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两席家常小菜,咱们娘儿们自在说说话儿。”
林黛玉自然不会问大脸宝为何不在。
她知道大脸宝一来,便必定会闹出事。
巴不得今儿不见他,平平安安吃过这顿饭就好。
林夫人道:“老太太还是这么高兴。”
秦氏在扬州住了三年,跟林夫人最为熟悉。
连忙笑道:“林姑祖母不知道,咱们老祖宗三日前就开始张罗了。”
“小戏子都叫十好几班,只是不满意,才到底没定。”
“又怕这边府上的厨子,林姑祖母林姑姑吃不习惯。”
“特地从外面请了一帮江南厨子……”
“哎呦哟!”
“我今日可是借了林姑祖母,林姑姑的光,要好好蹭上这一顿!”
她一行笑,一行说。
将贾母逗得开怀大笑。
“你这猴儿,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嘴乖!”
说起猴儿来,贾母眼神忽然暗了暗。
她想起了王熙凤……
跟秦氏一样明媚夺目,打扮的宛若神妃仙子,一样聪明伶俐……
如今,已是没了四个年头了……
贾母忙问道:“玉儿,巧姐儿,蔚哥儿,蕙姐儿在园子里住的可好?”
林黛玉笑道:“太上皇拿蔚哥儿蕙姐儿当眼睛珠子一般看。”
“天天抱在怀里不放手。”
“怎么可能不好?”
探春听得羡慕非常。
连忙笑道:“还是四妹妹有福气,能跟太上皇公主郡主一起住在园子里……”
她自觉自己比迎春惜春都会说话的多,倘若她能进园子伴驾。
不怕弄不回个郡主做做。
林黛玉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不接这个话茬。
她才不可能带探春进大观园。
贾琮可是没少提醒她,少跟二房这群眼空心大的人接触。
不然闹出事来,难以收场。
尤氏笑呵呵地道:“四妹妹在帮太上皇画什么园子图呢。”
“也是合了老圣人眼缘。”
林夫人淡淡地道:“可不是么,各人的机缘也说不定。”
“原来我初见碧和公主的时候,还是被琮儿那孩子宠上天的小丫鬟。”
“谁知道竟然是金枝玉叶。”
她这句话其实是在提醒探春,各有前因莫羡人。
偏生探春还没听出来。
一个劲拉着林黛玉打听园子里的事情。
就连元春也眼巴巴看着她。
林黛玉心中隐隐已经带了三分不快。
暗暗思忖果然琮儿说得不错。
这二房里,每个人心中都暗藏着野心。
探春打听还可以说是为了徒壵,元春眼巴巴又是闹怎样?
她要敢说想做忠淳忠勤忠顺侧妃庶妃,第一个活撕了她的就是贾赦!
秦氏聪敏,见林黛玉懒懒的,压根不愿回应。
连忙拉着贾岩过来笑道:“老祖宗,你这宝贝玄孙儿可是饿了!”
“不如咱们开席如何?”
贾母心知其意,暗暗叹息了一声。
笑道:“开席!开席!”
“咱们今儿可要好生乐上一回。”
一时酒菜齐备。
贾母让林夫人坐了首席,她毕竟是客,又是二品诰命夫人。
自己坐了主位。
尤氏婆媳与李纨相陪。
另一席却是林黛玉跟元春探春姐妹。
林叡与贾岩自然有乳母奶娘带着喂汤喂饭。
贾母见如今荣庆堂上家宴人数越来越少,不比往常花团锦簇的样子。
心内难免有些黯然。
只是怕人看见,连忙掩饰。
席间不断跟林夫人旁敲侧击,问她京上可有相好手帕之交。
或是哪些世交清流府中,还有未出阁的闺秀。
林夫人何等样人。
这口风一露,她哪里还不知道贾母是想给一年妻丧将满的贾政续弦。
心内登时冷笑连连。
如今贾政革职丢官,不过一介白身。
还是续弦。
居然还敢肖想文官清流府中闺秀!
这不是结亲是要结仇的话只要传了出去,贾政以后更加不用出门!
林夫人打定主意只是喝酒吃菜,一句话茬都不接。
尤氏婆媳见不是事,只好忙着打诨插科糊弄过去。
那一席上,探春也终于忍耐不住。
“林姐姐,不如找个机会,带我跟大姐姐也进园子看看?”
“满神京都传说那园子造跟仙宫似的……”
林黛玉正色道:“三妹妹,慎言。”
“大观园乃是公主行宫,外人不可擅入。”
探春张了张口,正想说为什么林黛玉能常驻常往。
被元春狠狠一记眼刀扫了过去。
探春对元春这个大姐姐服气之极,当即闭上了嘴。
这一顿酒,吃得林夫人与林黛玉都辛苦之极。
好容易捱到席散。
再略坐一回,林夫人便起身要告辞。
贾母哪里肯依,只拉着不放。
正好林叡午后吵睡,林夫人找到借口,连忙告辞。
刚刚出了荣庆堂。
只见一人从西跨院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只用木簪束发,手托木鱼,身上穿得却是一身缁衣!
林夫人大惊失色!
将林黛玉与林叡护卫在身后,喝道:“你是谁?!”
“哪里闯来这僧不僧,俗不俗的人,胆敢直入二门?!”
众丫鬟婆子早已围了上来!
只见那缁衣少年朝林夫人深深一拜:“贫僧非玉,见过林夫人,林妹妹!”
林黛玉这才看清楚这僧不僧俗不俗的人居然是大脸宝!
只是,这贫僧非玉又是什么鬼?!
贾母在里间听见动静,赶忙出来看。
只见贾宝玉这般打扮,气得浑身乱颤!
厉声喝道:
“宝玉!你这是要做什么?!”
“来人,还不夺了他的木鱼!脱了他的缁衣!”
大脸宝脸色惨然,转身又朝贾母深深一拜!
从怀中取出那块晶莹美玉放在地上。
“老祖宗,贫僧年将及冠,一技无成……”
“上负天恩祖德,下负父母教诲……”
“如今将这红尘看破,悬崖撒手,得大自在……”
“还望老祖宗成全……”
贾母登时只觉得头晕目眩。
心内又是急,又是气,又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