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106节

  当他这些话说出口,他也就彻底落入了赵煦为他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之中。

  这个事情一旦传出去。

  坊间议论,更是将他比作了仁庙时代的包孝肃,甚至范文正。

  天子哭诉两宫,有人在欺负孤儿寡母?!

  这能忍?

  他们甚至握紧了手中兵刃,只要两宫一声令下,就叫那妄图从天子手中夺走大行皇帝产业的乱臣贼子血溅殿堂!

  李定被赵煦的哭诉和向太后的质问,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就那么嘴贱呢?

  就连看向那个坐在他身前的韩忠彦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居高临下了。

  “辛苦十几年,就攒下了这两个产业……”

  赵煦回头,看向帷幕中的太母、母后,假意想了想,然后答道:“父皇当初叮嘱儿臣……”

  向太后更是问道:“六哥,大行皇帝当初可和六哥说了,为何要这样安排?”

  “但为什么……为什么……”

  “李侍郎可直言!”帷幕中的太皇太后语气,略微有了些不满了。

  况且,官家才八岁!

  “父皇有旨意!”

  现在的他,恨不得给自己抽几巴掌。

  他立刻大叫:“况且,臣也是一片好心!”

  “你胡说八道!”

  这些祖制也就不会再保护他了。

  “还请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看在臣愚钝无知,不过胡言乱语,乃因神昏智乱的原因,才说了那些混账话,恕臣死罪!”

  便殿外的回廊上,阳光灿烂。

  原因是——她看到了礼部尚书韩忠彦,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搞不好,都不用剥麻,直接就会对他施以士大夫的极刑:追毁出生以来文字!

  开除出士大夫籍贯!

  只要不是士大夫,那么,就可以处死了!

  所以李定知道,他必须找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将他从这些大罪中脱身的借口。

  此刻,他感觉这个殿堂就是鱼护。

  搞不好,今天就要下狱。

  群臣在其身后,持芴跟着对御座上的赵煦以及赵煦身后的两宫拜了两拜。

  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行七八个大臣,持芴而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父皇留给儿的最后一个念想,最后一个产业也不放过?!”

  “呜呜呜……呜呜呜……”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民间的那些人,就是这样欺负孤儿寡母,就是这样吃绝户的!”

  什么借口?

  自然难免看重舆论,也看重有着光环加身的李定。

  “我未成年之前,专一制造军器局,当托付大臣!”

  这就让这位太皇太后感觉,李定作为侍郎,不尊重作为顶头上司的韩忠彦。

  此时此刻的李定,真的将自己视作了为民做主的包孝肃。

  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巴?

  “李侍郎!”她起身质问:“侍郎是要让官家和本宫,都背上背弃大行皇帝遗命,败坏大行皇帝产业的罪名吗?”

  “连专一制造军器局,也要夺走?!”

  然后,他就又听到了太皇太后的怒斥:“李定,亏你还是礼部侍郎!”

  “你放屁!”

  欺负孤儿寡母?

  “臣昨日回朝,上书已言京东路诸弊……”李定用着洪亮的声音,上奏着:“蒙太皇太后、皇太后及皇帝陛下垂青,赐臣以金鱼袋,赏臣紫袍,臣感激涕零!”

  “父皇叮嘱孙儿,要好生经营,传给子孙……”

  李定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那么,别说他明目张胆的干涉了人家父子的事情。

  特别是专一制造军器监,很多人,除了知晓大行皇帝常常会下诏命赐火器去往沿边,而这些火器大多是从专一制造军器局里出产的外,对专一制造军器局内部的一切都是一无所知。

  所以,他说话的声音,自然也大了起来。

  大行皇帝生前,一直将汴河堤岸司还有专一制造军器局,牢牢掌控在他手中。

  韩忠彦是谁?

  韩琦韩忠献公的嫡长子!

  不就是被他拿着阳燧,一个字一个字的挑毛病吗?

  ……

  仅仅这样是不足以脱罪的。

  因为这确实是大行皇帝的行事逻辑和为政风格。

  “呜呜呜呜……”

  伱倒好,一上来,就要夺人家父子的产业。

  李定觉得,御史中丞黄履就该退位让贤了。

  这是他现在能给自己想的最好的借口了。

  李定如今正炙手可热。

  韩忠献扶二帝相三帝,大行皇帝也尊重不已。

  他的耳朵,却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哭声。

  他去那里知道什么沈括?

  不是大行皇帝叮嘱安排,不是大行皇帝交代,他又去那里知道这些事情?

  使功不如使过,

  他的名声、形象和一切就全部毁了!完全毁了!

  他立刻知道要自救。

  李定如今正是精神饱满,战斗意志最鼎盛的时候。

  “儿听石得一说过……”

  “其所属工匠、作坊,各当裁撤,以省封桩之费……”

  一纸上书,拿下了在元丰时代备受大行皇帝信爱的整个京东路都转运使司。

  今日三省六部,都和商量过一样,平静无事。

  也只有成熟的成年君王,才能做出的决定。

  “礼部今日,可有事奏?”

  “汴河堤岸司、专一制造军器局,乃是他留给儿的财产,还叮嘱儿一定好好经营,不可荒废!”

  “愿请太皇太后、皇太后遣使明察之!”

  他的胸口,甚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微微发烫。

  皇太后也说道:“愿李侍郎再接再厉,为国家再建功劳!”

  所以,特旨将其子韩忠彦在几年间一路不断拔擢到了礼部尚书。

  因为人家父子交代产业,什么时候要跟你们这些外人商量了?

  天子都被你吓哭了!

  “李侍郎请说!”太皇太后的声音在帷幕后传来。

  就像苏轼写的那些诗。

  李定低着头,还想继续说什么。

  李定终于反应过来,他立刻大叫起来:“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

  大滴大滴的眼泪,像珍珠串一样的从眼眶里掉下来。

  李定看向那些已经对他怒目而视的殿中御前侍卫们。

  帷幕内的两宫,都被赵煦哭的慌了神。

  “罪臣死罪!”

  就听着帷幕里的皇太后问道:“六哥……六哥,怎么了?”

  “六哥别哭,六哥不哭……母后绝不会让人把大行皇帝留给我儿的产业,随随便便夺走!”向太后立刻安慰起来。

  他嘴角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他也只听着那个小官家,哭哭啼啼的站起身来。

  无论是旧党大臣,还是新党执政,都说他李定是当代能吏。

  帷幕后的两宫,对视了一眼,然后太皇太后就道:“竟有此事?”

  外廷大臣别说过问了,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机构的内部事务。

  “臣愚钝,安知大行皇帝竟有此安排?”

  这一刻他想起了当年的乌台诗案。

  “他们这是看儿和母后,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呜呜呜……”

  赵煦看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李定。

  “这是汉文帝之所以将周亚夫留给汉景帝的原因……”

  赵煦的回答一出,满殿上下的所有人都再无疑问。

  李定吓得立刻弯腰,深深的将脑袋低下头:“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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