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情绪杂糅心间,让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开口说话。
当然,最多的还是那愤怒之情。
原来当初,大儿子真的不是因为自负轻敌而被杀,而是被....庆王之子所害!
想到这里,张励咬紧牙关,涛涛怒火简直快要喷涌而出。
他咬牙道:“为何!为何不早说!要瞒我到今天?”
张紫笙嘴角一撇,淡淡道:
“和爹说了又有何用?”
“您既对金风鸾忠心耿耿,又心直口快,若是在朝堂上当面告金建仁的状,你说她会偏向谁?”
“到时候说不定金建仁没事,您反而会被气的一头撞柱。”
“这种事,历朝历代可没少发生,文官一怒,便以死明志,岂不知大多都是枉死,并不会因此发生太多的改变。”
一番话直击张励心底,他面色一滞,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紫笙接着道:“爹你虽位居高位,但充其量不过是一文官,手中的权利又有多少,即便是您手下门生无数,但要想撼动金家,依然是难如登天。”
“要想从根本上改变大乾,这是完全不够的。”
“即便是能利用上民心,那还不足够,百姓们是愚钝的,是简单的,即便是一时被情绪感染,头脑发热,待时间一过,那依然会归于现实。”
“要想拨云见日,再现郎朗晴空,除却民心外,仍需一股强大的武力。”
“换而言之,谁赢,他们帮谁。”
几句话说完,张励抬眼看向女儿,见她面色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但殊不知这番话,此刻已经在张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女儿的这番言论,岂不正是取天下之道!
若她是男儿身,那将来....
张励一脸惊诧,他开口道:
“那如今秦泽手中,岂不就是那股强大武力?”
张紫笙微微颔首,“不错,他现在就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快刀。”
“从秦泽入北凉后所做的事来看,他早已经决定起义推翻金风鸾了。”
“虽然我不知道秦泽为何手中有这么强悍的兵马,但即便是没有这股兵马,待时日一长,这北凉完全被他掌控,一样能发起对金家的抗争。”
“不过现在我不知道他手中有多少兵马,但若想推翻金风鸾,只有兵马也是不够的。”
“只有武力,只靠杀戮,百姓们只会恐惧害怕,在这种源自于“恐惧”的强压下,迟早有一日天下还会再度乱起来。”
“要想长治久安的一统大乾,武力,民心,缺一不可。”
话音落下,张励沉声道:“所以他发起了清君侧,借此收揽民心?”
张紫笙点点头:“嗯,清君侧确实是很好的手段,可以借此反攻京师,在大义上也契合民心,毕竟百姓们总是乐意见到身居高位,却不谋其事的人被拉下高台的。”
说到这,张紫笙嘴角微抿,接着道:“我想甚至于个别百姓们心中,说不定还想秦泽多杀一些大官呢。”
此言一出,张励眼眸闪动,竟莫名感到了一丝寒意。
人心,实在太复杂了。
而女儿的所思所想,也实在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时,他感受到女儿的目光投来,他抬眼过去,便见女儿开口说:
“此外,金风鸾雷厉风行的要杀黄龙,可不仅仅是因为秦泽的缘故。”
“我观遍古史,还未曾见过哪位君主要杀大臣会这么快,甚至都没有太多繁琐的过程,这实在不寻常。”
“先前爹你和我说,黄天虎被金风鸾派去了北凉,我想到先前也曾听闻黄家几子皆被派去了各地,如此看来,她应是早已经想好要对黄家下手了。”
“秦泽的清君侧,看来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张励眉头紧皱,他跟着道:“这...有道理,他若是再入京,那便真是谋反了,想必陛...金风鸾会号召天下百姓,甚至于有可能征调更多百姓入伍,对秦泽发起清剿吧?”
“如此一来,这...这天下间也不知要有多少百姓要为此受难,唉!”
话一说完,张紫笙嘴角一抿,平静道:
“所以需要爹你给秦泽寄一封信过去。”
“为了大乾,也为了百姓...为了他能一举推翻金家。”
第106章 复仇烈焰,终将带来裁决
话题终于又饶回到了寄信上,张励一脸的不解:
“我....我能说什么?”
张紫笙眨了眨眼,开口道:
“告知以利害,请他去西京。”
张励一愣,但很快就摇头叹道:“何利何害能让他前去西京....”
“金风鸾如今已下令让西京自立,谕旨今日已经送出,待送达后西京便脱离了大乾,此乃覆水难收之事。”
“秦泽即便如今有大军在手,但这西京之事,他岂能力挽狂澜?”
“此外,你要知道,这图元国就在西京边境虎视眈眈,他若带大军前去,势必会让图元国起兵,如此一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以你之言,秦泽本就要起义推翻金风鸾,在这个时候不继续起义,却去西京平乱,岂不是自断手脚?”
“他与图元国几场仗打下来,且不论输赢,必然是损兵折将,接下来又怎能继续起义?”
“以我之见,若他前去西京,那真的再没有机会推翻金风鸾了。”
一席话说完,张紫笙面色不变,随后,她嘴角微抿,摇了摇头:
“爹,我倒是另有一番见解。”
张励眉头一挑,疑问道:“你说说看。”
“他若是去了西京,这天下他就已经拿到一半了。”张紫笙笃定的说道。
话音一落,张励眉头紧皱,“为何这么说?”
张紫笙接着道:“西京乃我大乾不可分割的一块土地,不论西京的人如何暴乱,如何抵触大乾,但终究,那是我大乾的一部分。”
“我大乾国土何其之辽阔,平民百姓又是何其之多,试问哪一个百姓愿意看到大乾领地被分割出去?”
“金风鸾选择让西京自立,是亲手葬送了自己。”
“若秦泽此刻前去西京平乱,那便是众望所归,百姓们又怎会不支持?”
“金风鸾要分割领地,秦泽却去收回,一正一反,民心偏向何处不言自明。”
“西京之乱解决了,秦泽再回头攻向京师,那便是真的势不可挡,金风鸾将再无法应对。”
说到这里,张励点点头:“言之有理,但去了西京,必然要和图元国交战,这总归是绕不开的啊,若是图元国胜了,那岂不是...”
“他不会输。”张紫笙面色郑重,开口道。
张励摇摇头,叹声道:“女儿,我知道秦泽剿灭胡马很厉害,但你不知图元国之强啊 ,秦泽若是与他们交战,胜算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张紫笙沉声道:“爹,你说错了。”
“只要秦泽去西京,那这必然是一场会胜的战斗。”
见女儿如此笃定,张励摆了摆手:“注定会胜?胜在何处?除非有当年赤焰军还在,那还差不多。”
张紫笙轻笑一声,“爹,你别忘了,他去西京,那便被给予了全天下百姓的期望,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兵马,他还有无数支持他的百姓。”
“图元国若不出兵还好,若图元国出兵,只要秦泽在这个当口发起号令,会有无数人参军,投入他旗下与图元兵交战!”
“难道金风鸾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阻止百姓们参军收复山河么?”
“若她这么做了,呵....不用秦泽,自有他人反了。”
“整座大乾,各方各处,会立刻陷入叛乱,燎原之势,一触即发!”
话音落下,张励浑身一震,他惊声道:“你...你为何如此笃定?”
张紫笙面色平静,淡淡道:“二哥游历大乾时,可不仅仅只做了一件事,只是他没办法号召太多的人,没有相应的武力,因此这些年只得默默行事,但种子,他已经留在了很多地方。”
“如今,他已经在西京,便是要抗争图元国,作为拉下金风鸾下马的第一波浪潮。”
张励张着嘴,一脸的震惊之色。
女儿能说出今日这番高谈论阔出来,而儿子竟然在背后已经做出了这么多事,自己却一无所知,这简直是....
这一刻,张励心中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欣慰。
儿女有勇有谋,所作所为皆为了天下百姓,而自己每日虽然高呼要为百姓,但终究只是言于嘴上,实际上又能做多少?
光是一直在维护金风鸾,如今看来却是可笑至极。
想到这,张励情不自禁心中叹息一声。
他看着女儿道:
“好,那我这就写一封信差人送入秦泽手中,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听,唉。”
张紫笙平静道:“爹,不用担心,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爹,你信写好交于我,我来差人送去,如今这寻常手段可难以送信去北凉。”
张励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肯定是二儿子在外面有自己的人,而女儿必然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
但他心中还有一事不明。
就今日女儿说的这番话看来,不论是她还是儿子,似乎都将这天下押在了秦泽手上,为何他们就如此笃定呢?
难道说秦泽早已经和他们在私下联系上了?还是说当初他们作为玩伴时结下的信任?
靠着这份信任,让他们都选择支持秦泽起义,推翻金家?
一番沉思后,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紫笙,是不是秦泽离京之时,你们就已经和秦泽联系上了?”
话音落下,张紫笙抿嘴道:
“没有,不过金风鸾册封他为镇北王的前一天,二哥联系了赤焰旧部,想办法给秦家送去了一封密信,让他不可抗拒金风鸾的命令。”
说到这,她抬起头看向祠堂外广袤无垠的天空,轻叹一声道:“此外,便再无联系了。”
此言一出,张励眉头一皱:“那你为何如此相信秦泽?”
“是因为他减免了粮税,剿灭了胡马?但若是他拿到了天下后,便和现在的金风鸾一般,那岂不是....”
张紫笙眸光闪动,面露沉思之色道:
“爹您常说我早慧,但其实秦泽才是那真正的早慧之人,我比他大五岁,但在很小的时候,他便总能说出一些道理来,便是如今看来,那也是至理名言。”
“我记得在他十岁出头的那年,那天我和二哥去他家找他,闲聊时他曾说过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