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每每见他回府的时候,总是笑颜如花,嘘寒问暖。
贾赦点燃烛台上的蜡烛。
烛光灯影里。
卧室里的布置摆设什么都没变,看院子的丫鬟收拾的一尘不染。
她的妆奁还在,瑶琴还在,棋盘还在。
就连桌上的汝瓷茶具,也是她昔年最中意的那一套。
那些少年夫妻,耳鬓厮磨,两情缱绻的往事,瞬间宛若潮水一般涌来。
贾敬缓缓闭上双眼,悔不当初。
若不是永泰帝逼死先太子义忠亲王,他就不会避祸出家。
若不是他纵然出家也放不下她,就不会有了惜春。
若不是当年她冒着高龄产育的生命危险,也执意要生下孩子。
或许不会那么早撒手人寰,还能等到他回府。
等到宁国府中兴……
他也不至于每日晚间冷冷清清,身边再无一人……
贾敬在那方小小的神主牌位前,点燃三柱清香。
口中喃喃自语。
“慧娘,你放心吧……”
“珍儿如今在京营历练,出息了,也长进了,连爵位都升了一等……”
“惜儿的终身定了……”
“如果一切顺利,来日便能母仪天下……”
“蓉儿还给你生了个大胖重孙子,名唤岩儿,虎头虎脑,天真可喜……”
“慧娘,你听了可欢喜?”
窗外没有簇簇落雪的声音。
只有呼啸北风。
在整个神京上空嘶吼掠过。
窗内却是阒寂无声。
神主牌位当然不会开口说话。
贾敬轻轻抚摸神主牌位上的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一晃眼,已是天人永诀这么多年……”
“不知道下面冷不冷,你过得好不好?”
“年年十月初一送的寒衣,可曾收到?”
“慧娘……”
“记得奈何桥上等我,千万,千万莫要喝下孟婆汤……”
他一行说,一行喝。
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贾敬不知不觉醉倒在寂寂无声的卧室里……
守护在门外的两名獬豸卫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看这场景,轻轻叹了口气。
将醉意沉沉的贾敬送上床榻。
家主这一辈子够苦的了……
但愿夫人泉下有知,保佑家主从此顺心遂意……
再无波折。
…………………………
贾敬在先妻小院里独自醉倒的时候。
大观园正殿里却是一派灯火通明,其乐融融。
徒垚今日得偿所愿,欢天喜地。
带着煤球满殿撒欢。
就连贾琮那张刀砍不进的臭脸,他都没放在心上。
招得永泰帝追着他直问:“垚儿,今天捡到什么宝了?”
“怎么欢喜成这样?”
徒垚握着煤球熊爪子,笑嘻嘻地道:“皇祖父,你孙媳妇今儿回府待嫁。”
“最迟明年就能大婚!”
“可开心不开心?”
永泰帝这阿兹海默症患者早就忘了惜春的事。
连忙问道:“孙媳妇?你父皇给你指的是谁家闺秀?”
贾琮在一旁直撇嘴:“不是早就告诉爷爷了么?”
“就是我四妹妹!”
永泰帝歪着头,想了半日才道:“难怪我好久没有见到四丫头。”
“她的画儿还没画完呢……”
“那些颜料画笔,我都帮她收着的……”
徒垚笑道:“皇祖父不急,等大婚后,再让她过来画。”
他开心得找不到北。
早就忘记他如今住在毓庆宫,一旦大婚。
惜春要来大观园可没现在这么方便。
永泰帝笑呵呵地道:“垚儿,你大婚想要什么礼物?”
“都喜欢些什么?”
“爷爷去给你找。”
他的内库可比天玺帝那穷了半辈子的皇帝,要多得多。
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徒垚笑呵呵地道:“只要爷爷赏赐的,孙儿都喜欢!”
正在跟贾赦说话的忠顺笑道:“啧啧啧,可见是就要大婚的人了!”
“如今就连拍马屁都学会了!”
徒垚笑道:“七叔,说错了!”
“我明明拍的是龙屁!”
贾琮懒得看喜气洋洋到满嘴说胡话的徒垚。
将小翠儿拉在一旁。
“小翠儿,你常去储秀宫去看四妹妹。”
“有没有留意一个姓鲁的秀女?”
“就是今科武探花鲁宪友的妹子。”
小翠儿不假思索:“记得,那是今年秀女里面惟一一个会武艺的!”
有没有武艺,清雨繁霜一望即知。
贾琮问道:“跟你说过话没有?人品如何?”
模样倒是不要去问。
能过五关斩六将,今日还留在体元殿的,就不会有丑女。
小翠儿道:“当然说过话,人品应该还好,她不谄媚。”
“琮兄弟,你问她做什么?”
她是正牌子公主,而且在永泰帝跟前圣眷极隆。
那些秀女见到她,自然要逢迎巴结。
只有这个鲁兰友,并不怎么上前阿谀奉承。
所以,小翠儿反而记住了这个人。
贾琮笑了笑:“这就好!”
“嘿嘿,以后诚肃那棒槌有得苦头吃了!”
纨绔皇子娶了个一身正气的闺门女将!
想着他都打算给徒垣那棒槌点上一排蜡烛!
小翠儿奇道:“琮兄弟,难道她被指婚给了诚肃郡王?”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
贾琮摇摇头:“错了。”
“这可不是乱点的,不是皇祖母的主意,就是九婶!”
小翠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
在她心里,诚肃可配不上鲁兰友。
贾琮无声地笑了笑。
“徒垣太过纨绔棒槌,母妃非但拎不清,如今还关在冷宫。”
“再没人管教,迟早会被扔去大伯那边吹白毛风!”
徒垚正好牵着煤球过来听见,笑道:“五哥也要去吹白毛风了吗?”
“太好了!”
“什么时候送去?我好放爆竹!”
他小时候常被徒垣明里暗里玩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