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513节

  盘庚许下宏大的愿景,召集大臣,训诫他们,也鞭策他们。

  他召集百姓,说明迁都的理由,许下美好的未来。

  于是,商代的先民,追随盘庚,迁都于殷,让商室基业再次振兴。

  对士大夫们来说,殷商能王天下八百年,功劳泰半在盘庚。

  于是,人人屏息凝神,竖起耳朵,恭敬的听着面前这个少年天子对他们许下宏伟的蓝图。

  “朕将与卿等,为汴京更始而同心协力,以十年为期,将汴京今日诸般弊端,一一去除。”

  “在朕眼中,十年之后的汴京城,当道路整洁,当治安肃然,当人有所业,二十年、三十年后,当民有所居,老有所依,幼有所教。”

  赵煦缓缓说着,描绘着他构造的未来。

  当然,这是一个理想国。

  或许,他有生之年都看不到。

  可这并不妨碍他描述出来。

  因为他真的见过!

  而且,也一定能实现!

  只要认真学习带英的大缺大德和可持续的固泽而渔。

  说不定,有生之年甚至可以实现!

  群臣听着,眼中闪着光。

  他们很容易就想到了孔子对理想国的描述,也是无数人一生追求的地方:大道之行也,选贤与能……老有所养,幼有所教……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天子将之简化成,人有所业,民有所居,老有所依,幼有所教。

  十年之后就可以看到初步成果?

  群臣想着,有些激动,因为十年不算太远,他们应该都能看到。

  同时又有些怀疑。

  能做到吗?怎么做到?靠什么?

  虽然士大夫们嘴上不承认,可他们心里面清楚,这个世界是物质的。

  米要钱买,布也要钱,房子、土地更要钱。

  自然的,给百姓提供工作是需要钱的。

  大笔大笔的钱!而且是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都要支出这么多。

  官家去那里找这许多的钱呢?

  须知,大宋如今岁入虽有六千多万贯,但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在军事上的。

  剩下那三瓜两枣,既要养庞大的官僚集团,满足上上下下的胃口,还得供养皇室、勋贵、外戚。

  就这,还是王安石变法带来的财政收入增加的缘故。

  不然的话,大宋早就因为财政崩溃而被迫退出和西贼的战争。

  赵煦迎着群臣的注视,他笑了笑,轻声道:“朕知此事艰难,欲致于此,就必须让利于民,与天下同心同德!故此,朕今日欲与卿等约法!从今之后,朕对臣民,将止于仁,何谓仁?仁以爱人!故今后一切宫中用度,所有皇室开支,皆出宫中钱帛,与天下市之,而天下州郡官府用度、耗费,也当与百姓市之,且从今以后,地方官府未得都堂批准,严禁私加赋税。”

  资本发展第一要素。

  私人财产,必须受保护。

  至少,在法律、制度上要受到保护!

  不能今天皇帝一道旨意或者官府一道命令,就让百姓,用白菜价甚至明显不公平的价格卖出他们珍贵的财产——这样的事情,在现在的大宋,比比皆是,甚至可以说是数之不尽。

  也不能,明天皇帝或者某个高官,想要什么稀奇玩意,就征发百姓,去免费收集,搞什么石纲、生辰纲。

  更不能后天,地方官或者皇帝一拍脑袋,临时开征一个杂税项目,肆无忌惮的盘剥百姓、商贾。

  这样,谁跟你玩啊?

  所有人赚了钱,要么只会想方设法的存起来。

  存到床头下,存到地窖里,甚至带到棺材里,也不跟你皇帝嘻嘻哈哈。

  要么就只会拿去买地买田,将财富变成土地。

  什么投入扩大生产,什么推动技术进步?

  想都别想!

  没有人是傻子。

  当然,步子迈大了,也容易扯着蛋。

  所以,赵煦很注意分寸的。

  他现在的一切作为,都只会在儒家思想和价值观内操作。

  最多打打擦边球。

  于是,这一条约法内容,或者说誓言。

  其实只是口头上的君子协定,不会写入任何法律条文之中,也不会成为任何具体诏令。

  但它将成为一条无形的约束。

  经筵官们激动的俯首再拜:“陛下圣明!”

  这一刻,新党和旧党的界限消失了。

  对士大夫,特别是有理想的士大夫而言。

  他们最害怕的事情,是卖炭翁中的场景,是皇帝奢侈无度,是宫中大兴土木。

  因为这将倒向一个可怕的结果——政治败坏,天下大乱。

  士大夫们心里是有数的。

  唐末五代乱世,他们记得很仔细。

  那个时候,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成锦绣灰。

  什么士人?什么文臣?

  统统砍了!

  而当天子,愿意约束自己,愿意与大臣约法。

  这实在是了不起。

  大臣们激动的看向赵煦,赵煦也给了他们恰当的正向反馈。

  他与群臣一一对视,然后,说出了他要做第二个事情:“此外,朕还当向卿等承诺,今年之内,罢废汴京各城门的入城税。”

  “四方商贾,天下之物,皆可无税而入城!”

  这让经筵官们,不禁再次匍匐而拜:“陛下圣明!”

  哪怕是伴读们,现在也激动起来了:“陛下圣明!”

  前面的公平交易,不再强征、强买,限制地方征税。

  其实离这些人都很远。

  因为这些事情,并不是士大夫勋贵外戚们的烦恼。

  它们只是平民百姓普通人的烦恼。

  毕竟,说真的,除了少数头铁的地方官外,大部分官僚都不敢对来自汴京的达官贵人家里的亲戚、下人的买卖加税,更不要说强买强卖了。

  回头人家一纸诉状,是可以直接告到御史台、大理寺甚至是都堂、宫里面的。

  哪个傻子,肯拿着自己的前途去得罪人?

  地方上的官僚,对来自汴京的大人物们的亲戚、下人,巴结都来不及。

  现在的大运河上,高官勋贵外戚们的船只,早就已经是免检的了。

  便是一般的士子、官员,也都在借机利用自己身份,夹带商品,穿州过郡,赚取利润。

  那些税卡,卡的永远都是布衣百姓。

  所以,大宋的商人们,才会拼命的不遗余力的供养着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家族的子弟读书。

  可是,今年之内,取消汴京各个城门的税卡。

  却是实实在在的惠及了他们所有人的仁政。

  因为,大宋朝的税,是出了名的多。

  每个县都有税卡,每个州、每个路也都自己的税监。

  做任何买卖,都得交税。

  汴京城的城门税,更是让无数人肉疼的存在。

  汴京的城门税可怕到什么地步?

  伱就算是只带铜钱出入,也得交一笔税!

  一百文就得交六文钱,这叫事例钱。

  这钱干嘛的?

  养那些在城门口收税的税吏的!

  不止如此,现在就算是你不带任何东西,就穿着衣服从城门口过去,搞不好也要交税。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商品啊!

  为了方便收税,开封府专门在南熏门外,建造了护栏,以便让猪贩子们可以将猪赶到一起,方便他们点数、收税。

  对赵煦来说,他早就恨不得,罢废汴京的城门税了。

  因为这在他眼中,严重阻碍了资本的流通,也严重阻碍的商品贸易的往来。

  想想看,出一次城就要扒一次皮。

  凭空制造了物流障碍,也凭空提高了成本,不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与繁荣。

  更要命的是——这些税大部分,其实都没有进封桩库。

  好多都变成了开封府、都商税院的公使钱,甚至是直接落到了税吏们自己兜里。

  落到赵煦手里,一年下来,也就十来万贯。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留着?

  借着这个机会,赵煦直接将之罢废。

  同时,也是撬动大宋地方税卡制度的一个契机。

  而对汴京城的勋贵外戚士大夫们来说,罢废汴京城城门税卡,他们得利是最多的。

  虽然法律规定,他们出入城门是免税、免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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