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又是一个孩子活生生饿死了……
贾琮的心,猛地跳动了起来!
双拳骤然紧握!
只见从流民队伍末端冲出来几个面黄肌瘦的男子!
从那妇人怀中抢过死婴便往一旁狂奔!
随后又跟上去十来个人!
那妇人先还追了几步,被一个男子紧紧拉住。
死死捂着她的嘴巴,拖回流民队伍里继续前行。
那十来个人在荒野里四处寻摸树枝等易燃之物。
眼神还不断戒备的望向贾琮徒垚严阵以待的军阵。
贾琮知道他们即将要做什么。
一颗心被什么重物塞住了一般,堵得发慌……
用力闭了闭双眼。
最终朝前方一指,沉声喝道:“麒麟卫!”
“杀无赦!”
他终究不能眼睁睁看见那惨剧发生。
十数声惨呼过后。
贾琮带着郑多福上前,见那婴儿双目紧闭,面容死灰。
已经死去多时。
轻声道:“孩子埋了……”
“那些不配当成人的家伙……不用理会……”
等到流民队伍再也看不见的时候。
徒埩才命大军开拔,继续前行。
见贾琮心情郁郁,独自而返。
徒埩悄声问道:“琮兄弟,刚刚是怎么回事?”
贾琮摇了摇头,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埩大哥,没什么……”
“那些事,我希望你永远永远都不要知道……”
将近天黑的时候。
贾琮与徒埩终于到了黄河边。
见此处水流湍急无比,舟楫难渡。
明明河对岸便是历城,却只能望洋兴叹。
贾琮语意沉沉地道:“扎营,明日再想法子渡河。”
已是四月初七。
上弦新月,清光粼粼。
惟有黄河水虽已半干,依旧翻翻滚滚,嘶吼咆哮着向东流去……
贾琮在河边礁石上足足坐到半夜。
才起身回营。
刚刚躺下不久。
一贯身体康健,甚少风寒发热的贾琮忽然之间高热不退!
双目紧闭,口中呓语不断。
贾琮深陷在梦魇里,眼前全是那炼狱一般的场景。
行尸走肉一般的流民。
血红的双眼。
一根根树枝上串着刚刚死去的婴儿。
不远处,篝火熊熊。
满脸呆滞笑容的人群,面容狰狞,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住手……”
“放开那些孩子……”
贾琮在梦魇里大喊,却无法靠近……
就像整个人都被什么牢牢束缚着一般。
“吃不得……”
“让开……你们让开……”
彤云纤月两人大惊失色。
轻轻推着贾琮,口中唤道:“三爷!三爷!”
“怎么被魇住了?”
贾琮深陷梦魇,哪里还唤得醒?
彤云纤月只觉得贾琮的额头,后颈,身上,一点点滚烫起来。
连忙给贾琮喂下丸药。
略等片刻,贾琮额头、身上温度更高。
刚刚喂下的丸药毫无效用。
她们跟清雨繁霜一样精于用毒,用药之术却远远不及得戚有禄。
急忙跑去叫随军太医。
随军太医忙着给贾琮灌药扎针,依旧徒劳无功。
也是干瞪两眼,束手无策。
得到消息的徒埩赶来,看见如此情况顿时慌了手脚。
他不打仗的时候,就是个铁憨憨。
这一路都是贾琮照顾着他跟孔明霞夫妇。
包括训练士卒,分拨斥候,安营扎寨,都是由贾琮做主。
贾琮这一病,他立时觉得没了主心骨。
想了半日,只能命人去请贾珍跟贾蓉。
贾珍见贾琮烧得昏昏沉沉,满口胡言乱语。
眉头紧锁。
忧心忡忡地道:“琮兄弟下午还好好的,怎么晚间忽然起了烧?”
“这样子可怎么渡河去历城?”
一语提醒了郑多福。
是了!
历城!
戚有禄便在历城!
郑多福连忙道:“世子爷,珍大爷!”
“奴婢现在洑水过河,去接有禄哥!”
贾蓉连忙一把拉着他,沉声喝道:“现在黄河水少,反而更加湍急!”
“又是黑更半夜,看不清楚水文情势。”
“你不要命了?!”
郑多福咬着牙道:“三爷这样高热不退,只怕会烧坏脑子……”
“奴婢不过是个小太监,承蒙三爷不弃,当自己兄弟一般看待……”
“要奴婢眼睁睁三爷活活遭罪,奴婢做不到!”
他的修为远比贾蓉要高。
轻轻摔开贾蓉手掌,转身营帐外的黑夜急冲而去!
徒埩这才反应过来,高声朝帐外大喊。
“小福子!别莽撞!快回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唤得住郑多福。
几个起落已经站在黄河边。
此处原本水面极宽,只是伴随黄河水位剧烈下降。
急速水流冲走泥沙,露出河床上的礁石。
两岸最近的礁石相距,不过才十数米距离。
只是中间大河水流浊浪滔滔,湍急无比,声若如雷。
这一跳下去,怕还真是生死难料……
郑多福咬咬牙,闭着眼睛便要往黄河里跳。
正在这时,一记绳镖从对岸飞来!
牢牢钉在他脚下的礁石上。
紧接着,一人借用绳镖之力,在绳索上点了两次。
轻飘飘飞了过来!
来人笑道:“小福子,你这是要自尽?”
郑多福睁开双眼。
只见上弦月下,忠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王爷!你来的太好了!”
“三爷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