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拿着的匣子,愈加觉得有千钧重。
贾赦道:“要么是鸳鸯琥珀镇不住那边下人,她想早早析产,先做打算……”
“要么……”
贾琮接口道:“要么便是她在憋着一口气,准备放大招!”
第617章 幻里因幻梦阑说梦
这一次,却是贾琮估计错误了。
如今贾赦还有一年妻丧,贾母倒还没想到继妃一事上去。
只不过是因为一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奇事,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原来。
今年贾母八十一岁寿日那天,正好是邢氏头七。
她虽然不用守孝,却也没有了心情给自己做什么寿日。
只有早间鸳鸯琥珀亲手给她煮了碗寿面。
家中仆役小厮婆子丫鬟都过来磕了头。
并没有庆贺摆酒。
鸳鸯琥珀两人陪着捡了回佛豆。
贾母问道:“鸳鸯,今儿是你大太太第几日了?”
鸳鸯低头算了算,才道:“今儿正是头七。”
贾母将手中佛豆放下,叹了口气。
“既然是头七正日,咱们还是过去看看……”
只是才到义孝亲王府大门,贾母便被门前侍卫拦下了。
“王爷说了,老夫人本是婆母,不必再来上香。”
“太太担不起……”
贾赦压根忘记了这日是贾母生辰,又被继子一事气着了。
早早吩咐门口侍卫不许她进府。
贾母见来往吊客盈门,偏偏不许她进府,又羞又怒。
心情郁郁,当夜便做了一梦。
梦中光怪陆离,所有事情都似是而非。
她眼睁睁看见宁府被抄,贾珍获罪,流放海疆。
而荣国府贾赦长房同时抄没,东院私库大库被全数查抄。
就连贾赦自己都被发配军站效力。
赫赫扬扬将近百年的宁荣两府,大厦将倾!
此时。
偌大一个宁国府只剩了尤氏贾蓉母子二人,身边连半个丫鬟婆子俱无。
荣国府却还保全了贾政一房,并连荣国公世职都由贾政承袭。
贾母早已忘记了贾政已然癔症失踪,在梦中又喜又悲。
她心心念念想交给幼子的荣国公世职爵位,却是这般承继而来。
不由得五味杂陈。
倏尔。
梦境又变。
她看见满堂儿孙围绕,脸上皆是带着惨淡悲戚之色。
自己散尽身边余资,交给贾赦贾珍邢氏尤氏等人。
又给了缠绵病榻的凤哥儿三千两。
并宝钗玉儿夫妇,李纨兰哥儿母子几千两银子。
再将衣裳鞋袜,头面首饰,等浮财一一交待清楚。
安排完一切事后。
恍恍惚惚中,她看见了她与世长辞之时的情景。
甚至,亲耳听见阴阳生说享年八十三岁。
随后又见鸳鸯一根汗巾子吊在横梁上!
贾母悚然一惊,当即从梦中醒来!
睁眼之时,天色犹黑。
床边小塌上,鸳鸯还和目安睡,并未醒来。
说来也是奇怪,贾母平素做梦,睁眼便已忘记大半。
而这一梦却宛若亲见,历历在目。
贾母想着梦中场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也忘了披衣。
更不去惊动鸳鸯。
直愣愣坐在窗下,直至天光大亮。
正因如此,方才风寒入体,得了这一病。
又想着梦中各房惨状,愈加眼泪不干。
正心中悲凉万分。
鸳鸯醒了,见贾母独坐窗前默然垂泪,大吃一惊。
连忙给贾母披上外衣。
轻声道:“老太太,怎么了?”
贾母叹了口气,含泪看着鸳鸯。
“鸳鸯丫头,我只怕是没有多久日子了……”
鸳鸯大惊失色,伸出手去探贾母额头,只觉得火热滚烫!
连忙将贾母扶回床上躺下:“老太太,额上有些发热……”
“奴才去请太医,再睡会可好?”
贾母摇摇头:“请太医不急。”
“鸳鸯丫头,我且问你,等我百年终老后,你有什么打算?”
鸳鸯心中一酸,眼底滚下泪来。
“老太太……”
“大清早的,别说这些话……”
“奴才……奴才……心中难受……”
贾母轻轻抚摸着鸳鸯长发。
半晌才道:“你服侍我一场,总不能让你没个结果……”
“你放心,我自会帮你跟琥珀打算……”
说着缓缓闭上眼睛。
她原本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外感不清,内忧蕴滞,病势愈加沉重。
请医问药,只不见好。
从邢氏头七正日开始,她再也没有进义孝亲王府半步。
直到昨日贾琏过府询问扶柩回南一事。
她才有机会将身边余财尽皆托付于贾琏。
义孝亲王府如今的确威势赫赫,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谁又知道梦中的情况是真是幻,会不会发生?
老大是个混不吝。
贾琮更是小白眼狼。
在贾母心中,自然只有养在身边长大的贾琏最能信任。
是以才有昨日析产这一幕。
贾琮哪里知道贾母是梦见了原书上狗尾续貂的情节。
心中惶恐不安所致。
他自然只当贾母又在想着出什么幺蛾子。
由是戒备深深。
贾琏便将贾母给他的匣子递给贾赦。
“父亲,老太太这些东西,你先收着罢……”
“等到了那日再拿出来不迟……”
接着叹惜道:“老太太说是不偏心,连兰哥儿蕴哥儿巧姐几个曾孙女曾孙子都想到了。”
“却偏生还是忘了环儿母子……”
贾赦哪里会接那个匣子。
淡淡地道:“环儿?环儿又算什么?”
“她又何尝记得琮儿?”
“原本就是一对小透明!”
“哪怕一个贵为诚嘉郡王,一个是两榜进士庶吉士,还是小透明!”
贾琮笑了笑。
“我倒不在意这点子东西。”
“只觉得环儿可怜。”
“赵姨为这些东西算计争吵了一辈子,临到末了,环儿到底什么都没捞着……”
贾赦皱眉道:“等真到那一日,我再给环儿宅子铺子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