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贾家内部，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团结。
贾母固然是老太君，贾母之下是贾政和王夫人，然后才是贾琏、贾珍、贾元春、贾兰，以及他自己……
可是，在这一堆人当中，贾蔷却并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
除了，因为贾蔷是嫡子外，他并没有任何优势。
贾蔷很清楚，贾家的家业，原本应该属于贾蔷的。
是在贾赦、贾政、贾珍、贾元春、贾兰等人争斗时，败落下来。
所以他的继承权是最低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长子，是正统。
而王熙凤、秦钟这两个人，却不同，一个是庶出，另一个是妾生女。
王熙凤是个厉害角色，她和秦钟的野心都很大，并不甘心只当一个普通的侧室。
尤其是秦钟，更是想凭借王熙凤的帮助，在贾府站稳脚跟，进入中层，然后谋夺贾府的家产。
只有把他们赶出去，贾蔷才有资格成为贾家之主，才能够完全掌控荣国府。
否则，贾蔷就只能沦为一个傀儡。
他自认为，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这个实力去操纵整个荣国府……
他唯一的倚仗，只剩下一个老祖宗，但也未必能护得住他周全。
这个世界远没有贾蔷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若强行改革，或者说，他若想掌权，必然会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
这是他所不愿意的。
他只想安静守护自己的父母亲人，守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他不需要权柄，他只要家庭安乐和睦。
但显然，如今的形式已经容不得他选择。
“老祖宗，孙儿知道，这一切都怪孙儿无能，怨不得旁人。”
贾蔷垂首恭敬道。
贾母见贾蔷服软，欣慰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不错。”
贾蔷忽然道：“只是老祖宗，我记得先前我说，谁若欺负到我娘头上，我不介意杀几个。如今我娘被人冤枉至此，还差点丧命，我总不能就这样罢休了。”
众人闻言一滞，看着贾蔷，面色古怪。
贾母沉吟稍许，道：“蔷哥儿，我知道你对你娘有孝顺之心。可你想想，这件事是老二家的惹出来的。她不但偷盗银钱，还伙同外人来算计你娘，你想杀几个人，我也不拦着，我还会支持。只是如今这件事闹到这般地步，我怕……你若真动手杀人，那就是大罪孽，会影响你的名声，也会影响到你将来的婚姻，你懂吗？”
贾蔷呵斥了句：“老太太，我娘虽死了，但她依旧是我的母亲。我不会让人伤害我娘分毫，也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娘，包括我的父亲和我自己！”
“你！！”
贾蔷直视贾母，目光锐利道：“老祖宗，我希望从现在起，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我要查清楚，是谁陷害我娘和妹妹！如今，我娘和妹妹都遭受到如此大的羞辱，我岂能善罢甘休？老祖宗，您是贾家的主心骨，我不希望您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徒增烦恼和忧虑。我相信，这件事很快会水落石出。至少，证据确凿后，我会给各方一个交代。”
“混帐！！”
见贾蔷如此忤逆，贾母勃然大怒，指着贾蔷骂道：“你是我贾家男丁，是你母亲唯一的血脉！你怎能不管此事？！”
贾蔷淡淡的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我娘临走前说了，她只想安度晚年，不愿搅合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我也希望如此，我不会搀和到那些阴谋诡谲当中去，也不想沾染上污秽。可是，若有人敢动我的人，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他是我的什么人，我都要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贾母闻言，神情微怔，半晌后才叹息道：“蔷哥儿，你这般性情，与你爹爹何其相似。当初……唉！只希望，你莫要重蹈覆辙。”
贾蔷淡淡一笑，躬身退下。
看着贾蔷的背影，贾母心里轻轻一叹。
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闭上了双眸，喃喃念诵起佛经。
……
“呸！这个不肖子弟，居然连老太太都敢顶撞？”
待贾蔷离开荣庆堂后，贾母刚阖上双眼不久，贾政就破口大骂出声。
贾琏皱眉训诫道：“爹爹，你忘了祖父临终前的叮嘱了？”
贾政闻言，顿时一噎，讪讪闭嘴。
贾母睁开双眼，摇了摇头，淡淡吩咐道：“告诉二丫头、四丫头，以后不要做这样的糊涂事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往后谁也不要提起。”
鸳鸯闻言，连忙谢恩，悄声道：“老祖宗放心，奴婢回头就去叮嘱她们。”
贾母摆手道：“不必，就随她们去罢。”
鸳鸯迟疑了下，又道：“老祖宗，要不，派人将蔷哥110儿请回来，咱们商议商议，看如何补偿他的损失。蔷哥儿素来孝顺，想来会听话的。”
贾政嗤笑一声，不屑道：“他哪里是听话，分明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冥顽不灵的蠢货！”
贾母闻言，也懒得反驳，道：“那你去办，找个好点的由头，不必牵扯上宝玉就行。”
鸳鸯领命而去。
……
宁国府，荣庆堂。
贾母、薛姨妈、林黛玉三人坐在暖阁榻上。
薛姨妈问贾母道：“姑太太，既然如此，蔷哥儿那边怎么处置？”
林黛玉抿了抿红唇，也抬头看向贾母，等着答案。
贾母叹息一声，道：“他娘没了，如果再逼死他，传扬出去，对整个贾家名声都是巨大的打击。他爹那脾气秉性我清楚，万一闹起来……”
说到这，贾母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薛姨妈闻言，面露苦涩，她当然也知道，贾母顾忌甚多。
可她更知道，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不然，贾蔷也不可能有如此威望！
她劝道：“姑老爷虽不成器，但终究是爵位袭人。而且如今圣眷正隆，日后必能再升。如今，却有机会将蔷哥儿彻底压制住，断掉他的根基。再等个七八年，他怕也不过是个寻常勋贵罢了，不足为惧。况且他如今又立功了，这等大功，足以让他封官拜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到时候，再将蔷哥儿送出京去，他又能如何？就是想报仇，怕也难有作为。”
贾母闻言，犹豫许久后，缓缓颔首，道：“你说的对……”
她虽有诸般顾虑，却也承认薛姨妈所说不假。
若能借此机会除去贾蔷，对她的好处，绝非一星半点。
因此，贾母最终咬牙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不过……这件事你要仔细斟酌，不能弄巧成拙，毁坏两房的感情。”
贾母虽不喜欢贾蔷这个庶子，但终归是贾家嫡长房独苗，还生了个儿子，她并不忍心毁掉这份血缘关系。
她只是厌弃，并非不疼爱。
不过她也有底线，那就是别弄脏了两房感情。
否则，就不要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薛姨妈闻言大喜，忙点头道：“老祖宗放心，这次蔷哥儿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他自己不肯承担，那咱们就替他担着。这次就当是教训了，免得日后他越发骄横跋扈。”
贾母点点头，道：“嗯，那就这么定了。”.
第278章 触碰众人底线【求鲜花】
贾蔷虽桀骜不驯，但他毕竟还年幼，没经历过大风浪，心思单纯。
若换个聪慧的来，哪能这么轻易便妥协。
不仅不会妥协，还极可能借机反咬一口，令荣国府名誉扫地。
如此一来，她的一番辛劳就化为乌有。
不过这次，是她先挑唆的，也怪不得贾蔷不讲情面。
这样的孩子，若是不趁早遏制住，未来必然是祸患无穷。
想及此，贾母决意，要加紧对贾蔷的约束和掌控。
不过她心思转的快，并未急着宣布处罚结果，而是又沉吟了片刻，看着林黛玉道：“凤丫头，你也是当事人之一，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蔷哥儿？”
林黛玉闻言俏脸微变，低垂下臻首，没说话。
她本就是被人强掳而至，心里满是恐慌惊惧。
若是贾蔷真的被废黜世子之位，她又该如何？
贾蔷倒是无所谓，只淡淡道：“老祖宗，孙儿的事，还轮不到外人做主。”
贾珍在旁哼了声，冷笑道：“这么说，倒是我冤枉你了！”
贾蔷瞥了贾珍一眼，淡淡道：“大伯这是何意？我只说我的事，与你无关！”
贾珍冷笑一声，道：“我只是提醒你，你若还记得你的出身，最好收敛一点，否则，我不介意帮帮你！”
贾蔷闻言，眉尖微蹙，正色看向贾珍，道：“大伯，不知侄儿哪里得罪了你？”
贾珍讥讽一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伯？呵呵，你可知道，你方才在荣庆堂里，都干了些什么？”
贾蔷挑眉问道：“侄儿不知，还请大伯赐教。”
贾珍怒哼一声，喝道：“你还装糊涂！你方才当着太上皇面，指责太上皇纵容宠幸宫女，这是何等大逆不道之言？若非你是太上皇亲自钦封的郡王爵位，若非太上皇护着你，此刻早已人头落地，株连九族々〃！”
贾蔷淡淡道：“原来是这件事……大伯，您是读书人，难道不懂什么叫做君子慎独吗？侄儿不愿与那些烟花之地女子纠缠，这有什么错？侄儿只求自保，不受侵害，难道也错了？再者，侄儿乃堂堂男儿，岂能任由一群妖姬欺辱？即使太上皇护持侄儿，可那些妖姬也欺人太甚。”
“啪！”
贾珍怒火中烧，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碎杯盏，指着贾蔷厉声道：“孽障！你竟还有理了？这种腌渍事，你居然能干出来？你简直不配做人！”
贾兰见贾珍如此失态，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他素来谨小慎微惯了，所以并没有说话。
贾蔷也不恼，平静道：“我不配做人？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个弱冠青年郎，尚未婚娶，正值血气方刚，怎么不配做人？莫非，大伯你已婚娶，就配做人了？莫非，侄儿是你亲儿子，你就敢杀我？”
“哈，你算是个屁的亲儿子！”
贾珍怒极反笑，骂完，似乎觉得不够解恨，忽地站起身，伸手抽出一把匕首来，朝着贾蔷走去。
贾蔷依旧不动，面带嘲讽笑意。
鸳鸯见状骇然，急忙起身挡在贾蔷前面。
“滚开！”
贾珍厉喝一声，一脚踢开鸳鸯。
待鸳鸯摔出数步远撞到墙壁后，他才停下脚，拿刀抵着贾蔷脖颈处，冷笑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贾蔷淡漠道：“我只问你一句，大伯，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二叔父的意思？”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刺穿人的皮肉骨髓。
贾珍心中猛跳了跳，不过他很快恢复镇定，哂笑一声道：“怎么，你怀疑我和二弟谋划了你的事？哈！我告诉你，你这个蠢货，我们兄弟都是清白的！”
贾蔷闻言冷笑一声，看向薛姨妈道：“姨丈是读圣贤书的人，你信他的鬼话吗？”
薛姨妈脸上神情一僵，她也有些怀疑……
只是，贾珍却愈发愤怒，他扬起匕首，往下压了压，厉声道：“混帐东西！再给你一次机会，交代，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我狠辣！”
贾蔷嗤笑一声，摇头道：“大伯，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们若敢害死我，你们就等着背负千古恶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