩下八名考生在抓耳挠腮的思考。
贾琼留意到,其中一名衣着朴素的黝黑少年,之前几次张口欲言。
但是他是个口吃,每次只说一个春字就被卡住,反到让其他人抢先。
几次之后他似乎被打掉了自信心,局促的站在那里不敢再开口。
时间用尽之前,又有两人终于作出了诗。
虽然实在不算什么好诗,但是谭县令也让他们坐下了。
谭县令对剩下的六人说道:“伱们连这么简单的诗都做不出,还是回去好好再用功吧。”
这六名学子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这时贾琼开口说道:“且慢。
谭大人,那位同学似乎已经作出诗了。
既然这里还有一个空位,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听听他的诗如何?”
谭县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既然小诗仙如此说,那本官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那名口吃学子惊喜莫名,对着贾琼和谭县令深深鞠躬。
稳了稳心神,然后开口说道:“春…春….春..…..”
他春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个字,那窘迫的模样逗得一些学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口吃学子这下更窘迫的说不出话来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来。
这时贾琼旁边坐着的一位叫林建的学子,小声跟他说道:“他叫唐英,跟我同在东湖书院求学。
他的学问很好,我也很佩服。
可惜就是有这个毛病,一紧张就结巴,越紧张越严重。
我们先生因为这个也很头疼。”
贾琼点点头,起身走到唐英身边,笑着说道:“唐同学,你不必紧张,也不用为自己口吃而感到难为情。
韩非子、李广、司马相如、邓艾皆是口吃之人,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流芳百世。
今日我与谭大人,还有诸位同学都不会催你。
你慢慢说,什么时候你这首诗说完,我们什么时候再开席。”
贾琼一席话让唐英感动的热泪盈眶,也让刚才嘲笑于他的一些学子羞愧的低下头去。
春雨濛濛不见天,家家门外柳和烟。
如今肠断空垂泪,欢笑重追别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