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94节

  曾布耳朵一动,连忙低下头去。

  难道还能有人比大行皇帝还英明?

  虽然王家周围已经聚拢无数看热闹的市民,但曾布这些天却一直在学士院中,甚至都没有回过那个在汴京的家。

  乃是君子行径!

  想明白这些后,御史们不再犹豫,继续开始写弹章,继续攻仵和弹劾王珪。

  因为大宋立国以来,讲的就是人去债消。

  “真正在教导官家,真正在保佑拥护官家的,乃是太皇太后,也只能是太皇太后!”

  这就有那么一点点难办了。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便让粱惟简将事情和曾布说了一遍。

  “左相乃是父皇股肱,不可深贬啊!”

  在这个过程中,曾布通过眼角的余光发现了。

  看,百姓们都知道,左相王珪,于国无一是处!

  说不定过几年,官家想起来这个大臣的好,一张白麻纸就又能重新召回朝堂。

  当然,她打着的名义是:为天子读书而询学士。

  “臣虽粗鄙,却也知晓,臣所做的就是那力夫之事,不过是将圣人经义原本内容,整理一二,献与太皇太后驾前罢了!”

  大行皇帝都已经觉得市易法、均输法错了,特地留给新君来废除,要当成恩典,普降给天下臣民。

  圣人的经义,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所以,此时的曾布,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只差去看遍汴京了。

  “学士免礼!”帷幕内的太皇太后的语气,虽然听着还算平稳,可语调却和往常有了些不同了:“粱惟简,去给曾学士赐座!”

  所以,他一边恭敬的受了赐茶,一边持芴拜谢:“太皇太后厚遇微臣,微臣实在是无以为报,唯以毕生所学,尽献太皇太后,以助太皇太后拥护官家,成就青史美名!”

  最妙的是,死人不会还嘴,更不会辩驳!

  这样,当年他曾布曾子宣背刺一手提拔他的王安石的事情,就不再算错了。

  而宫中的太皇太后,就更加憋闷了。

  曾布这么一解释,太皇太后立刻明白了。

  需要的时候,就拾掇起来,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羞愧至死,可见就算是这个罪臣,心里面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是何等的丧尽天良!

  不然,他为什么会被气死?

  能被气死,就足以说明,我们这些御史没有说错!更说明,公道自在人心!

  老身都还没有治罪,你居然就敢死?

  反了!反了!

  尤其是当这个爱面子的太皇太后想到,要是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传到天下州郡,知道原委的或许还会体谅她这个太皇太后为政不易,为国受屈。

  这要传到偏远军州,那些不明事理的措大耳中。

  “学士乃是翰林词臣,熟知国朝典故,可知祖宗遇此乱臣,如何处置?”

  “实在是臣所做种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几如那市井力夫,替人搬运货物……”

  “不敢!”曾布马上就持芴拜谢:“臣辅佐太皇太后,乃是臣的本份,亦是臣身为翰林学士,天家词臣的本职!”

  “那些不知道进退之人,真该和学士好好学学!”

  新君即位,受大行皇帝遗命,要废除市易法、均输法,还要把堤岸司拿出来扑买。

  “然则……”

  现在,王珪就这么死了,而且死的如此富有戏剧性。

  朝堂上,也发生了让他欣喜的变化。

  不仅仅得到了太皇太后的信任,时常召见他,咨询他春秋经义的事情。

  这个细节让曾布立刻留心到了。

  正好,王珪死的如此富有戏剧性。

  反正不会是他曾子宣。

  很快一张椅子就被人搬到了曾布面前。

  所以,也试探着找补:“论语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曾布的话,让太皇太后非常受用,她立刻感慨道:“学士果有古之君子谦让之风!”

  御史言官们,那里还不知道要拿着这个当突破口?继续往王珪身上泼脏水?

  他是被气死的?

  ……

  这叫有先见之明,也叫坚持正道。

  帷幕内的太皇太后,看着殿中谦卑的曾布,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学士可听说了,左相郇国公今日暴卒的事情?”

  ……

  太皇太后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询问他,而是再次命粱惟简给他赐茶。

  六哥才八岁,尚且知道左相王珪乃是大行皇帝生前重用了十几年的股肱髃臣,不可深贬,以免让大行皇帝蒙受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污名。

  曾布一听,那里还不知道太皇太后根本不是在问他应该如何处置王珪死后的事情。

  曾布拜谢之后,持芴坐下来。

  学士院特殊的封闭环境,让他无法及时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那位太皇太后只是在问他:王珪现在死了,学士你给老身找个理由继续追究他的罪责!

  可那些不知道的人,该如何议论?

  太皇太后一听曾布的话,就很喜欢,立刻就说道:“曾学士近来协助老身,多献经义,多言圣人正言的事情,待到将来官家长大,老身定会将此事告与官家!绝不叫学士的心血白费!”

  “定其罪,告于天下,此乃与其惩,毙后患于未然,使天下人知此乱臣之行!”曾布奏道:“然止于此,不加罪于其子孙,此乃圣人既往不咎之真意,亦是为尊者讳!”

  很好!

  现在曾布拿着这个是在告诉她——王珪定罪可以,但继续追究下去,大行皇帝的颜面就可能受损,同时还可能伤害到天下士大夫的体面。

  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太皇太后想了想,感觉曾布说的有道理。

  于是,道:“学士所言,甚合老身之意!”

第83章 烦躁的钓鱼人

  第二天,三月庚戌(十七),大行皇帝大祥日。

  赵煦在向太后的簇拥下,到了大行皇帝梓宫神主之前,举行了祭奠。

  依旧是在向太后指导下,按着礼法,一步步的做着一个孝子该做的事情。

  在应该哭的时候哭,在应该敬酒的时候敬酒,在应该跪的时候跪。

  这一次祭奠后,大行皇帝梓宫就将从皇城之中,恭敬的奉请到宫外的景灵宫。

  然后在那里,还将举行一次百官祭奠。

  同时,群臣将一起在景灵宫中瞻仰绘制好的大行皇帝御容画像。

  确认无误后,就将以其为蓝本绘制多副御容画像。

  一副留在汴京景灵宫,供将来忌日祭奠和怀念、瞻仰。

  其他的,则都恭送洛阳,一副供奉在洛阳应天禅院(这里是太祖出生之地)。

  一副将送去往圣宫供奉,这里是大宋天子和皇后御容的尊奉之处,是帝后同在之所。

  此外,还有一副会送到嵩山崇福宫供奉祈福。

  等一切仪式完成,赵煦又亲自接见了群臣,接受了宰臣们的劝慰,照例赐给茶酒。

  随着王珪的死,韩缜也在昨日离京。

  都堂上一下子空了三个位子出来,而且,空出来的都是两府的长官。

  所以,在出了大庆殿后,向太后就和赵煦说:“六哥,韩绛当要加快入京才行!”

  “此外,西府长官,也当尽快选出来!”

  “不然,若北使入京,却见都堂上两府长官皆无,恐怕会以为我朝无人,横生许多风波!“

  赵煦点点头,对向太后的紧张表示理解。

  大宋的恐辽症,已经进入晚期了。

  澶渊之盟后,庆历增币、熙宁割地,北虏常常只需要稍加恫吓。

  汴京城里的皇帝就已经瑟瑟发抖。

  要钱给钱,要地给地,生怕辽主真的亲帅宫帐铁骑南下,与大宋会猎于河北平原上。

  即使寇准、富弼、王安石,都先后拍着胸膛保证:官家别怕,辽人其实也就那样!我军未尝会怕了他们!

  但大宋历代官家们,总会忍不住想起那年的高粱河畔,那一抹急速飞驰,拼命狂奔的驴车身影。

  然后就两股战战了。

  不就是钱嘛?

  给他!

  每年增加十万两白银,十万匹绢而已!

  就当打发臭要饭的!

  不就是地嘛?

  给他!

  也就几百里而已!

  即使是赵煦的上上辈子,老实说也多多少少有些恐辽症。

  原因?

  打开地图一看就知道了,占据燕云十六州的辽人居高临下,俯瞰着整个华北平原,中原腹地。

  辽军骑兵,只要突破了大宋的河北、河东任意一处防御,就可以直插黄河,直捣汴京。

  所以,对大宋来说,一旦北虏入寇,那么只要输掉一次关键战役,汴京城就要受到致命威胁!

  到时候,除了指望八牛弩再发一次神威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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