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桥县也不归德州辖制。
熊胥挑了挑眉毛:“怎么?”
知县不好直言,连连拱手:“待都督明日去看过便知……”
贾赦冷笑道:“不消问,问就是出幺蛾子了!”
大楚皇朝最精锐的军事力量都集中在九边跟京营。
各处卫所早已军纪松弛。
贾赦又焉得不知?
熊胥看了贾赦一眼,也没言语。
只待明日亲至德州正左两卫去一看究竟。
……………………
次日。
贾琮徒埩拔营,继续朝山东进发。
将及晌午的时候。
正好走到顺天府东安县境内。
前方走来一队衣衫褴褛的农户。
抬着个神像敲锣打鼓,一路走,一路大声呵斥!
贾琮大奇:“埩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徒埩跟他一样毫无社会经验,或者比贾琮还要不如。
挠着头发笑道:“我也不懂,或者是抬出来拜神?”
贾琮道:“胡说,谁家拜神不是恭恭敬敬的?”
“哪里有骂着拜神的规矩?”
“小福子,去问问。”
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景。
郑多福打马上前问道:“老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农户道:“骂龙王!”
“今儿要是还不下雨,明儿就揍它!”
原来今天开春少雨,天干大旱。
而此时正值庄稼需要雨水灌溉的时候。
龙王既然不下雨,农户便将龙王神像抬出来暴晒!
只不过这个龙王比较倒霉,已经晒了整整七日。
依旧滴雨未下。
所以抬着出来,让它看看旱情严峻。
一边围着村子田地巡视,一边口中呵斥。
如果连呵斥怒骂还不下雨。
愤怒的农户们就会对龙王拳打脚踢,施以暴力。
不灵验的龙王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贾琮听得有趣,笑呵呵地道:“原来当了龙王也要挨揍!”
或许是这倒霉催的龙王当真怕挨揍。
忽然一阵山风袭来。
漫天瞬间遍布阴云!
贾琮大喜!
“扎营!”
“快扎营!”
神京乃至整个顺天府也有这么久没有下雨了。
这场雨一下,旱情自然能够得到大大的缓解。
一千兵马在原野空旷之处扎营。
用油布盖好营账。
果然,不一会儿,暴雨倾盆而至。
将油布砸得“砰砰”乱响。
四处田地里的农户,纷纷高举双手,用力欢呼!
“龙王显灵了!”
“下雨了!”
“下雨了!”
贾琮将双手伸出营账之外,感受着微凉的雨点。
他两世为人都没这么盼望过下雨。
眼见得干涸的田地里,土壤逐渐湿润,逐渐有了积水。
大江中的水波,荡起道道涟漪。
贾琮笑得无比欢畅。
只希望这场雨,下得更远些,更远些。
遍及整个顺天府,神京,山东,直至贾赦身边。
只可惜,今日的德州并未下雨。
明晃晃的正午烈阳下。
熊胥正对着德州左卫指挥使大发雷霆!
“这就是你的兵?!”
“一卫足足有五千六百兵马,人呢?!”
“就剩这么大猫小猫两三只?!”
德州左卫指挥使做梦都没有想到顶头上司会三不知的摸来德州。
他只道既然是赈灾,必然要去济南府跟山东布政司交接。
哪里知道贾赦压根不按牌理出牌。
所以,此时贾赦熊胥戚有禄看见的就是一群跟叫花子差不多的军户。
人数也不过聊聊数百,个个面黄肌瘦。
德州左卫指挥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都督大人,没有军户了……”
“今年冬旱连春旱,田地荒芜,军户们都逃荒逃没了……”
贾赦怒道:“蠢货!”
“军户逃了为什么不早日上报?!”
“山东布政使该死!”
“德州知州该死!”
他们今次会来山东赈灾,得到的并不是山东布政司上报朝廷的旱情。
而是来自忠勤亲王的密报。
德州左卫指挥使磕头不已。
“布政使大人今年是任内最后一年……”
贾赦不等他说完已是恍然大悟。
布政使今年是任上最后一年。
进京叙职时,只要政绩上佳,便能直入中枢要职。
到时候会不会直接入阁都是两说。
如此大旱,军户逃亡,屯田荒废,民不聊生。
政绩考核自然大受影响。
所以山东布政使选择瞒报旱情,更只字不提军户流失一事。
德州左卫指挥使抹了一把冷汗。
才嗫嗫嚅嚅地道:“至于德州知州,他已经没了……”
贾赦一愣:“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德州左卫指挥使小心翼翼地道:“忠勤亲王前些天来德州跟知州商量赈灾事宜……”
“知州领了粮草鸡鸭等物却没有安排人手下发……”
“被忠勤亲王一箭射穿了脑袋……”
贾赦双手一拍:“杀得好!”
“现在德州民政谁管?”
德州左卫指挥使道:“陆同知代管……”
戚有禄问道:“那救灾物资可曾下发?”
德州左卫指挥使道:“下发了,你们看那边不是也养着鸡鸭?”
贾赦看着满目疮痍的卫所。
沉沉叹了口气:“趁着大旱,你还是准确着募兵吧……”
熊胥大惊失色:“恩侯,不可!”
贾赦道:“军户已经逃剩这么点,不募兵的话,难道这运河漕运不用驻兵?”
天旱总是暂时的,到时候运河漕运必须恢复。
这德州城便是漕运的重要结点。
熊胥眉头紧锁,想了半日才道:“再多去几个卫所看看。”
裁撤卫所,更改祖制,自然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