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你再搬回正院,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如何?”
贾琮笑了笑。
“这就不劳太太用心了,我的银子么,太太的人可找不出来。”
邢氏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想去抚摸贾琮头上软发。
“琮儿,你乖乖地听话,那些银子让我帮你收好,从此我待你便跟亲生儿子一般。”
“比待你琏二哥哥还要好上几分,如何?”
她委实连半分脸面体统都不要,为了贾琮的银子,什么糊弄人的鬼话都说得出口。
贾琮微微侧过头,闪开邢氏伸来的手掌,口中只道:“太太说笑了。”
至于什么银子,什么搬回正院之类的话,一字不提。
“怎么?难道你还不愿意不成?”
“可见是个傻孩子,养在我身边,不比你一个孩子住在冷冷清清的前院强?”
贾琮缓缓摇头。
“太太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让我搬出正院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邢氏嫌他碍眼,将他从正院厢房挪去前院的时候,可是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见贾琮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肯将银子交给她。
邢氏怒火中烧,暗暗骂道:“这小妇养的贱种怎么这么难缠!”
“哄也不住,骗也骗不过!”
只听见外面忽然有人回话:“太太,二奶奶来了。”
邢氏正是被贾琮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时候,朝门外厉声喝道:“让她回去歇着!”
“这里不用她来伺候!”
抱厦外,当着一众丫鬟仆妇,王熙凤一张俏脸立时紫涨起来。
她哪里知道邢氏是为了哄骗贾琮不得,才将一腔邪火全数发泄在她身上。
立在雪地里愣了半晌,才恨恨带着人回院。
王熙凤刚走,小翠儿背上扛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她压根不知道里间邢氏想用花言巧语哄骗贾琮。
兴冲冲就朝着迎春房里走去。
一直守在门外的小红赶紧上前拉住她,将她带去抱厦旁边的角落。
悄声问道:
“小翠儿,这是二姑娘东西?全部赎回来了?”
“嗯,除了一对鼓凳当成了死当,赎不回来,其他的都在。”
小翠儿点点头,接着问道:
“三爷可还在二姑娘家?我得进去给三爷回一声。”
小红拉着小翠儿藏在角落里:“等太太走了再去回三爷。”
“太太怎么也来了?”
小翠儿心思单纯简单,压根想不到邢氏的来意。
小红轻轻“嘘”了一声:“别问,等会你就知道了。”
两个小丫头正藏在角落里悄悄说话,忽然听见迎春房里传来“哗啦啦”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见邢氏怒容满面,带着王善保家的等人从迎春房里快步走了出来。
小红跟小翠儿连大气都不敢出,等邢氏走得没影了,才抬着包袱进去。
只见一个大花樽摔得四分五裂,司棋跟绣橘两个正蹲着收拾满地碎瓷片。
迎春惴惴不安地拉着贾琮问道:“三弟,太太就这么气冲冲走了,你不会有事吧?”
邢氏性子又愚钝又贪婪,还占着嫡母身份。
迎春生怕邢氏日后会找贾琮麻烦。
贾琮神秘兮兮地朝迎春一笑:“二姐姐,我不会有事,不过么,只怕太太马上就会有事了。”
迎春大惑不解:“太太?太太会有什么事?”
贾琮笑呵呵地道:“这个么,等明儿二姐姐就知道了。”
邢氏今天来迎春房里干的这些蠢事,决计瞒不过贾赦。
等待她的必定是来自贾赦的雷霆怒火。
贾琮三言两语安抚住迎春。
这才转头对小翠儿笑道:“是了,这是赎回来的东西?”
小翠儿将刚刚跟小红说的那些话,重新给贾琮细细说了一遍。
“司棋,绣橘,你们也别管那花樽了,过来清点整理,将二姐姐的东西收好是正经。”
贾琮直等到司棋绣橘清点完毕,没有半分遗漏,才带着小翠儿小红回东院。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天地茫茫,四处俱白。
刚走到正院,便看见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下人仆妇。
就连贾安贾乐跟戚有禄三人,都藏在人群里看热闹。
贾琮在三人肩膀上轻轻一拍,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贾赦的连声怒吼,还有邢氏压抑着的呜呜咽咽哭声。
“蠢妇!白痴!棒槌!”
“丢人都丢到儿女面前去了!”
“老子是缺了你穿,还是缺了你吃?!”
“连二丫头的头面首饰,琮儿的银子都想算计!”
“要不是休了你这蠢妇,你无依无靠,只有滚去沿街乞讨的命,老子现在就给你一纸休书!”
“从今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正院,没我的同意不许出院门半步!”
“再被我知道你干出任何蠢事,老子也去建一座佛堂,让你跟王氏那毒妇作伴!”
第29章 意难平大闹锦衣府
荣国府里没有秘密。
贾赦也压根没有想过要保留邢氏几分脸面,而下令封锁消息。
瞬息间。
邢氏勒索贾琮不成,反被贾赦禁足的事,便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满府传扬开来。
贾母眉头紧缩,望着窗外雪天沉沉叹气。
她两个儿媳妇,一个貌似慈悲和善,实则阴狠毒辣,下手完全不计后果。
另一个却是蠢钝如猪,贪婪无餍,眼皮子浅到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也不知道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这当儿,贾母已然完全忘却了。
邢氏原本就是她从寒门薄宦之家千挑万选出来给贾赦添堵的。
只能说邢氏的冥顽不灵,远远超出了她这位堂堂超品国公夫人的想象。
而王熙凤得知邢氏禁足的消息后,忍不住在屋内抱着软枕哈哈大笑。
将下午在迎春房前受得那肚子窝囊气,直接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连贾琏这几天动辄就往东府跑,一待就是一整天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相较贾琮那个小屁孩而言。
自然是占着婆母名分,牢牢踩在她头上的邢氏,更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入骨三分。
大明宫内,收到贾府暗报的永泰帝徒樘一阵捧腹大笑。
好容易笑够了,才对侍立在一旁的戴权,乐呵呵地道:
“贾史氏给老三娶进去这么个玩意,还得天天朝夕相对,装成一副婆慈媳孝的模样,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三这些年来,没被那蠢妇给活活气死,也真是不容易。”
“不过么,只要老三那混球过得越憋屈,朕心中就越欢喜!”
“哈哈哈哈哈!”
说着又是一阵疯狂大笑,趴在御案上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戴权连忙上前奉上一盏香茗,轻轻拍打永泰帝后背。
永泰帝喝了口茶,这才缓缓顺过气来。
手中拈着颔下长须,还是越想越有趣。
若不是此时夜深,又下着漫天大雪,他巴不得立时跑去贾府看看贾赦那暴跳如雷的样子。
顺便也去瞻仰瞻仰贾邢氏那蠢得惊天动地的白痴妇人!
与此同时。
坤德宫里,天玺帝徒煜同样看着暗卫送来的消息,乐不可支。
皇后难得看见天玺帝这副模样,含笑问道:“皇上这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
天玺帝徒煜将那纸消息递给皇后。
他们本是少年夫妻,向来相濡以沫,这些事自然无须隐瞒。
天玺帝笑呵呵地道:“三哥这位续弦妻子,也不知道是贾史氏从哪个旮旯窝里挖出来的活宝。”
“这样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她也能干得出来?”
“有了这笑话,朕可以在三哥面前笑一辈子!”
皇后看完后先是掩唇娇笑,旋即幽幽一叹:“三哥倒还罢了,我只可惜张家姐姐跟二嫂……”
她也是出身名门,跟昔年贾赦正妻太子太傅嫡女张氏自幼相识。
就连先太子妃也是她的闺中密友手帕交。
十六年前那场滔天巨变后,两个闺蜜先后撒手人寰,香魂杳杳。
只有她飞上枝头,成了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