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满头雾水看着烛光摇曳下的贾母。
只觉贾母苍老面容在烛光下,明明暗暗。
莫名其妙让她看着有些心慌……
犹疑半晌才轻声问道:“老祖宗,叫孙女来何事……”
贾母木着脸,想了半日。
终于开口道:“三丫头,你夙来是个心高气傲的……”
“前年大选,去年小选,你有孝在身,送不进去。”
“今年年中内府又要小选,你可愿意去试试?”
“万一博出头来了呢?”
在贾母心中。
论长相,探春这朵玫瑰花可比惜春迎春生得还好上两分。
惜春能大选指婚给诚敏郡王。
探春未必不能小选进宫,被徒垚看中。
就算不是徒垚,去其他的郡王世子身边也不是不成。
管她是庶妃,还是妾室,只要是进入皇亲宗室便好……
贾母这句话一说,探春霍然抬头!
“老祖宗……”
“只怕隔壁义孝亲王跟诚嘉郡王不会肯……”
她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贾赦贾琮非但不会同意,还会直接将探春扔出名单!
当伯父的,做兄弟的,一个亲王,一个郡王,赫赫扬扬。
自家侄女姐妹送去宫里当宫女。
贾赦贾琮当真丢不起那人!
贾母道:“找个身世清白的女孩儿,许些银子,你顶她名字进宫就是了。”
“小选比大选人多得多,老大跟贾琮哪里就能知道?”
小选进宫,为奴为婢,稍有资产之家都不愿女儿进宫受苦。
多有找人冒名顶替的。
也就是贾母那颗攀龙附凤之心不死。
坑完元春,还想着坑探春。
再博一回那泼天富贵!
探春一时愁,一时喜。
元春当年如何在深宫苦熬十来年青春。
无奈落魄出府的样子,她至今还历历在目。
如今想不到贾母连她也想送去……
贾母见探春神色变幻,知道她举棋不定。
拉着她的手道:“祖母年纪大了,撑不得这诰命夫人府几年……”
“三丫头,你真忍心眼睁睁看着树倒猢狲散,兄弟侄子飘零无依?”
“有诰命夫人府在,他们还算公府子弟。”
“没了这门面,就算环儿,兰儿再会读书,又能如何?”
“翰林院里熬资历,没有十年入不得中枢……”
贾母循循善诱,见探春脸色稍微和缓。
又接着道:“你跟二丫头四丫头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抛开父亲无法选择,这个不谈。”
“你人品,相貌,心性,都比她两个强得多。”
“再者说来,如今小选看得自己,可不是父亲!”
贾政一个癔症杀人的疯子。
哪里能跟义孝亲王与当朝首辅相提并论?
贾母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
探春低着头,心内念头翻翻滚滚。
又想起今儿是她暖寿,赵姨娘连个寿礼连句话都没有。
贾环更是连坐席都不愿意。
对她避之不及,宛若洪水猛兽。
咬着银牙道:“老祖宗……”
“孙女愿意……”
贾母听了满心欢喜。
摩挲着探春手背笑道:“到底还是我的三丫头听话!”
“不比隔壁那些翅膀硬了,忘记根本的白眼狼!”
“三丫头,你只管放心进宫。”
“如今虽然太妃娘娘没了,管事太监跟姑姑,老祖母却还认得几个!”
贾母原本想还提戴权来着。
只是一想到永泰帝就在大观园里住着。
戴权必定不会还记得当年交情。
瞬间就没了底气。
贾母顿了顿,接着道:“进宫的路,老祖母会帮你铺好……”
“三丫头,是一步登天,还是默默无闻,就看你自己的了……”
“去吧,明儿是你生辰,好好打扮了,过来听戏。”
探春低声应了。
垂头回到自己房中。
满眼是泪。
这一夜,无比漫长,探春哪里睡得着?
将及天明才缓缓睡去。
一时梦见自已凤冠霞帔,东宫良娣。
一时梦见嫁入王府为妾室,饱受欺凌。
一时又梦见被拨入冷宫掖庭,白发三千丈。
等醒来之时,早已日上三竿。
哎呀叫了一声:“可是迟了!”
“侍书,翠墨怎么不叫我起来?”
今儿三月初三,上巳佳节,是她生辰正日。
匆忙梳洗上妆,赶去给贾母磕头不提。
………………
义孝亲王府门口。
贾赦,忠勤,贾琮,戚有禄都上了贾赦王驾。
准备去南郊码头给杨老太师送行。
只见贾敬的车驾也缓缓从宁国府驶来。
贾赦连忙从车窗探出头:“敬大哥,今儿圣驾亲临,码头要关防,仪仗摆不开。”
“你上这边坐,咱们一道去。”
今天给杨季送行的,可不止几位亲王。
满朝文武,勋贵公侯。
甚至,连天玺帝都会亲自去。
码头上自然要拦设帷幕,关防严密。
贾敬想了想也是。
笑道:“行,那咱们一道去。”
说着命自己车驾回府,登上贾赦王驾。
南郊码头早已清场,两侧都铺设着帷幕。
金吾卫与羽林卫见是贾赦王驾,连忙上前行礼。
忠勤问道:“陛下可到了?”
金吾卫笑着道:“回六王爷,圣人跟诚敏郡王还没到,大王爷跟大世子到了。”
贾赦贾琮等人下了王驾。
缓步朝码头走来。
杨季回乡自然是官船。
只不过,虽然也挂着风帆。
这官船却是经过杨一鸣改造过的蒸汽明轮船。
两侧船舷密密麻麻打着官衔旗牌。
首辅,太师,左柱国,安国侯,光禄大夫等等职衔,荣耀无双。
白发苍苍的杨季一身便装站在码头上。
身边是哭得双眼通红的杨一鸣。
杨浩然也是眼圈微红。
忠淳带着忠淳世子也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