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帝半躺在暖阁里闭目养神,煤球也趴在一旁打盹。
贾赦怕黑乎乎的煤球吓着大长公主,示意贾琮将它牵走。
贾琮连忙在熊脑袋上轻轻一拍。
牵着绳子将煤球带出去,让它自去殿外趴着。
贾赦这才轻声唤道:“爹,姑姑来了。”
永泰帝缓缓睁开眼睛。
认了大长公主半日,方才问道:“你,你可是同安?”
“不是才大婚不久?”
“怎地也头发白了,比皇兄头发还白……”
“是了,驸马呢?怎么不来看看皇兄?”
大长公主封号同安。
见永泰帝糊涂到只记得当年她大婚的时候,连驸马辞世已久都忘得一干二净。
心内酸楚难当。
她年事已高,孀居多年,足不出府。
连皇宫家宴都不去参与,甚少见到皇室宗亲。
永泰帝糊涂昏聩后,更是缘悭一面。
半日。
大长公主才红着眼眶问道:“皇兄,近来可好?”
“大观园可住的习惯?”
两人本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妹,年轻的时候,感情极深。
永泰帝并不知道大长公主来大观园做什么。
见到这久未谋面的嫡亲妹妹,显得兴致极好。
笑呵呵地道:“好,什么都好!”
“同安啊,皇兄带你去看我种的菜好不好?”
“还有我养的煤球!”
转头看着贾赦问道:“老三,煤球刚刚不是在睡觉?又跑去哪了?”
贾赦笑道:“爹,煤球在殿外趴着呢。”
永泰帝起身,乐呵呵拉着大长公主去看煤球。
俯身摸着圆滚滚的熊脑袋道:“这是今年小六跟老三今年特地去打猎打回来的!”
“同安,你看它是不是很乖?”
大长公主心里藏着事,煤球又比原来大了好多。
看着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小翠儿与贾琮笑道:“皇姑祖母,煤球很乖,它还是个孩子,不凶人。”
永泰帝见天阴着,还没下雪。
又拉着大长公主去稻香村里看他平时的菜地。
只是此时岁终年末,菜地里哪里还有什么蔬菜。
光秃秃黄土一片。
永泰帝问道:“老三,我的韭菜呢?白菜呢?茄子呢?”
“是不是小七那混账行子又拔了烤着吃去了?”
忠顺烤了两回他的韭菜茄子,这个倒是给他记住了。
贾赦噗嗤一笑:“马上就要下雪,那些菜都拔掉了。”
永泰帝撇撇嘴:“明年不许拔,我要留着看!”
贾琮笑道:“等明年我在这搭间暖房给爷爷冬天种菜玩,可好不好?”
永泰帝大喜:“好!必须好!”
说着又带了大长公主去湖边看了一回鱼。
他牵着煤球,走得甚快。
大长公主虽然心中有事,见永泰帝兴致勃勃,也只能陪着他顶着寒风逛园子。
好容易等永泰帝逛得累了。
回正殿一同用了午膳。
贾赦跟戴权服侍永泰帝去寝宫睡下。
大长公主挥手屏退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
贾琮会意。
跟小翠儿牵了煤球,避让出去。
留下贾赦与大长公主姑侄说话。
大长公主见殿中无人。
这才拉着贾赦轻声道:“赦儿,你虽然只是皇兄螟蛉义子。”
“但在皇兄皇嫂心中,跟亲生儿子没什么差别。”
“姑姑也当你是嫡亲侄子一般。”
贾赦当然知道大长公主想说什么,笑而不语。
大长公主接着道:“今儿,姑姑只问你一句话。”
“间壁诰命夫人府里的那个贾宝玉,你要不要保?”
贾赦淡然一笑。
“皇姑,留他一条小命即可!”
他才懒得去管就要成为断根宝的大脸宝!
只要不弄死,就往死里弄!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
“那就好……”
有贾赦这句话,大脸宝的悲惨命运已经注定。
……………………
贾赦跟大长公主说话的时候。
诰命夫人府中。
上下人等,尽皆乱作一团。
当日大脸宝喝醉酒后,随手乱飞的张道士护身符荷包找到了。
而那块通灵宝玉,袭人麝月等人整整找了两三日,都不知所终!
眼见贾宝玉没了通灵宝玉后,一天比一天看着糊涂懵懂。
两人知道此事再也瞒不住。
只能带着混混沌沌的贾宝玉来见贾母。
袭人跟麝月齐齐跪下:“老太太,二爷的玉,不见了……”
贾母原本在喝茶。
听见此话,手中茶盏再握不住。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贾母喝问:“袭人,你,你说什么?!”
“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早来回我?!”
袭人便将出事那日早起,贾宝玉冲去荣庆堂。
她亲自收拾那些随手扔掉配饰的时候,就没找到通灵宝玉。
这两天将西跨院里的两座小院,险些犁了一遍。
都找不到那块玉的事,细细说了一回。
贾母仰头细细回想。
当日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过府,卫若兰仗剑闹事的时候,好像的确没有看见通灵宝玉。
贾母当即喝道:“关上大门!”
“从门上小厮开始,一间间屋子给我细细搜查!”
她不信那块玉能长出翅膀飞出诰命夫人府!
命令一下。
整座诰命夫人府都乱了起来。
贾母亲自带着管家娘子们,一处处搜查。
只是,那块玉还真如长了翅膀一般,杳如黄鹤。
整个诰命夫人都翻了个遍,依然毫无头绪。
贾母回到荣庆堂。
念头百转。
看着身边浑浑噩噩的贾宝玉,良久,才黯然一声长叹。
想起神前拈戏不吉,心内不祥预兆愈演愈烈。
只怕是宝物通灵,避祸遁世……
这宝贝孙子的大造化完了……
袭人心内也是暗暗懊悔。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她当日就不该因为一点私心,让二爷与史大姑娘欢好……
是的。
那个晚上,贾宝玉醉了,史湘云醉了,而她并没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