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有禄捏开邢氏下巴，取出快要化没的千年人参参片。
轻轻一掌拍出邢氏胸间陈痰。
再命丫鬟重新换了片参片，给邢氏含在口中。
转身对迎春轻声道。
“迎儿带二嫂子回殿休息，看着柏哥儿蕴哥儿些。”
“今儿暂且无碍。”
迎春略略放心。
自去屏风后带着齐氏与平儿丰儿从后门离开内室。
见邢氏倒气之声，稍稍缓和。
戚有禄示意贾琮收回手掌，将邢氏放下躺平。
贾琮道：“王善保家的，费婆子，先别哭了，你们好生守着太太。”
“今天不会有事。”
说着跟戚有禄离开内室。
贾赦连忙问道：“有禄，怎样？”
“你太太还能不能好？”
“哪怕继续睡着……”
戚有禄摇摇头：“太太全身脏腑衰竭，寿元已尽，生机将断，药石无灵……”
“最多强撑三四日……”
“需要六叔与琮儿每日度入真元，子午卯酉各一次。”
“看能不能撑到琏二哥哥回京……”
平安州距离神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按照平时速度，三四天是绝对赶不回来。
贾赦长长叹了口气：“琏儿那边已经带去消息，一路换马不换人，尽量赶回……”
“实在赶不到，也是她的命……”
“横竖琮儿已经回府，也不算无子送终……”
邢氏极蠢，性子贪婪愚钝，膝下又无亲生儿女。
他跟邢氏之间并无多深夫妻情分。
只不过毕竟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又沉睡多年。
一朝死别在即，难免黯然神伤。
其实，在贾赦心中也早已有了几分准备。
诸如后事所用棺椁寿衣等物，都已经准备停当。
贾琮劝道：“爹，就要天亮了，还是先去歇着。”
“今儿不会有事，我跟有禄哥看着就好。”
贾赦道：“也成。”
转头看着几个御医，拱手谢道：“各位御医供奉，劳累你们守了这一夜。”
“多谢了，请回太医院歇着。”
随即命长史官带各位御医供奉出府，奉上丰厚诊金。
有戚有禄回府坐镇，自然不再需要这些御医。
忠勤见贾赦神色疲倦，扶着贾赦胳臂，轻声道：“三哥，我送你回寝殿。”
贾琮与戚有禄当晚留在邢氏外间。
至次日卯时，贾琮又给邢氏度过一回道门真元。
脸色稍缓，眉宇之间的黑气死气却仍是不散。
河间府客栈。
林黛玉托着香腮，看着烛影默默出神。
她在荣国府住的时候年纪尚小，跟邢氏并无多少交集。
只记得初进府那一日，邢氏带着她坐车去东院见贾赦。
那时候邢氏年纪并不大，跟她说话之时口气甚好。
比王氏那毒妇话里话外的警告，刁难，反而更见和蔼。
只是她开始养在贾母身边，与大房并不亲近。
后来住进东院听雪堂不久，邢氏便因敕封诰命一事，昏睡不醒。
这个大舅母给她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进府那时。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彤云纤月进来收拾行装，见锦衾微凉，林黛玉在灯下坐了一夜。
大吃一惊。
“奶奶，你一夜没睡，怎么使得？”
“累不累？”
林黛玉微笑道：“想些事情就坐住了，倒也不累。”
“横竖咱们今儿都坐车驾，铺几条毯子车上再睡也不迟。”
正说着话，隐娘小翠儿带着清雨繁霜走来。
清雨繁霜连忙帮着收拾。
“彤云姐姐，纤月姐姐，你们都有身子，还是我们来吧。”
彤云抚着肚子笑道：“才那么大一点点泡泡儿，怕什么？”
隐娘道：“快坐你奶奶身边去歇着，孩子小气，以后可不许胡说八道！”
彤云纤月没法，只好坐下看着清雨繁霜收拾。
清雨繁霜跟在贾琮身边也有不短一段时间。
收拾行装等事，驾轻就熟。
一时收拾完毕，简单用了早膳。
隐娘让林黛玉彤云纤月上了车驾，车中铺着厚厚的棉被，以免颠簸。
林黛玉笑道：“师父，铺层毯子就够了。”
“这天热，哪里用得棉被？”
隐娘道：“稍微热些不打紧，开车窗通风就是了。”
“颠簸着胎儿可是大事。”
林黛玉没法子，只能上了车驾。
其实义孝亲王府车驾都经过贾琮改装，加了减震器。
就连轮胎也是特制，比寻常马车要平稳甚多。
只是隐娘不放心而已。
隐娘与小翠儿清雨繁霜则上了后面的车驾。
趁着早上清凉，离开河间府。
由无射蕤宾林钟立春清明扈从一路回京。
车驾上。
隐娘问道：“小翠儿，你那后娶的三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三哥感情好么？”
她对贾赦原配的印象要深得多。
对邢氏却不太熟悉。
小翠儿想了半日才道：“太太这人么……有些一言难尽……”
当年贾琮迁去前院，邢氏克扣他们月钱的事，小翠儿当然不会这么快忘记。
那时候前院里主仆四人相依为命，受尽邢氏百般刁难磋磨。
直到贾琮换了芯子，横空出世。
贾赦对贾琮百依百顺，邢氏才不敢针对贾琮。
隐娘道：“是个蠢货？”
小翠儿点点头。
“用三伯跟琮兄弟的话来说，就是蠢得惊天地，泣鬼神！”
“连她身边两个陪房婆子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隐娘笑道：“那三哥当年是怎么瞎的？”
“难道模样好看？不舍得休？”
贾赦是个超级大颜控，她当然知道。
小翠儿摇摇头：“模样其实还好，就是打扮老气，看着比隔壁府里的先二太太还老上几岁。”
“倒不是三伯眼瞎。”
“听冯妈妈说，她是当年老太太故意给三伯挑的，就是见不得大房好。”
隐娘听了，知道还是当年先太子义忠亲王那些惊心动魄往事的后遗症。
便不再言语。
一路马车辚辚，朝神京而去。
此时车驾上三个孕妇，速度自然不能太快。
等到神京南门，已是夕阳西下时分。
才进宁荣街。
林黛玉也是先挑起车帘，看府外装饰。
见府中只开了侧门，白幡未打，墙上对联没换，门神没糊。
跟彤云纤月互视一眼，轻轻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