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远道而来,估计不会轻易退走……”
“安儿,这秘地圣城,绝对不容有失……”
福康安沉声道:“是!大汗!”
说着快步走出正堂。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年过天命的弘历心中,忽然警兆迭起。
脸色阴沉的宛若要滴出水来。
看着雪地上反射的耀目阳光,怔怔出了好一会神。
这才起身,匆匆朝后宅走去。
爱新觉罗汗府最后一进院落,最西边的一所小屋。
明明外面是个大好晴天,小屋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阴沉与陈旧的味道。
头戴面具的萨满,端坐在火塘前。
暗红色的火光,将他脸上的木雕面具映照的格外狰狞。
见弘历大步走进。
透过面具,萨满锐利的目光闪动。
瓮声瓮气地问道:“金子部落最尊贵的汗王,你有什么事要问?”
弘历在萨满对面缓缓坐下。
低声问道:“额吉雅得根,大楚军队来到秘地圣城是吉还是凶?”
额吉萨满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取出一块煮熟的雄鹿肩胛骨。
他手握肩胛骨,将阔面向下,嘴巴贴近骨把上端,低声问道:
“凶猛的敌人不远万里来到秘地圣城,什么时候离开?”
“连天兵祸会不会降临在美丽的秘地圣城?”
询问完毕,额吉萨满在火塘中添上柴火。
小屋之中,顿时火光熊熊。
额吉萨满将雄鹿肩胛骨阔面的平面放在灼热的火炭上烧烤。
片刻后。
取出雄鹿肩胛骨,吐上一口唾沫,使其裂开多道不同的细纹。
然后观看雄鹿肩胛骨裂纹,用以辨认吉凶。
正在此时,额吉萨满手中的雄鹿肩胛骨忽然“咔嚓”一声,断裂成两半!
直直堕进火炭中,随即传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
额吉萨满面具之下的脸色大变!
就连一直看着他的弘历,也变了脸色。
颤声问道:“额吉雅得根,这,这是怎么回事?”
骨卜之术,出现横断纹已是不吉。
出现大的漏洞,则是大不吉。
而如今整块雄鹿肩胛骨,都断裂成两半……
弘历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额吉萨满不说话。
匆匆戴上神帽,穿上神衣,神裙,就在小屋中挑起神秘的舞蹈。
腰铃轻响,依姆钦被轻轻敲响。
口中唱出幽暗深遂而古老的歌谣。
弘历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额吉萨满的动作。
一颗心“砰砰!砰砰!”跳个不住。
就连一贯干燥温暖的手心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了层层冷汗。
额吉萨满神秘而玄秘的舞蹈,旋转的越来越快!
神秘而空幻。
渐渐。
额吉萨满双手高举,浑身剧震,头发散乱,状若疯魔。
此时,腰铃,鼓声大作!
原本古老神秘的鼓声节奏,骤然变得急促紧张!
熊熊火光中。
不知不觉,弘历的神情变得有些迷离。
眼前的一切,似乎远远离开了小屋,也离开了整座汗府。
甚至,脱离了整座秘地圣城……
在这样幽暗诡秘的氛围中。
似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强烈情绪在额吉萨满的心中,猛烈跃动!
澎湃汹涌的心潮,迫使他不由自主地,高举双手,向天界祈祷!
口中发出的呐喊,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凄厉!
然而,这一切动静都在铃声,鼓声最盛的时候,戛然而止!
额吉萨满脸上的面具碎裂,腰铃散落一地。
就连依姆钦抓鼓都出现了一个巨大窟窿。
异兆连连!
不事不妙!
裂开的面具背后。
额吉萨满千沟万壑的老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苍老干瘪的嘴唇,骤然发青。
胸膛不断起伏,张口喷出一道乌黑的血液。
旋即身形缓缓倒地……
“走……”
“快走……”
“五,五阿哥,他……”
弘历扶着额吉萨满的身躯,急促大叫:“来人,快请大夫!”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乌黑血液喷出来的瞬间,额吉萨满已经心脉断绝。
弘历不知道的是,在额吉萨满最后看见的画面里。
数代人艰辛打造出来的雄关塌了……
美丽的秘地圣城没了……
炮火纷飞中,到处都是滚滚浓烟……
人们奔走呼号……
失去了最后的家园……
在弘历一声声呼唤额吉萨满的声音里,萨满苍老的身躯渐渐冷却。
弘历咬了咬牙,缓缓放开额吉萨满。
“五阿哥!”
“是!额吉萨满最后一定是让我保全五阿哥!”
弘历带着人,急匆匆赶去汗府东边一所院落。
这里是他第五个儿子的住所。
“永琪!”
“快!收拾行装,带上你身边最精锐的巴图鲁,从府里地道离开!”
“离开之后,去高丽也好,去倭奴国也好!”
“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
“不管秘地圣城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回来!”
“更不许报仇!”
永琪此时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面容英俊。
听见弘历的话,吓了一大跳!
“汗阿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不知道大楚大军压境的消息。
弘历死死抓住他的手,急促地道:“额吉萨满去了长生天!”
“大军压城,天神示警!”
“秘地圣城恐怕有大劫将至!”
听说额吉萨满死了,永琪的脸色也变了。
“汗阿玛,要走一起走!”
“儿子不愿忍辱偷生!”
弘历摇摇头,黯然长叹:“阿玛走不了了……”
“你是阿玛最爱的孩子,也是额吉萨满亲口承认的天选之子……”
“只有你走了,才能给金子部落留下最后的血脉……”
“重现先祖荣光的人,只有你……”
爱新觉罗永琪便是额吉萨满口中的天选之子。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的傍晚。
永琪刚刚从完达山中打猎而回。